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二
海姝正?要继续说,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海姝回头一看,站在门边的是贺北城,他背后冒出一个和尚头,是柏明。
柏明笑着挥手,“姐姐们,在聊什么?介意我来偷听吗?”
隋星笑了?,“你这叫什么偷听?快进来。”
特勤跟一群社会闲散人士似的,成天在市局里东走?西逛,充当谢惊屿八卦的运输机。但?海姝知道,关?键时刻,他?们绝对是靠谱的,“我们正?在说怎么盯着斯蒂云国际学校和?金声艺术的桑切斯。”
贺北城拉开椅子坐下,“谢惊屿说了?,有?什么尽管吩咐。”
隋星忍不住道:“他是队长还你是队长啊?”
贺北城声音洪亮地说:“我是,但?你们灰涌市情况特殊,让他?指挥指挥也无妨。”
隋星笑着用手肘戳了戳海姝,海姝轻轻嗓子,“好了?,说正?事。”
警方和?特勤现在的首要目标是限制桑切斯的行动,不让他?离开?灰涌市,高明雀则是能找就找。但?海姝有?种预感,高明雀如果是自己躲起来了?,那么在桑切斯发生某个变故之前,她也许不会露面。
所以关键还是在桑切斯身上。
翌日一早,海姝前往杞云市。
上次从灰涌来到杞云,她是坐在谢惊屿的副驾上,一起在清明时节去看望谢小龙。也是在那天,谢惊屿告诉了?他?谢小龙真正?的身份,和?二十年前那起案子的细节。
那时他?们都未想?到,同样经历了碗渡街悲剧的人就在他?们身边,甚至早前的两起案子都与此人有?关?。
乔恒已经提前与杞云市局沟通过,因此海姝来到市局时,流程走?得很快。但?黄战勇这案子多年前早已有?了?结论,海姝现在来重查,即便有?乔恒的背书,当地警方仍是多有不快。
支队长姓李,比乔恒年长十多岁,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海姝,“你就是小乔说的海队?”
他?说的是杞云这边的方言,外地人可能听不懂,但?海姝就在杞云市长大,自然不可能被难到,张口也是方言,倒是让李队吃了一惊。
“李队,我们应该见过,碗渡街出事时,我还去东叶分局配合过调查,那时你也在分局。”海姝挺直腰背,“我当时还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孩,闹着要找被害人的养子。”
李队眼神认真起来,好似终于想?起了?那一幕,“你……你成了警察?”
海姝郑重点头,“我还通过我自己的途径,了?解过当年的侦查过程。”
李队站起来,注视了海姝一会儿,摇摇头,“谢小龙的案子,还没有?侦破啊。”
二十年前,李队还是东叶分局一支行动队的小队长,但?他?们队并不是侦查的主?力?,在碗渡街调查时,执行的是一些边缘任务。但?查到黄战勇有问题的正是李队。
李队说:“黄战勇和王长意(正?厂长)有?很多矛盾,王长意是从家里长辈手里接的班,自身能力?不错,裙带关?系又很强,还特别会混关系。黄战勇这类学历高的人才,早就看不惯他?,他?们可以说是积怨很深。黄战勇已经承认,是他?杀死?了?王长意,他?后来死?在狱中也是因为突发脑溢血,做过尸检,并不是他?杀。怎么,这个案子还有什么问题?”
海姝问:“黄战勇被抓后,他?的妻子女儿是什么情况,你们知道吗?”
李队愣了?下?,点点头,“她们生活比较困难,回娘家被赶出来,回碗渡村又不被接受,后来……”
海姝说:“后来她们母女都遭到了?侵犯。”
李队蹙眉,“这只是传言,没有?证据。”
海姝道:“黄战勇杀死王长意的证据,似乎也不是很充足。”
“他?认罪了?。”李队开口时态度还能强硬,但?当那短暂的激动过去,他?坐回靠椅,沉默片刻,捏着眉心揉了?会儿,“海队,你不能用现在的侦查技术、规范来要求二十年前的队员。”
海姝说:“赞同,所以我这次不是来苛责任何人,我知道当年的前辈们也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李队,黄战勇的女儿黄雨嘉很可能还活着,并且策划了?多起命案。”
李队脸上的筋绷起,“那个女孩……还活着?”
海姝说:“而且她似乎相信,黄战勇是被冤枉的。”
李队后背浮起一片冷汗,黄战勇死?在狱中,黄雨嘉活着,她会想?干什么?
