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子汽水加冰
苏景迁见此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将自己往车门处挪了挪,果见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车马上要开出酒店,苏景迁出声:“你要去哪儿。”
安又宁说:“去上次的酒店。”
短暂的交谈后,又是一段静默。
何特助坐在前排,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行为举止透着反常的两人,鼻观眼眼观心没有说话,默默将隔板给摇了上去。
后座还是一片静默无言。
苏景迁自然感觉到了今日安又宁的变化,与那日分别时完全不同,变得比初见还要疏离,与他界限分明。
“怎么了?”他轻叹。
“没什么。”她看向了车窗外的一排排飞快掠过的景观绿植。
“你有心事?”他的声音很温和,在夜色中更是低沉缠绵。
“没有。”她低声否认。
撒谎。
苏景迁侧头看去,只能看见安又宁的半张灵秀侧脸。
她半抱着臂微微靠在车门处,这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小小一只像是蜷缩在车门口的一只小兽。
他在心中暗叹一声,声音放得更轻缓:“你在怕我吗?”
安又宁坐在苏景迁身边,即便她已经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但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还是霸道地笼罩着她周身。
她此刻正看似专注地看向窗外,但无孔不入的雪松气息早已使她的心绪杂乱非常,全部身心都集中在身旁那人身上。
闻言,一种被人道破心思的慌乱让她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她缓缓回过头,看向他。
他的目光还是那样的包容与温和。
是一种看穿你所有小心思却还是愿意包容的温和。
在这样的目光下,她忽然有点鼻酸,向来不轻易袒露心思的她,竟然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将自那天分别之后的隐隐担忧脱口而出:
“我不该害怕吗?”
话已说出口,就没有再反悔的道理,她直视着他,鼓足了勇气:“您是苏家的掌权人,想要什么都有。而我……还有婚约在身。以后我们还会是……”
停顿了半响,最终安又宁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
她轻轻垂下眸,浓密的眼睫像蝴蝶翅膀一般轻轻扇动。
但即便她说的如此不清不楚,苏景迁还是心下一沉,一下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仅在怕他,还在为两人不可逾越的关系而惶恐不安。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永远夹着另一个人——他的亲侄子苏书渊。
“抱歉。”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飘渺的叹息。
他看着她的发顶,眼中是说不出的意味。
这件事情完完全全是他的过错。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至此,明明在知道她的身份时,他便立刻决定要与她保持距离。
但却没想到接连几次的巧遇,让他对于她的了解更深,也便不舍得保持距离了。
他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是他逾越放纵了……
“别怕。我不会再打扰你的。”
她虽然对他不会生气早有预料——这也是她能对他不假思索就袒露心声的原因。
但是却完全没想到悬在心中几日的事情竟然如此出乎意料仅仅用一句话便解决了。
在这一刻,安又宁却一点也没有为回归正常轨迹而感到轻松。感伤难过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舍竟然占据了主导地位。
安又宁看向他,他一向镇定自如的脸上正带着失礼的歉意。她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默默无言。
她从来就不曾害怕他。她害怕的只是自己无知无觉的沉溺。
他继续温声道:“如果之后拍戏上遇见问题,随时和张导联系。”
“解决不了的,可以联系何特助。”
他没有提到让她去联系他,而是让她去联系何特助。
他的了然与体贴,让安又宁心里倏然又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从小的感情经历不多。
或者说是因为从小就知道有娃娃亲,便和其他男生没有怎么过接触。
而她和苏书渊大部分的相处都是以哥哥和妹妹的形式来相处。两人就连单独的相处都是寥寥无几的。
所以确切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从未有过任何传统意义上的感情经历的。
但即便她的理论基础是如此乏善可陈。
她与苏景迁之间的那种无法言语的朦胧暧昧的感觉,她面对他时难言的踏实感,要说她什么都不知道那绝对是骗人的。
而与他分开的五天时间,足够她想清楚很多东西。
接踵而至的苏书渊的生日——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他血脉上的亲侄子的生日,也足够让她意识到很多东西。
无论是从为人基本的道德感来说,还是从这份自小由两人母亲定下的婚约所能带给她的安稳感来看。
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确的选择。
在一个不好的念头还未长成时便将其完全消除才是有效的做法。
安又宁自从父母离婚后便厌恶极了对于未知事物的失控感。
她不想,也从未考虑过在自己今后的人生中有任何的变故。
更别提是这样与侄子有婚约却与叔叔纠缠不清的重大的变故。
她只是想安安稳稳过完一生,名正言顺地成为如自己母亲一般关怀自己的祝姨的女儿。
她想,这一定会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但是她从未想到,即便刀再快,当它斩下去的时候,感受会这么复杂。
一种从未有过的像是往心中塞了一颗最青的梅子一般的酸涩自她心底蔓延,她低低声说:“谢谢你。”
按照他说的,她没有用敬称,但他们之间最多也只是这样了。
春日晚风吹进温暖的车内,吹乱了安又宁的头发。
她本没有心情理会,却只见他忽然抬起了手。
他默默抓到了那缕调皮的秀发,以极轻极缓的动作将其挽回到了耳后。
整个过程他很精准的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但是她分明感受到了他手部散发的阵阵温热。
“别怕。”他的眼神轻轻落在了她的身上,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沉稳与笃定,仿佛在做什么承诺一般低低重复着。
别怕,你不需感到任何不安。
无论是从这段关系带来的,还是从拍戏、祝钦生日宴会上的意外,抑或者任何人任何事情上带来。
你都不需要感到不安害怕。
你也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发丝已经别好,他的手再也没有任何停留的理由,他顿了顿,终是恰到好处地抽回了手。
作者有话说:
文中歌词全部来自《被风吹过的夏天》~
第19章
车程很短, 很快便到了剧组旁的酒店。
眼见到了地方,安又宁看向了苏景迁,思绪千丝万缕,但最后只化为了一句:“……再见。”
苏景迁静静看着她,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一根调皮的秀发了, 他终是点点头:“再见。”
他们互相都心知肚明,这似乎是最后一次彼此以这样的身份见面。
下一次再见, 两人或许就是新的身份。
安又宁下了车, 她仅仅犹豫了一瞬, 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忽然她脚下一顿, 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了身。
苏景迁自车窗里看着她,他没有动,只是用一双如大海般宽广包容的眼眸看着她又走回来。
他听见她说:“你能稍等一下吗?我有一个东西要还给你。”
一瞬间, 他心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想了多少种可能,但他面上不显,只沉沉应了一声。
见他应声,安又宁小跑回了酒店。
一进房间, 便直奔床头柜。
苏景迁在楼下没有等多久,只一会儿的功夫,安又宁便小跑着下来。
晚风传过她的秀发带起发丝翩跹飞舞。白净的小脸因为运动染上的红晕。
她带着一点喘,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物件, 她递给苏景迁的时候有一丝停顿,但终是把东西放进了他的手中:
“这个还给你。”
她解释道:“是那天从你房间拿走想要防身的。”
“抱歉, 私自偷拿了这么久。”
安又宁默了默, 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他依旧看着她的背影, 而这一次她最终没有回头。
苏景迁低头看着手中的几乎没有记忆的金色塔状摆件。
从她的三言两语间,他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下记忆就回到了那天。
这个物件是她从自己房间醒来,因为不确定自己的好人还是坏人便偷偷藏在身上用以防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