作者:谢晚棠
想要杀人发泄。
这种暴虐对于帝王来说,是危险信号,萧直努力压制,想要摔点什么,将胸口郁气发泄出来。
然而在对上她那双波光粼粼的水眸时,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除了心疼,心虚,还有吃醋和生气,他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的后悔,也许他就不该有宠幸她的想法,更不该想起她,甚至心软让她怀上孩子。
她果然是鸩酒,是毒药,一沾上她就会理智全无。
从前他要争夺权力,要稳固皇位,一直警醒自己不要沉溺于谢家女的美色之中,可现在,稍微降低警惕,就变成这样,一切都成了白搭。
她的质问却让萧直说不出话来,因为从前他对她,确实很不好。
“陛下从没有,从没有对我好过,我是一个人,不是个物件,难道……还不能后悔吗?”
谢期打算试探到底:“王若君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授意周皇后杀的她?孙芍真的是自杀吗陛下容不下她们,就借着周皇后的手弄死了她们?”
她的眼泪滴落到他的手背,不知为何,那么滚烫,烫的让萧直不自觉的一抖。
“我好怕你,我害怕你……”
她哭的好不可怜,梨花带雨,然而全是假乖顺,看似事事遵从,实则执拗又头铁,完全不顾他是皇帝,不仅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还掌握着他们谢家一家老小的性命。
可她就是这样,拧起来时候,能把人气的七窍升天。
原先是明着跟你对上,现在谢家不如从前,她性子看似收敛许多,其实一点也没变。
哪怕这么可怜的哭泣,言语上也没有半分示弱。
萧直却不装了,反而想看她怎么回答:“就算是朕安排的,你又能怎样,你以为这是朕的把柄吗?”
是啊,现在前朝后宫他一手遮天,哪怕她知道了,又能做什么,要挟他吗?
谢期有一瞬间的茫然,却更加觉得冷:“既然你受不了这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女在后宫,更受不得她们孕育皇子,为什么,我却能怀孕?”
她不明白。
“那些年,那些补药,一碗接着一碗,分明是避子汤,你不想要我有孕,为什么现在又……我不懂。”
萧直的所有举动,她都不懂,分明忌惮她,痛恨她,让她避孕多年,现在却又改了主意。
萧直眸色幽深,捧住她的脸,拇指按住她的下唇,粗粝的触感让谢期想要往后躲。
她表现的全然就像她说的那样,害怕他,想要躲避他。
萧直却不容许她躲,垂下头,看着她的表情,不想错过一丝异样,如果发现她在欺骗他,他就,他就……
脑子乱乱的,却想不出该怎么惩罚她自己才能心安理得。
他距离她很近,呼吸相闻。
萧直实在是个面容十分出色的男人,剑眉星目凤眼勾魂,俊朗的一塌糊涂,怪不得对后宫女人如此冷漠残忍却仍惹得女人倾心相待。
王若君死的那么惨,临死前他不去见她一面,这女人却依然情深不悔,念叨着对不起陛下。
孙芍如果不是全家都落得斩首流放的地步,也不会开始觉醒恨他。
他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是雪中春信,混杂着梅的清冷香气,跟这个人狡猾阴险的本质,根本就不相符。
然而这能轻易让女人脸红心动,倾心相待的美貌,在谢期面前,却引不起她的丝毫波澜。
“你真的不知道,朕是什么意思吗?”
谢期睫毛低垂,颤动的不停。
从前他不愿亲近这只美丽的夜莺,怕被捏住把柄,怕被架空权利,任由这只漂亮的鸟被困在华丽的笼子中,直到羽毛失去光泽,失去从前的活力。
但还好,她还活着,而一切阻碍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大权在握,谢光已死,哪怕谢期有孕产子,也不可能扶持幼子上位,让他落得个傀儡皇帝的下场。
现在他可以展示自己的偏好,可以肆无忌惮的宠爱她。
“不……不知……”
“朕也不知道为什么,朕可能有些喜欢你,不然为什么,朕会舍不得呢?”
