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沙漏 第10章

作者:初禾二 标签: 强强 业界精英 现代架空 现代言情

  班主任精神矍铄,不像有记忆退化的问题,她还拿出当年的教学笔记,上面记录着万泽宇每一次打架、欺辱同学之后,被她逮住批评的事。

  海姝认真看着这份笔记,忽然,注意到一个眼熟的名字:许巧。

  这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到处都有人叫许巧。但海姝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有人向她提过。

  是谁来着?

  班主任记录得并不详细,只写了某年9月12号,万泽宇和许巧在学校后门厮打。

  其他记录都是万泽宇单方面恃强凌弱,这是唯一一次与人互殴,对手居然还是一位女学生!

  海姝连忙指着这条记录问,“张老师,您还记不记得起这件事?”

  班主任戴上老花眼镜,却在看清许巧的名字后愣住,随即摘下眼镜,布满皱纹的手按住眼眶。

  海姝:“张老师?”

  班主任叹着气摇头,“这个姑娘我没有带过,但全校的老师都知道她品性优良,可惜啊……”

  海姝意识到了什么,“她出事了?”

  “她从我们学校毕业之后,考到了县城读高中,还考上了大学,就在灰涌市。我们都以为她会有大好前程,可谁知道,她不明不白就自杀了。”

第13章 凶喜(13)

  13

  万泽宇的班主任到底没有教过许巧,知道的消息几乎都是二手,加之过去太多年,班主任能够给出的,其实只是感性上的判断,说来说去,也没说清楚许巧自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姝告别班主任之后,脑中徘徊着两条线,一是万泽宇和广军到底是在哪一个节点上成为兄弟,二是在这排查过程中突然撞进视野的许巧。

  海姝更倾向于相信班主任的记忆,万、广早年并没有现在这样紧密,万家出事后,广家对万泽宇的关照,更多是上一辈的原因。万泽宇洗心革面之后,与广家交集加深,这也可能是他和广军日渐要好的原因。

  许巧,出现在万泽宇班主任的记录本中,和万泽宇闹过一场不小的矛盾。可她自杀了?为什么自杀?最引人关注的一点是,许巧似乎是唯一一个敢于对抗万泽宇的人。

  海姝当即决定,完整地了解许巧其人。

  周屏初中的老师们说起许巧,都唏嘘不已——

  许家父母是跟随玻璃厂搬迁的工人,但不是在生产线上工作,而是在职校带学生。许巧在周屏镇长大,虽然长相十分秀气,性格却张扬霸气,念小学时就热衷打抱不平。

  二十多年前,周屏镇还保留着重男轻女的观念,女孩子自从出生,就比男孩子矮一大头。许家是少数认为生男生女一样好的家庭。许巧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长大,十分看不惯男孩欺负女孩。

  她很喜欢锻炼,加上女孩发育时间比男孩早,上初中后,她已经比班上大部分男生高了。男生欺负女生的事时有发生,比小学时更加恶劣。男生们你说他啥也不懂吧,其实这个年龄,该懂的他都懂。他拿他懂的那一套去轻薄女生,把女生欺负哭了,却要说我只是看她长得漂亮又可爱,想和她玩。

  一些老师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羞于拿生理健康那一套来教育学生,和和稀泥也就算了,反正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师也觉得男孩才是宝贝疙瘩,女孩生来就是该受委屈的。

  这时,许巧成了女孩们的保护神。她个头高,成绩好,还漂亮,又矮又龊的男生幻想她,却不敢招惹她。被欺负的女生来找许巧,许巧一定会替女生出头。被许巧揍,后来也成了男生们的乐趣。

  但万泽宇似乎从来就对许巧不感冒,许巧当时初三,他初二,他俩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但初三一个女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惹到了万泽宇,被万泽宇抽了两巴掌。

  听到这儿,海姝问万泽宇是否是追求那女生无果,所以才动粗。老师们很确定地说,不是。万泽宇十几岁时是个恶霸,但从未和哪个女生谈朋友,他似乎还没有生出那根神经,并且在他眼里,打女生和男生没有区别。

  海姝沉思了会儿,继续听老师们说。

  许巧得知同年级女生被万泽宇打,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万泽宇班主任记录的那一幕。两人在校外互殴,万泽宇非常罕见地挂了彩,而许巧手臂也受伤,还闹到了派出所。

  隋星在派出所找到了当时出警的记录,两人在民警的劝说下互相道歉,因为都有伤,进医院的钱两家各自承担。

  这事没有后续,万泽宇依旧在学校称王称霸,但据老师们回忆,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近过女生,打的全是男生。而许巧大概是即将参加中考,被家长管束起来了,毕业之前没再打过架。

