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后 第23章

作者:谢晚棠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这样的补偿,难道还不够?”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把我大哥和弟弟当做弃子,他们还没死,他们还没死啊!”

  谢期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双目赤红,只想撕烂这个伪君子的假面具。

  “爱兵如子,用兵如泥,这是你父亲说过的话,谢期,我想你应当明白,为了大梁百姓,牺牲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是执子的棋手,却也更是这棋子中的一员,若大梁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刻,哪怕是他,也可以作为棋子被抛弃。

  只要是为了萧氏江山国祚绵长,为了大梁百姓不再受苦。

  “你大哥与阿弟不过因为你的关系,身份贵重,朕以此为借口,正可撕毁对我大梁越来越不利的禅城之盟。”

  “朕并不白借你兄弟的由头,若他们幸运能活着回来,这国公的爵位朕也不会收回。”

  “你兄弟上战场,不仅是为了立下战功,封妻荫子,更是为大梁尽忠,如今朕许诺了国公之爵,你那侄子一生无忧,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谢期越来越愤怒,她紧紧地攥着手心,看着萧直,眼中满是恨意:“你是为了百姓?真是笑话,你是为了你的野心。”

  她的大哥和阿弟凭什么要为了萧直的江山,拼上性命?

  为了他的功绩,为了他的皇位,父亲已经死了还不够吗?

  萧直自登上帝位,无人敢直视帝王之威,而现在,他却狼狈的躲开了谢期的目光,不敢看她。

  不,现在她还不能愤怒,谢期揉了揉额角,她感觉到下腹一阵坠胀的疼,疼的她几乎要站立不住。

  然而她只是咬着牙坚持着:“大哥和阿弟的事,我现在不想听这些解释,孙太医呢,你让他赶快去谢府,脩儿发了急症……”

  “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见我们家娘娘!”

  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月儿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眼泪:“娘娘,不好了,石头哥递进来消息,说小公子,小公子去了。”

第26章 噩耗

  “小公子去了,谢夫人说对不住大公子,没有护住他们的孩子,整个人都没了人气,石头哥派人往宫里递消息,回了小公子房里,就发现不对,冲进去后才发现,夫人悬梁自尽了。”

  月儿嚎啕大哭。

  谢期却还在愣神,她在说什么,脩儿怎么了?去了是什么意思?

  还有嫂嫂,什么悬梁自尽,说的是她温柔却又坚强的嫂嫂?

  “石头哥说,自听到大公子率兵领护周城百姓撤离,自己以身殉国的事,夫人的状态就不对,整日哭泣,以泪洗面,只是因为小公子,勉强支撑着,现在小公子突发高热去了,夫人失了主心骨,说对不起谢家列祖列宗,对不起大公子。”

  “石头哥说,本来递进宫里消息,跟娘娘求个章程,却没想到,回了房,夫人就……就……”

  “不必再说了。”

  谢期在愣神恍惚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心痛的无以复加。

  大哥阿弟下落不明,萧直便放出消息说他们二人已死,脩儿病死,大嫂自尽,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已经一个不剩。

  “萧直,我全家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如今的谢家只剩下我了,你可满意了?”

  她虽然是微笑着的,那双曾经明亮的如天上的繁星,惊艳过他整个少年岁月的双眼,如今不剩一丝光亮。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滚滚落下。

  “你恨我爹,恨谢家,周侯对你有襄助之情,不过看重你安慰你,没有拒婚,叫自己女儿带着嫁妆嫁给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废太子之子。”

  “你记着他的恩情这么多年,可我爹呢,当初若不是我爹一力扶持你上位,如今你安能坐在那个龙椅上,拿我兄长阿弟的性命做筏子?”

  “可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爹的?他已经没了权势,成了罪臣,你丝毫不念当初力保你登基的从龙之功,一杯毒酒逼死了他,还对外宣称是他畏罪自戕!”

  萧直的脸黑了,却不敢看她的双眼,她的绝望与愤恨,让他难过。

  是的,难过。

  周慧荑曾经瞧不起他,说他吃她们周家的软饭,连一两银子都赚不来,他登基后又迅速变了态度,对他亲热起来。他利用周慧荑这把刀,在后宫铲除世家女,又在她没了利用价值时,放任孙芍给她下毒。

  谢觞是扶持他上位,却也想控制他,把他当做傀儡,他怎么可能放过他?

  作为皇帝,只能他对不起别人,从不允许别人对不起他。

  而从来理直气壮做着这一切,却并不觉得哪里不妥的萧直,此刻却愧疚的低下了头。

  他并非觉得自己有错,只是无法面对谢期。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当她得知了一切时,他居然不是强行让她接受,而是觉得愧疚,觉得难过。

  看到她绝望的泪水,他的心,会那么的疼。

  “你……都知道了……”

  萧直急切的从龙椅上走出来,想要解释,想要去抓她的手臂:“你听我解释。”

  慌乱中,竟然连朕都不说了。

  “我没有逼死你爹,是他自己主动赴死。”

  “是啊,你不过是暗示他,若他死了,就能放过谢家,放过我,可怜我爹将我送进宫来,原本想要将皇后之位送给我这个女儿,让我成为谢家的荣耀。”

  “我却成了你用来威胁父亲的人质,成了妾妃,被一个不仁不德,残害后妃的女人踩在脚下。”

  “你一定要逼死我们全家,才开心吗?那为什么放过我?”