海姝叹了?口气,“李队,乔队应该跟你说过,灰涌市现在的情况很棘手,要不是查清黄家对我们很重要,我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跑来打搅。我的本意不是为谁翻案。”
一段沉默后,李队说,“你跟我来吧。”
海姝跟着李队来到档案室,负责管理档案室的警察很惊讶,不知道支队长为什么亲自来了。李队找到案卷,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海姝,“当年我也怀疑过,杀掉王长意的另有?其人,但?是你知道,谢小龙案给了我们太大的压力,不止是上面,还有?整个社?会的舆论压力?,如果黄战勇这边继续拖着,我们没法向公众交待。再说……”
海姝说:“再说黄战勇自己承认了?。”
李队示意海姝自己看,他?则在一旁回忆。
王长意的岳丈是炮弹厂上一任厂长,王长意结婚后一直住在岳丈家中,虽然孩子还是姓王,但王长意有点入赘的意思。王长意文化水平不高,只是初中毕业,不过在和?厂长攀上亲戚之?前,他在一线生产单位干了几年,技术没得说,也很讨领导同事喜欢。
婚后岳丈提拔他?,他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后来更是接了?岳丈的班,成为正?厂长。
炮弹厂表面看上去和?睦,大家都是靠劳动吃饭的工人,其实不然,分成了技校派和外来派两拨。技校派就是碗渡街土生土长的工人子弟,父辈都是工人,他?们在碗渡街上完小初,然后进技校、进厂,生活一成不变,也没有什么进取心。
而外来派则是在外面读了高中,甚至是大学的,他?们入厂时通常级别比技校派高,升迁得也更快,但?人数远远少于技校派。
黄战勇从技术员升到副厂长,这一路还算顺利,但?是在他?的前面挡着一个王长意,他?是怎么都跨不过去。偏偏王长意只比他?大三岁,他?不可能熬到王长意退休。而且就算王长意退休,正?厂长的位置恐怕还是会落到关系户头上。
他必须除掉王长意。
这些都是黄战勇后来在接受问询时自己交代的。
而杞云市警方是怎么发现黄战勇的问题?
王长意在谢小龙出事前半年就死?了?。春节之?前,市里有?很多活动,王长意这个厂长需要代表炮弹厂出席活动,那时厂里的生产事务基本都已经交给黄战勇,王长意每天带着秘书、重点培养的中层在市里喝酒联欢,有时甚至直接住在市里。
1月25号,王长意的车在回碗渡街的路上被撞,只有?司机张某活了?下?来。
肇事的是一辆小型货车,但?是当时根本没有?监控,那条路也很偏僻,没有?目击者,东叶分局调查数月无果,而炮弹厂并不能因为死了一个厂长就懈怠下?来,黄战勇成了?实际上说话最管用的人。
这案子沉了?下?来,直到谢小龙案的发生。是谁杀死了谢小龙?警方简直一筹莫展。不久特勤赶来,不仅要移走?案子,还要带走在分局眼中嫌疑非常大的谢宇。
案子已经不归东叶分局管,然而在民众眼中,刑事案子不由刑警管,那还能由谁管?查不到凶手,那就是你们警察无能!
当时可谓群情激奋,人们自发地翻旧账,王长意的案子就这么被翻了出来。市局给分局下?了?硬指标,这案子必破,而且要尽快破。
负责王长意案的是分局当时的中队长,早已退休,李队只是辅助调查。肇事小货车找不到,物证不足,那就只有?从结果来推理。谁能在王长意的死?里获益?
第126章 沙漏(23)
23
王长意一个?厂长, 按理说结的仇不会少,但是排查下来,他这人的性格就是不容易得罪人。虽然他是技校派的领袖, 但是和外来派的大多数人也关?系融洽。在厂里和他有过矛盾的只有黄战勇, 而黄战勇在他死后顶替了他的位置。
黄战勇是最大的获利者,在动机这一项上算是十分充足。
当警方拿着放大镜观察一个?人, 这个?人就很难再藏起来。分局多次审问黄战勇,并且围绕他的小家?庭、父母的家庭做调查。
黄战勇来自小县城, 妻子则是在城里长大,他们都靠自己考上大学, 出人头地的愿望非常强烈, 他和王长意的矛盾是因为两人对炮弹厂的发展产生了分歧。
黄战勇已经嗅到?了时代浪潮的迫近,感到?必须提早改革,否则炮弹厂就要被淘汰。但王长意安于现状, 不希望动大刀子。很多工人的想法和王长意一样, 碗渡街就像个?不受外界侵扰的小城市, 外面的浪潮能拿他们怎么样呢?
黄战勇说服不了王长意,工人们又站在王长意一边, 已经有中层对王长意说黄战勇的不是,让王长意动用手上的权力,下放黄战勇。
王长意到?底有没有动这个心思, 早已不得?而知。
在调查黄战勇的过程中, 警方发现他与其他几名?中高层有侵吞集体资产的问题, 黄战勇更严重的是, 他还隐约和杞云市的地痞组织有联系。
查到?这里, 黄战勇等人已经乱了阵脚,有人承认侵吞资产, 一口咬向黄战勇,说都?是受黄战勇的指使。证据确凿,黄战勇也不得?不承认,但他为自己辩驳,侵吞的钱没有进他自己的钱袋子,而是为了给炮弹厂谋求下一步发展,搞技术创新!
他反复提到王长意的迂腐,说正是王长意阻挠他的改革,钱批不下来,他才走了歪门邪道。
他是在非常紧张的状态下说出这番话,在警方看来,他杀死王长意的动机更加充分了。
警方抓到?一批地痞,他们做过多起案子,指认黄战勇曾经与他们商议除掉王长意,其中一个?方案就是制造车祸。
黄战勇起初坚决否认,但人证太?充分,地痞头子还拿出从黄战勇处收的钱。黄战勇后来承认,他确实萌生过买凶的念头,也确实和地痞商议过,但是最后他没有让他们执行!
