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二
海姝说:“其实不管你做没做过手术,调查进行?到?现在这个份上,你都必然?成为?主要嫌疑人?。”
曾晓颖皱眉, 眉眼中流露出没能掩饰住的怨毒。
“因为?我们对水依婷已经?足够了解, 她身?边所有可疑的人?都已经排除了嫌疑。”海姝往前探了探, “只剩下?你这个自称她最好姐妹的人了。”
曾晓颖讥讽道:“你就是这么看待我和依婷之间的友谊?亏你还是?个女?人?, 你是?觉得?我们女?人?之?间不可能真正欣赏对方?女人之间必须互相针对?”
说着, 曾晓颖突然?卡住了。而海姝唇边牵出一丝笑意,“女?人?之?间当然?存在无私的友谊。你说得?对, 我是?个女?人?,所以我比你见得?更多,也比你体会更多。而你,只是?‘半路出家’。”
“你!”曾晓颖双手成拳,在桌上狠狠捶了一下?,逐渐冷静,“我说过,我想要帮依婷。她这些年过得太不如意了。”
海姝点头,“你确实帮过水依婷,但后?来我思来想去,带入我自己,就觉得?你这样的‘姐妹’实在有些可怕。你会雇侦探……”
曾晓颖打断:“那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警方无能?始终找不到凶手?”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海姝接着道:“你的可怕之?处在于,你还会处处模仿你的‘姐妹。’”
曾晓颖触电似的往后一仰,上下?嘴唇碰撞,但没说出话来。
此时,海姝耳机里传来隋星的声音:“海队,我们已经?到?了曾晓颖的家,准备搜索。”
海姝对曾晓颖传达这条消息,曾晓颖猛地站起来,“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非法入室!”
海姝将保存在手机里的调查许可翻出来给她看,“流程合规合法。”
曾晓颖怒视着她。
“坐下。”海姝和颜悦色,声量却隐隐拔高,“坐下?,曾女?士。”
曾晓颖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但海姝在气场上远远压过她。她缓缓坐下?,气息不匀,“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不明白……”
海姝心想,是?啊,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待曾晓颖?
最初调查水依婷案时,曾晓颖可以说是最不可能作案的人?。水依婷生活富裕,表面上看人?人?羡慕,但越是?了解,越能发现水依婷的可悲。
她的丈夫不爱她,女?儿嫌弃她,亲人早早因为她的婚姻与她划清界限,哥哥入狱,嫂嫂憎恶她,她为?了家庭放弃事业,等于折断了一条翅膀。
似乎只有曾晓颖这个朋友真心关心她,想要将她从近乎封闭的生活中拉扯出来。当她遇害,唯一一个积极配合警方调查的就是?曾晓颖。
但情绪化的陈晶在做笔录时抱怨了一句话——我看到姓曾的就不舒服!
海姝当时问?:“为?什么?你们发生过什么事吗?”
陈晶摇头,抓着手臂,像是?在说话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我和她能发生什么事?但她总让我想到水依婷。”
海姝说:“正常,她是水依婷的朋友。”
“不!”陈晶有些词不达意,“我的意思是?,她像水依婷。我形容不好,就是?吧,她的神态动作都像是?对水依婷的复制粘贴。”
好姐妹之间共享衣服,或者干脆买姐妹装,化姐妹妆,这都不稀奇,但神态举止的刻意模仿多有古怪。之后海姝越想越觉得?放不下?,再联系到?曾晓颖极力想要证明张典治就是杀害水依婷的凶手,她是?不是?在故意影响警方的思路?
曾晓颖是水依婷的高中同学,更准确来说,她是?在高二时才?转到?水依婷班上。毕业多年,水依婷还在联系的同学只有曾晓颖,其他同学早已不在她的人?际网络中,所以警方起初并没有详细去查她们的同学。
海姝对曾晓颖产生怀疑后,抽空找到?她们的班主任,问?她们念书时的情况。班主任对水依婷印象很深,说她活泼开朗,在男生女?生里都很有人?缘。而曾晓颖,班主任对她几乎没有印象,她就像班里的透明人?,只有跟在水依婷身边时有存在感一点。
“对了,那个孩子,好像有些特殊。”海姝离开之?前,班主任将她叫住,认真回忆,“你刚才提到她是不是刻意模仿水依婷,可能确实是?这样,但她们一个活跃一个阴沉,我们当时都没有往相似这方面想。”
海姝连忙问:“你说的特殊是?指?”
班主任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她不是?高二才转学来吗?听说是做了什么手术,身?体不好,体育课老是?请假。体育老师来给我告状,我找她谈话,问?她到?底哪里不好?她说不出来,还是?水依婷跑来替她解释,说她初中身体就不好。”
海姝说:“水依婷初中就认识她?”
班主任不确定,“可能是?吧?我这里也找不到初中档案了,听水依婷的意思应该没错。”
告别班主任后?,海姝调取曾晓颖的所有问询记录,她从头至尾说的都是?她在高中遇到?水依婷,水依婷是?她命中的贵人。如果她们在初中就已相识,她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因为?她不愿意警方去挖掘初中的事吗?