现在知道了以前周慧荑曾经做的那些事,让她被欺负,他会后悔,会生气,然而却是自己放纵的,根本就找不到人去责备,去问罪。
“听到你与明如槐过去曾经有情,朕为什么那么生气,想杀了明如槐,明明对朕来说,中用的臣子比后宫的女人要重要的多,可那时朕却控制不住杀意,想叫你吃一个教训,还叫你明白,这辈子你都是属于朕的。”
“所以朕想,给你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有了这个孩子,我们就可以不必再计较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萧直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唇,亲吻上去。
清冷的香气,灌入她的鼻尖,这曾是她最喜欢的香之一,却因为萧直用后,她迅速就失去了兴趣。
跟他接触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万般难受。
“是朕失态了,朕确实不该迁怒于你。”
萧直是个杀伐果断的皇帝,却也是个前朝人人称赞的明君,知人善任对百姓仁爱。
前朝有个姓孟的御史性子很轴,将魏征作为偶像,立志做个谏臣,三番五次直言萧直的过错缺点,而对后妃如此凉薄的萧直,却从不动怒,反而屡次嘉奖那御史,且真有错会痛快认错,绝不因为顾忌帝王颜面就死不认账。
旁人问这位陛下,为何不处置那位以下犯上的御史,萧直却笑着说,国有诤臣不亡其国。
因为次,前朝和百姓,都要把萧直捧上神坛,说他是开明中兴之主。
谢期却只觉他惺惺作态,让人作呕。
而此时,他好似想通了一些,就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从前朕忙着前朝之事,忽略了你很多,现在朕能歇一歇也能多陪陪你。”
“这已经是朕第二次说,以后朕不会再那么对待你,朕是天子,金口玉言,你还不相信朕吗?”
谢期就像灵魂被劈成两半,一半因不得不跟萧直虚与委蛇,而痛苦不已,而另一半则冷漠的看着自己做戏。
她依然默默地流泪,倔强的惹人心疼。
“你只是嘴上这样说,还不是责备我,分明,今日的事我也是受害者,若是周皇后,你一定不会这样生气。”
萧直气笑:“今日之事若是旁的嫔妃,朕定然不轻饶,废了位份家里也要受牵连,朕不过是吃醋,跟你抱怨这么几句,你就记恨朕。”
“至于周氏,你不必跟她相比,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然而谢期仍不开颜,萧直微微一叹,抱她入怀,蹭着她茸茸的发顶:“朕知道你在委屈什么,该给你的,朕都会给你,别在哭了,你一哭朕心里就乱糟糟的。从前就是因为看见你哭,朕就难受得很,所以索性就不来看你。”
“你这么又倔又直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吃亏呢,真是个傻的。”
第21章 皇贵妃
萧直自以为把人哄好了,心里再也没有了芥蒂,以后就能毫无负担的相处。
他是皇帝,她是他的贵妃。
可真的能够没有芥蒂吗?
不过三日,萧直就下了诏书,册封谢期为皇贵妃,皇贵妃这个位份,本朝一开始并没有这个后妃封号。
但成宗为王时,有一十分爱重的侧妃,陪他经历被贬就封,陪伴成宗登基,却因身份问题,前朝大臣一致反对封后。
因有传言,这位侧妃,乃是家伎舞女出身,实在上不得台面。成宗皇帝为人是真正的宽和仁慈,因封后之事差点被朝臣们气死,还是那侧妃十分懂事,求退一步,拟了个新的位份出来,便是皇后之下,众妃之上,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如此朝臣们也就闭上了嘴巴。
这位梁国第一位皇贵妃顾氏便是明肃皇后,也是梁国第一个与皇帝同朝听政的圣后娘娘,垂帘听政五十余年,与元成皇后温氏乃是本朝两位最有名,也最受尊敬的皇后。
因为顾氏的缘故,皇贵妃这个位份便定下来,但册封的时候每代皇帝都很谨慎,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嫔妃都能册封的。
前朝催着萧直立后,结果被这位油滑的帝王打哈哈糊弄了过去,不仅没有立后,反而封了谢贵妃为皇贵妃。
整个西京都在猜测,会不会等谢贵妃生下孩子就能再进一步成了皇后。
大家也没想到,谢家在谢光死后,居然还能再起来。
“终于,苦尽甘来了。”
郑昭仪眼里有泪花,她是真心的微谢期高兴。
谢期的小腹仍旧平坦,虽然是孕前期,因为孕吐的确很容易瘦,可她这也瘦的太过了,扶风弱柳不堪微风,面色苍白的不像话。
郑昭仪有些担心:“虽说有孕,却也不应瘦成这样,这些日子可有好生吃饭?”