  许巧考上县里的高中和市里的大学时,许家父母都在周屏镇摆了宴席,谁也想不到,上大学后,那个自信明媚的女孩会出事。

  许巧出事时因为没有在周屏镇,大家也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传得最多的有两个版本,一个是许巧上大学后掉入花花世界,和有钱人你来我往,最终被富豪玩弄,郁郁自杀。另一个是当年许母身患重病,一家人到市里治病,许巧为了救母亲,一边读书一边出去工作,不仅被骗,还失身,绝望自杀。

  老师们不信第一种说法。

  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在周屏镇似乎找不到答案。海姝回到派出所,民警们也知道许巧的事。海姝和他们聊了会儿,有意提到万泽宇,他们都说在许巧毕业后,没听说过她还和万泽宇有任何往来。

  许巧的自杀和万泽宇现在遇害似乎只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海姝靠在桌边,捧着一杯咖啡,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在空调的热风扫过时,哗啦啦地响起来。纸页停在写着尹灿曦名字的一页。

  这时,隋星风风火火走来,“我找到了一些许巧的照片,一起看吗?”

  海姝立即合上笔记本,来到隋星身边。

  周屏镇初中其实有许巧的照片,但那都是登记照和毕业照,看得出许巧的确漂亮,但缺少生活味。隋星这次找到的照片一些是从县高中网上扒拉的,一些是在灰涌大学社团网站上扒拉的,是许巧参加校园活动时留下。

  照片保留了那个已经香消玉殒女孩的容颜,她确实如老师们形容的一样,热烈、美丽、自信。上大学后她烫了头发,但没有染色,俏皮地扎着两个丸子,时尚又可爱。念高中时的她更显清纯靓丽,短发和长发都留过,马尾高高地束着,似乎是要表演节目,穿的是英姿飒爽的古风红绸劲装。

  隋星说:“许家已经从镇里搬走了,找不着人,我们要查这女孩儿的话,得回市里一趟。”

  海姝盯着照片,却走了神。

  隋星没得到反应,扭过脸看海姝,伸手一晃,“喂,发什么呆?”

  海姝皱着眉,看完这些照片后,她忽然想起在万泽宇班主任的记录本上看到许巧的名字时,那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这的确是个大众的名字,她觉得熟悉是因为刚认识尹灿曦那会儿,遇到一桩利用美色行骗的案子,尹灿曦看着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说了句“赶许巧差得远”。她问许巧是谁,尹灿曦却像说错了话一般,敷衍了过去。

  海姝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中的许巧眼尾天生有个上扬的弧度,笑起来明眸皓齿。

  尹灿曦的长相和许巧并不相似,虽然都是美女,但尹灿曦美得更妖一点。尹灿曦精通各种妆容,清纯少女妆不算适合她,但海姝数次见过她化少女妆,故意将眼尾用眼线拉起。

  那样的尹灿曦,与照片里的许巧有了一丝相似之处。

  如果只是这微妙的相似,那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尹灿曦无意间提到了许巧。海姝心跳渐渐加快,昨天她还与隋星讨论过尹灿曦这样性格的女人,为什么要离开滨丛市,嫁给广军这样平平无奇的男人。

  “喂!”隋星碰了碰海姝的手肘。

  海姝喝完咖啡,定了定神,“昨天你说我还没把自己当成刑侦一队的人。”

  隋星大无语,“所以你现在跟我生气了?”

  海姝摇头,“不是,我现在开始融入,来得及吗?”说完,她将自己刚才的思路告诉隋星,隋星懵怔几秒后迅速消化,“你的意思是,许巧是尹灿曦非常重要的人?她在许巧自杀后多年,都在模仿许巧的妆容?”

  海姝又回忆起尹灿曦的自述,她离开家乡的时间正好是在许巧自杀后。

  “这……”隋星按住太阳穴,“尹灿曦是许巧的学妹,许巧初三和万泽宇打架,闹得那么大,她应该知道。现在她嫁给了万泽宇的好兄弟广军!”

  顿了顿,隋星激动起来,“我就说,尹灿曦回家嫁广军真的很蹊跷!”

  海姝说:“我想知道许巧自杀的真相是什么。你方不方便回去一趟?”

  “我这就回去!”隋星说完,却皱了皱眉。

  海姝问:“怎么了?”

  隋星摇头,“没什么。”

  海姝拦住她,学着她昨天的语气,“都是一个队的了,不拿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当自己人?”

  隋星愕然,“你是鹦鹉吗?”

  “快说,有什么难处?”