  谢期的情绪非常激动,她的月份已经非常大,控诉着他情绪越来越激动。

  萧直不怕她指控他是罪魁祸首,他没什么不能认的,只要是他做的事,他只怕她动了胎气,伤了身子。

  “你别生气好吗,我们好好说话,你先坐下来歇一歇,不论要如何恨我,都等你平静一些,阿鸢,你怀孕了,冷静下来。”

  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萧直怕的要命。

  然而想要去扶她,却被谢期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甩开。

  “别碰我!”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萧直苦透了,从前不觉得,现在真的面对她的恨,她的绝望,他只有后悔。

  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的萧直,终于面对意料之外的情况,而这后悔中竟也夹杂着几分,若是没有遇见她,没有舍不得对她下手,没有想要回头跟她重新开始。

  就好了。

  现在也不必如此心痛。

  可想到让面前这女人,落得跟孙芍一样的下场,更为剧烈的疼痛袭上心头,他不能想象,废了她,让她毫无尊严的在冷宫,寂静却凄惨的死去。

  只是想一想,就要窒息了。

  “你也会担心我的身子?”谢期每一声嘲笑,都让萧直觉得更加不堪,想要恼羞成怒,怒气却消散在她的泪水之中,只剩下愧疚。

  “自我入宫,你羞辱我,纵然你的皇后羞辱我不说,给我喝了多少年的避子汤药,你当我不知道吗?”

  萧直此时才发觉事情可能真的闹大了,急切的上前,然而他前进一步,谢期就会后退一步。

  “那些打着补药名义的避子汤,一碗接着一碗,我喝了多少年,萧直?”

  “过去我爹活着,你忌讳我,忌讳谢家,所以不想让我生子,现在我爹死了,谢家倒了,你便又来对我施恩,想要我跟你安心的过日子。”

  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却在这深宫之中,被他一根一根拔掉了身上的刺,挫败了傲气,与深宫中其他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她本该生在阳光之下,享受自然的雨露,却被强行嫁接到深宫之中,逐渐枯萎,衰败。

  萧直很无力,面对指控,他无可辩解。

  肩膀丧气的垂下,如今的萧直,哪里还有那个大权在握,意气风发野心勃勃的帝王模样。

  “我知道从前对你不好,我也很自责,所以现在想要弥补,阿鸢,过去是我错了,但现在我对你,的确是真心的。”

  萧直承认,自己或许是个小人,那些年想要握住权势,掌握自己的命运,对着这个女人避如蛇蝎,既想要拥有她,又怕她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影响,若即若离。

  蹉跎十年,才真的没有防备,没有戒心,平和的在一起。

  他不会不承认,那些不舍,那些怜爱,都源于自己的动心。

  谢期只觉得可笑,他说他有真心?

  他磋磨她,逼死她的爹爹,利用她的家人,这个造成她这悲剧一生的男人,现在居然又要她的真心。

  “纵容你的皇后欺辱我,给我立规矩,是你的真心?逼死我父亲,叫锦衣卫装成流寇马匪,杀了我二叔全家,是你的真心?”

  萧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以为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求你,放弃一切尊严和骄傲,跪下来苦苦哀求你,哀求陛下,留我二叔一命。”

  “你表面上答应了,真是好大的恩德,叫我承你的情,可背地里却出尔反尔,不仅杀了我二叔,连我年幼的堂弟堂妹都不放过,二叔有错,你不能放过他,可孩子难道也有错?”

  萧直咬着下唇,终于忍不住:“阿鸢,你也是谢觞的孩子,我能理解你心疼亲人,可你要明辨是非,你二叔贪墨了多少银钱,借着你爹的势徇私舞弊,贪污腐败,卖官鬻爵,整整八十万两白银,全是百姓的民脂民膏。”

  “你堂弟堂妹过得是什么优渥日子,难道他们就没有沾光,没有因为你二叔的贪腐而享福?你爹死后,朕已经警告过你二叔,只要他上缴财产急流勇退便可全家脱罪,可他非但不感恩,还策划转移财产逃跑去大漠,丝毫不顾忌你还在宫中为妃!你二叔犯的罪是要牵连五族,可我只诛杀了他们一家,甚至都没有因此迁怒谢朝谢朗!”

  “因为顾忌你的心情,我才做出马匪截杀,甚至都没斩首示众,朕最恨贪腐,怎么可能饶了他?”

  “是啊,你总有理由……我二叔一家是咎由自取……”

  谢期神色越来越恍惚,下腹绞痛,仿佛有什么要从她身体中失去。

  然而她却仍旧强行支撑着,在今日将话跟他说个分明。

  “我知道二叔一家死的蹊跷,查到我爹和他们死去的真相,可大哥告诉我,不要说,当做不知道,没听见,为了谢家,也为了自己。”

  她痛的撕心裂肺,不仅的肚子痛,胸口也好痛。

  “我默认了,委曲求全同你做戏,只为了求你的怜惜能多分给我的家人一些,只要你能放过我的家人,能庇护他们,我愿意服侍你一辈子,为你生儿育女。”

  “可是,你的儿子推我的侄儿落水,不然他怎会落下病根,明明之前脩儿的身体那样康健,若不是萧渐,脩儿就不会有意外之灾,不会死!”

  “害死脩儿还不够,你还要害我大哥我弟弟……”

  “现在我所有的亲人都没有了,都没有了,而我谢期,居然跟杀父仇人有了孩子,真是可笑,可笑!”

  萧直的面色变了,变得惊恐,他再也顾不得谢期的反抗,将她抱在怀中。

  “太医!快传太医!”

  谢家所有人,除了谢期,萧直谁都不在乎。

  谢期觉得荒唐,这个冷情的皇帝,在王若君病死想要见他一面的时候,居然只说了一句,怕脏了自己的眼。

  对自己朝夕相伴的枕边人,尚且如此凉薄,他真的会对谁动心,会害怕失去谁吗?

  谢期想要嘲笑他,谴责他,唾在他脸上咒骂他,甚至是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