“没什么胃口。”
郑昭仪叹气:“这御膳房和你宫里小厨房的人,都是白领月钱吗,也不给你做点想吃的?”
谢期摇头:“不是不想吃,是吃了就吐,想吃什么,小厨房马上就做,可一吃进去就难受,全都吐出来。”
“阿鸢,真是糟了罪了,我怀赢儿的时候,这孩子却乖得很,没怎么折腾我,那个孩子我还没察觉怀孕的时候,就没了。我也只有赢儿一个,好歹也能帮帮你,可你肚子里这个,怎的这么折腾。”
郑昭仪摸着谢期的肚子:“乖仔,我是你郑母妃,你可要乖一些听话一些,可别这么折腾你娘亲。”
谢期失笑,她有孕,元娘倒是比她更加上心:“你现在就觉得是皇子了,我倒是喜欢女儿,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呢,女儿好,像赢儿那样可爱贴心,就好了。”
“我倒是希望你能生个皇子。”
郑昭仪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肚子,脸上满是落寞。
谢期默然:“你是不是想那个孩子了?”
“一个没察觉存在就失去的孩子,我能有什么感情,我只是觉得,若你生下了皇子,将来就是真的有了依靠。如今不比从前,梁朝开国时公主还能领兵摄政,而现在的公主连自主婚嫁的权利也没有,都要在陛下的手里讨生活,嫁到了外头的世家大族,我这个做母妃的,却要终生老死深宫,也会担心她。”
“若没什么恩典的公主,可不比王爷,能奉养生母在府中。你若生个皇儿,我也跟着你蹭个福气享受呢。”
她话是这么说,实则是真的为她考虑。
“我倒希望是个女儿,儿子的话出身谢氏,将来总要沾染麻烦事,况且也不知陛下愿不愿意。”
郑昭仪却笑了起来:“你呀,这是多虑了。要不说这么多年,你都不了解咱们这位陛下,他既然能让你有孕,那便是想好了所有的后果,就别担心了。”
“如今你是苦尽甘来,还成了皇贵妃,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待陛下不上心,你爹的事咱们深宫中的女人,谁也没办法,就忘了吧,稀里糊涂的过总比清醒的过要开心的多。”
“你现在有了孩子,总不能一直待陛下不上心,总得为孩子的将来考虑。”
谢期感觉心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可她爹死了啊,作为人女,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沉浸在这种被萧直施舍的,虚假幸福中。
“你现在都成了皇贵妃,那可是位同副后呢。”
“皇贵妃?”谢期嗤笑,并不将这种位份上的晋升看做恩典:“后不是后,妃不是妃,名不正言不顺,一个顾皇后与前朝大臣博弈让步的产物,你还要我对萧直真心的千恩万谢吗?”
郑昭仪无奈:“你真是,这十年,也就外表温顺了些,性子怎么还是这样。”
“咱们这位陛下在位份上的抠门你又不是不知,我还生了皇长女,也算有功的,现在连个贵嫔都没捞到。宽宽心吧,日子总得过下去,现在有了孩子,也有了牵挂,别再胡思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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