警方虽然?不清楚曾晓颖初中在哪里就读,但水依婷的初中一清二楚。因为?华易、水静深等一连串案子,海姝耽误了些时间才来到初中。
老师们想起了水依婷,但听到?曾晓颖的名字时却一脸茫然。海姝说:“没有这个学生吗?”
其中一位老师说:“这名字我好像听过,这样,我去找找毕业照,你自己看。”
不久,老师找来相簿,拿到?相簿时,海姝突然?想起,对水依婷的家进行搜索时没有找到初中的同学录,高中和小?学的都有。对此,张典治敷衍了事地解释:“可能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吧?多少年前的东西了,她又出过国,也许是?放在水家,被水家人扔了。”
现在想来,为?什么?连小?学的都在,偏偏是初中同学录被扔了?
相簿多年没有翻阅,一些纸页都沾到?一起了。海姝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分开。相簿不止有毕业照,还有同学们从初一到初三参加各个活动的照片、文?字记录,而每一个同学都有单独的一页个人?资料。
在翻到其中一页时,海姝手指一顿,“这是?……”
老师凑过来,看着照片和名字,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觉得熟悉,什么?曾晓颖,是?曾小?应啊,男生!”
海姝心跳加快,认真端详照片上的男孩,他的五官细看和曾晓颖有相似之?处,比其他男孩更加清秀,而在其他活动照片中,他明显更加瘦小?,并且时常和女孩待在一起。
还有一张照片,是?他和水依婷一起跳花绳,绳子已经?升到了女生们的胳肢窝,他们跳得还是十分顺利。周围围着不少女?生,正在为?他们拍手助威。
海姝轻声道:“是男孩……”
“对啊,曾小?应是?男孩。”老师在性别一栏上指了指,回忆道:“不过他啊,从来不跟男孩玩,打篮球踢足球他都不参加,我们班女?生比男生少,我记得?有一年歌咏比赛人?数对不齐,还让他穿了女生的校服。”
海姝又问:“那他之后去哪个高中读书,您还记得?吗?”
老师沉默半天,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因为?他不是正常从我们这儿毕业的,也没有参加中考。高二还没结束吧,他就退学了,你看,这里还有记录。退学的理由他也没说,我后来再也没见过他。”
初中老师说不出曾小?应去了哪,高中老师不知道曾晓颖从哪里转来,但将两边的信息合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曾小?应在初二之?后?做了变性手术,成为?曾晓颖。知道他从“他”变成“她”秘密的,也许只有初高中都和他是?同学的水依婷。
他想要掩饰自己的秘密,但他好像并不介意让水依婷知道。因为他有那么多学校能够选择,他却选了水依婷所在的班级。
他还想和水依婷做同学,还想和水依婷在一起。水依婷似乎也很愉快地接受了他,并且没有将他的秘密告诉别人?。
但一晃多年,这个秘密是不是已经构成他杀害水依婷的动机?
或者,还有别的动机?
至少从警方的视角看去,隐瞒变□□实的他嫌疑越来越重?。如果不是?被粉梅案影响了调查进展,刑侦一队早已行动。
不得?不赶去寒原市之?前,海姝和隋星分析水依婷案,隋星说:“要不我现在就把人控制起来?”
海姝深思熟虑,“不行?,拘留有时间限制,如果我们没能在这期间搜查到关键证据,就不得?不放他离开,还会打草惊蛇。星星,你现在有精力扑在这个案子上?”
隋星经常自诩不用睡觉,但面对扑朔迷离的粉梅案,也不得?不更加谨慎,“说实话,没有。”
“那就暂时别动。”海姝说:“派人盯着他,我猜他现在也比较放松,知道我们顾不上他。等到?寒原市那边解决,我们立即开始搜查。”
“好!听你的!”隋星说。
粉梅案基本?侦破,总结会都还没来得?及开,海姝马不停蹄将重心转移到水依婷案上,当曾晓颖走进市局,以为?自己是?来洗清水静深案的嫌疑时,并不知道刑侦一队已经带着任务赶向他的住所和工作室。
海姝说:“虽然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你,但今天还是?要再问?一次,4月7号,你在哪里?”
上次曾晓颖的回答是?在家,脸上挂着朋友遇害的悲切。但此时,仿佛是?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他垂首沉默,不言不语。
“是已经懒得辩解了吗?”海姝说:“因为?你知道,一旦我们知道你的变□□实,你的其他秘密就再也藏不住?”
曾晓颖疲惫地向后?靠去,头发耷下?来,半遮住他的眉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是?美丽的,诱人?的。
海姝站起来,“不着急,我们还有时间。你想要说的时候叫我就行?,或者……等到?我获得?直接证据,再来找你。”
没有其他案子的干扰,刑侦一队效率非常高,隋星带队完成了对曾晓颖家的搜查,找到了本应属于水依婷的同学录。
程危有些着急,“同学录在物证上算不了什么?。”
海姝说:“但曾晓颖肯定还保留着其他东西?”