警方还是没能找到肇事车辆,地痞们在得?知这一点后,不承认杀死王长意。两边都?不承认,然而两边都?犯了罪,地痞手上的人命多的是,警方加大审讯力度后,地痞头子干脆承认,人就是他让手下撞死的,至于车,已经烧掉了。
这就把黄战勇架到了一个下不来的位置,律师让他争取轻判,他众叛亲离,颇有树倒猢狲散的意思。最后,他承认了雇佣地痞作案。而这并没有给他争取到?轻判。
黄战勇等人的案子了结,在社会上属于大快人心,东叶分局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而黄战勇妻女在这之后遭遇的事,似乎已经不再被人们所关注。就算有人听说了,也只会呸一口,说上一句——活该!
海姝问:“黄战勇的死会不会有问题?”
李队摇头,“据我所知,判刑和入狱都没问题,他身体不太?好?,以前就曾经晕倒过,在狱中长期抑郁,最后突发脑溢血,根本抢救不过来。”
海姝拿出桑切斯的照片,“李队,你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李队看了会儿?,皱着眉,“我好像见过他。”
海姝问:“什么时候?”
李队思索许久,“想不起来了,但我确实见过他。”
海姝说:“这个?人叫桑切斯,是个?外国人,他来华的第一站似乎就是杞云市,并且建了个?芭蕾舞学校。”
李队恍然大悟,“他是那个?校长?我记得?那学校开的时候还挺轰动,东叶区文化机构少,工人多,那年头洋文化的冲击也很厉害,不少人都?把孩子送去了。”
海姝点点头,“这个芭蕾舞学校有没有出过什?么?事?”
李队扎根东叶区多年,最近几年?才调到?市局,对东叶区非常熟悉,“没有,口碑一直很好?,这个?桑切斯还很热衷做慈善,带老师们去看望过残障小孩。”
芭蕾舞学校在杞云市一共存在了六年?,桑切斯在离开杞云市之后,对它进行了转让。
海姝来到芭蕾舞学校的旧址,那里现在已经是便?民广场,找不到?过去建筑的一丝痕迹。
已经到?这儿?了,海姝索性前往碗渡街。
现在的碗渡街已经不再是杞云市的最东边,城市将它包裹其中,在更东边还有高楼耸立的新城。而碗渡街和东叶区许许多多的工厂一起,被打造成了充满工业情怀的文创区,吸引着许多游客前去打卡。
海姝车开到?一半,就看到?沿途夸张的雕塑和涂鸦,和记忆里儿时的街景已经完全?不同了。
小时候总是觉得?碗渡街很大,从小宇家的五村到河边是一条很漫长的路,要走很久才能到。但现在站在成年人的视角,小的不仅是碗渡街,就连其他工厂的厂区加起来,好?像也没有多大。
碗渡街的入口是一个做得很旧的大铁门,旁边有小年?轻在拍照。海姝停好?车,打算走进去。文创街区不用买票,不过里面的网红店消费比较高。海姝循着记忆往里走,老房子基本上都?没有拆,但已经被改造成民宿、餐馆、各种各样的工作室。
但五村没有了,那些平房,还有养牛场,统统消失了,现在是一个?广场,工作人员正在烈日下搭钢架,一旁的广告显示,这里要举行夏日音乐会。
一丝失落的情绪在海姝心里一闪而过,她?深呼吸一口,很清楚自己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不是怀旧,不是追忆过去,而是寻找真相的蛛丝马迹。
她?转过身,背对着广场的热闹,向厂区更深处走去。那个方向,是小姑以前的家?所在的七村,还有地势最高的八村和九村。
因为小姑就住在七村的缘故,她?很少往高坡上的八村和九村走,印象里唯一一次去,就是黄雨嘉的生日。
七村的房子都?还在,看上去小得像是灰色的积木,路也特别窄,也不知道当年?一群小孩是怎么?在这么窄的路上追逐打闹。
海姝一级一级上着阶梯,厂区最高的地方有座水塔,她?以前对那里很好?奇,还撺掇小宇和她?一起爬上去。但小孩子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道小宇给她?玩了什?么?,她?就把水塔抛到?了脑后。
现在终于走到?水塔下,发现水塔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水塔外围着铁丝,想进去是不可能了。海姝吹着风,俯视下面的八村九村,忽然,视线停在一个模糊的身影上。
那人站在九村的一户阳台上,正看向水塔方向,在视线交汇的一刻,那身影似乎顿了一下,然后飞速消失。
海姝脱口而出:“高明雀!站住!”
阳台已经空无?一人,海姝飞快向山坡下跑去。杞云市早晨刚下过雨,坡路很滑,海姝几次险些摔倒。她?一边跑一边给李队打电话,请求支援,李队怔住片刻,答应下来。
九村的房子看着就在山坡下方,但实际还有一段距离,海姝在奔跑时一直留意着楼栋的出口,没有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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