  “不是难处,我就想到市里还有更麻烦的案子……”

  海姝还没去灰涌市局报到,自然不知道隋星说的是什么案子,“你这是往我心里丢只猫,抓痒呢,行了,给我说个大概,不然我这惦记着,耽误后面的侦查。”

  隋星一想也是,便说:“从7月份开始,市里已经发生三起大学生失踪案了。”

  失踪案一般不会由刑侦一队负责侦查,直到12月,分局的调查毫无进展,案子才转移给刑侦一队。初步侦查下来,失踪的三个学生不是同一个学校,年纪也不相同,性格迥异,但共同点也不是没有——他们家境都不错,父母有经商的,也有走仕途的,他们都是俊男美女,并且很擅长打扮自己。

  分局的调查难以推进,因为从他们的人际关系出发,实在是找不到失踪的理由,他们的家庭也没有接到任何勒索信息。他们像是凭空蒸发了。

  刑侦一队接手后,暂时也没有找到突破口,要不是周屏镇突然出事,隋星此时还在为失踪案忙碌。

  海姝将隋星送到楼下,隋星开车回市。海姝趴在车窗边说,“咱们一件案子一件案子来,解决了这里的,回头就去找大学生。”

  隋星刚走,海姝就看见温叙。温叙朝她扬了扬一份文件,“走吧,去合葬山。”

  海姝一怔。

  温叙笑道:“你不是想去合葬山看看?喏,许可我申请到了。”

  那是一份市局开具的协查通知,有了它,就能去开棺。

  海姝讶异,“你怎么知道?”

  温叙神秘地说:“你猜?”

  三小时后,刑侦一队和派出所部分民警站在掘开的罗家棺材边,坟墓早已被破坏,四具棺材空荡荡的,扔着锈迹斑斑的镣铐。

第14章 凶喜(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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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方上合葬山起坟的事瞒不住,就在罗家的坟还未打开时,就有镇民跟着上了山。人们的传统思想信奉入土为安,葬下去就不能挖出来,对祖先的坟墓更是看得比家里的宅房还重要。早年警方去乡下办案,不得不开棺时,通常会和当地人爆发激烈冲突,甚至有流血事件发生。所以这次海姝也十分谨慎,确认手续齐全才动手,并且叫上当地民警陪同。

  民警回头看了看远远围观的镇民,跟海姝解释说,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大家都是讲理的。随后民警又退回去安抚镇民。镇民没有干扰,但也不肯离开。

  于是在几十双眼睛下,罗家棺材里没人的事被看得清清楚楚。

  民警愕然:“怎么可能?谁会偷罗家的尸骨?”

  海姝小心翼翼地将棺材里的锈蚀镣铐取出来,封进物证袋中,问:“放镣铐在咱这儿有什么说道?”

  民警脑袋还是懵的,直摇头,“谁会在棺材里放镣铐啊?”

  温叙开始对坟墓内外做勘查。随着消息传出,赶来的镇民越来越多。年轻一辈很多都不知道罗家的灭门案,但老一辈印象深刻,阿婆阿公们回忆起采妹的尸体后来也找不到了,越想越觉得这片合葬山蹊跷,担心自家祖宗的坟也出问题。

  一户要开自家的墓,这就像传染病一样,周围的人看到了,也都抄起工具。

  一个个坟墓被打开,里面的棺材没有任何被打开的迹象,一些特别倔的人干脆把棺材翘了,过世的人已成白骨,好端端地沉睡在里面。

  只有罗家的尸体不翼而飞。而那个恐怖冬日遇害的另外两户三人,尸骨仍在棺材中。

  海姝忽然想到罗家没有遇害的那位母亲,问她被葬在哪里。民警答不上来,倒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大爷解了惑,“她是嫁到我们镇的,罗家出事后,她就疯疯癫癫的了,儿子儿媳下葬之后,她娘家的弟弟还是侄子把她接回去了,没葬在我们这儿。”

  海姝视线转回罗家坟墓,几十年来无人扫墓,它们看上去比周围的坟墓都要荒凉凄惨。而采妹的墓在不远处,温叙不放心,也一同打开,老得佝偻的镇民围着确认,采妹的墓当年就是这样,尸体不翼而飞。

  海姝眼前浮现着那些镣铐。目前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出现在老车间里的四具骸骨属于罗家遇害的四人,并且“有四人掉进熔炉”也只是广永国等人的说法,人都成了骨头,外行能判断吗?

  然而罗家四人的尸骨不在棺材里,这也太巧合了,时间虽然有一定的间隔,但并不冲突。

  凶手杀死他们是为了复仇,浓烈的仇恨下,不能忍受他们入土为安,于是掘出尸骨,抛入烈火——对,烈火在大众眼中有酷刑的含义。

  留下镣铐则是表达罗家四人被永远拘禁,不得自由?

  另外两户的尸骨没有被动,是因为凶手对他们的仇恨没有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