程危问:“为什么?”
“为?什么?……”海姝难以准确地描述,但从听到?曾晓颖“复制粘贴”水依婷后?,她就感到?,曾晓颖一定会留下?最关键的东西,那是他给自己赢得的战利品。
果然?,刑侦一队在曾晓颖的工作室发现了一条伤痕累累的丝巾,上面检验出了水依婷的DNA。而勒死水依婷的正是?九衣今年推出的这款女装配饰。
海姝将物证袋丢在曾晓颖面前,曾晓颖瞥了一眼,眼神迅速晦暗下?去。
“4月11号凌晨,你用这条丝巾杀死了水依婷。你有很多机会处理掉它,但你不愿意。”海姝又将新会展中心当时拍到的影像播放给他看,视频里的背影很难作为?直接证据,但此时却是让曾晓颖伏法的重?要一环。
曾晓颖长久沉默,精神一点一点蔫了下去。
海姝说:“这只是初步搜索获得的证据,我们还会继续挖掘你的秘密。”
这话仿佛刺激到曾晓颖,他猛然?抬起头。
海姝说:“当然?,你也可以主动交代。”
又过了一会儿,曾晓颖自知铁证当前,终于苦笑着摇摇头,“我不算是?撒谎,依婷的确是我最好的朋友。”
海姝说:“你勒死了你最好的朋友。”
曾晓颖浑身?发抖,咬牙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张典治那样对她,她还想挽回那种人渣!”
曾小应出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但父家重?男轻女?,有了一个女?儿,还偏要生下?他。他是?个男儿,但从小?他就羡慕姐姐的女儿身。这是天生的,命里带的。
父亲厌恶他身?上的女?气,发毒誓要将他改正过来。他才?5岁,就被扔进全是?男孩的武术学校。那是?一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岁月,他厌恶周围臭烘烘的男孩,每一天都被他们殴打。而教官并不会干涉,因为?在这里,弱者就是?要被欺凌。
到?了小?学四年级的年纪,他才被母亲从武术学校救走,因为?父母离婚了,他被判给母亲。
母亲并不像父亲那样恨他像个女?孩,他想留长发、穿裙子、打耳洞,母亲都满足他。
但学校是?另一个世界,小?孩子们往往能说出最恶毒的话语。班上的人骂他是“假妞儿”、“小?母鸡”,抓扯他的头发。他虽然?看着瘦小?,但在武术学校受的罪也不是白受的,将挑衅的人?打得?满地找牙。
他被请了家长。班主任担忧地对他母亲说,我理解你想遵从孩子的天性,但这好歹是?学校,你得考虑一下集体生活,考虑一下?负面影响,你也不想看到你的孩子被人指指点点,总是?用暴力解决问?题吧?
母亲是?个理智的商人?,回头剪短了他的头发,要他在学校像个正常男孩,放假再留头发。母亲还向他保证,等他再大一点,能够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会考虑出钱给他做变成女孩的手术。
在初中,他遇到?了水依婷。他早前说的被同学欺负、格格不入、只有水依婷向他伸出援手并不是?事实。他确实被欺负过,但那是在武术学校和小学。上初中后?,他除了喜欢和女?孩玩,别的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每个班上都有像他这样“阴柔”的男生,他顶多是?偶尔被议论两句。
他的目光很难从水依婷身?上挪开,美丽的水依婷就像从他梦里走出的幻象,是?他眼中最完美的少女?形象。
他想,如果我能成为她那样就好了。
14岁之?后?,在母亲的眼中,他已经是能够独立思考的男子。母亲主动问?他,还想不想去做手术,毕竟下定决心成为女孩的话,手术做得?越早越好。他却犹豫了。母亲看穿他的心思,问?他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了可爱的女?孩,他不知如何回答。
母亲并不真的希望他做手术,只是?尊重?他的想法罢了,得?知他有了在意的女?同学,松了口气,甚至做了件不该做的事——鼓励他向女孩告白。
这在初中是?决不允许的,他却被母亲的话冲昏了头,小?心翼翼地向水依婷说明心迹。
水依婷拒绝了他,却握了握他的手,说很喜欢和他做朋友,夸他花绳跳得?好。
他失落地回到?家中,痛哭一场。母亲不得不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告诉他,他对水依婷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向往,他只是希望自己像水依婷而已。
半年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去外国做手术。母亲难过地问他,真的决定好了吗?不会后?悔吗?
他没有告诉母亲,其实是?母亲将他推到这一步。如果不是母亲的鼓励,他不会告白,不会告白就不会失败。是那场失败的表白让他坚定地相信,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可能永远陪在水依婷身?边,但如果他变成女?人?,就能和水依婷做一辈子“姐妹”。
手术的过程和后来漫长的康复、适应新角色,曾晓颖不想再回忆。而当他终于如愿变成女?人?,高兴地向母亲展示自己的身?体,母亲难堪地别过了视线。
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做叶公好龙,母亲并不能真正接受他。他与母亲逐渐疏远,母亲在国外有了新的家庭和事业,他独自回国,插班到了水依婷的班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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