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二
“别分心!”海姝用一条绷带扎住腿,“我没事,继续开!”
特勤的火力和匪徒比起来,简直像倒入池塘的一盆水,越野车逐渐变得千疮百孔,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这场景点燃了匪徒的暴虐心,追得更?加起劲。
他们中一些人并没有参与当年的贩.毒,但身边的亲人、朋友多多少少牵涉其中,有?人在枪战中死亡,有?人会在牢狱中蹲到死,他们平静的生?活被砸碎了,饲料厂的工作也不能继续下去。
在返贫过程中,有?人拉了他们一把,向他们灌输对警察的仇恨,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们举枪高声尖叫,在他们眼中,特勤已?经被他们打成了落水狗。但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山上的桑切斯先生?要他们将特勤抓回去,最好是能活捉那唯一的女人。要是不能活捉,打成筛子也行。这任务要是完成了,今后他们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此时,在另一个设伏的香花寨,一场匪徒追击特勤的戏码也在进行,昔日安宁的山间被枪声笼罩,追逐的车掀起浓厚的尘埃。
枪声和尘埃,遮掩住了直升机和另一组越野车逼近的响动。
当山下枪声响起的时候,桑切斯脸上就露出了自得的笑容。他等待的鱼儿果然上钩了。他来到荀苏苏面前,给她看手下传回来的视频,惬意地说?:“回M国之前,我还能看到这一幕,都是托了你的福。”
荀苏苏闭上眼。
桑切斯继续说:“海姝真是很像你,那么多警察堆在连西市,就她赶了过来。可惜啊,支援她的特勤只有?那么几个人。他们再怎么精英,训练有?素,在绝对的人数差距面前,也是白搭。”
荀苏苏不发一语,但在桑切斯说到“绝对的人数差距”时,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桑切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你也想象得到他们会有?多惨吧?不久海姝就会被带到我们面前来,只是不知道她那时是活着,还是只剩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了。”
荀苏苏脸色惨白,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你其实也是这样的人。”桑切斯卡住荀苏苏的下巴,“当年你突袭涌恒集团,是不是也打算把这条命丢出去?荀队,一直以来,你的运气?都很好。”
手下再一次发来山下的消息,匪徒们嚣张的怪笑声充斥着房间。
桑切斯看看时间,叫来光头,他们需要为撤离做准备了。特勤的援军一时半刻到不了,当地警方在桑切斯眼中不值一提,赶来了更?好,让失去亲人的人们好好复个仇。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在蛇平寨待得太久,海姝能活捉最好,在荀苏苏面前亲自杀掉这个女警必然给她留下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记忆,实在不能活捉也无?所?谓,现?在他的人几乎全在山下,打死掉入陷阱的特警只是时间问题。
荀苏苏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给桑切斯引路的那位老人几次看向她,欲言又止。
须臾,荀苏苏居然叫了桑切斯的名字。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桑切斯说?:“怎么,是想给海姝求情?但你也看到了,追击的不是我,子弹不长?眼,我现?在下令也来不及了。”
荀苏苏摇头,“我是想提醒你,想全身而退的话?,就尽早离开。”
桑切斯蹙眉,“什么意思?”
荀苏苏头上的冷汗不住往下落,她说?一会儿就要喘一会儿,看上去毫无?可信度。
但在桑切斯注视她的眼睛时,她忽然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桑切斯怔住,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浮上心头。
“你也说?了,海姝像我,我当年解决涌恒,你真以为我是靠运气?,纯拿命去当赌注?”荀苏苏嗤笑,“我如果是那样的莽夫,我活不到现在。”
桑切斯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在审视荀苏苏,咀嚼她话?里的意思。
他想到了那个可能。
“海姝当然知道这是你的陷阱!”荀苏苏虚弱地笑道:“所以她故意让你相信她真的掉入了陷阱,被你打得落荒而逃!试想,如果她按兵不动,或者就在饲料厂解决掉你那些手下,你还会派那么多人去追踪吗?那些根本没有经过训练的村民还敢追上去?”
桑切斯眼神变得阴寒。
荀苏苏说?:“现?在你看懂了吗?海姝是故意的,故意掉入你的圈套,故意向你,向那些被你洗脑的村民示弱,这样本该保护你的人才会大规模下山追击她。你猜,在前面等着他们的,又是不是特勤的陷阱呢?”
荀苏苏说着点了点头,“海姝骗过你了,没错,她的行为非常冒险,在人数那么悬殊的情况下咬钩,一不小心命就没了。但她是刑警队长,这是她的责任!”
桑切斯掐住荀苏苏的头,阴鸷残忍,“那你这时候叫我走是什么目的?你总不会是突然察觉到我的好,为我着想吧?”
荀苏苏不说?话?了,面容平静地与桑切斯对视。
当她推断出海姝的目的,就知道自己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那就是扰乱桑切斯的情绪。而在这关头,情绪造成的一念之差或许会产生决定性的意义。
她能想到海姝的真实计划,桑切斯未必不能,一旦想到,桑切斯必然马上逃走。但她在桑切斯想到之前故意说?出来了,还让桑切斯快走。
这不像她该做的事,她怎么会提醒敌人?
她在余光中看着桑切斯,桑切斯眉间阴晴不定,她影响到他了!他在想,她的目的是什么?他是不是遗漏了她给特勤的线索?
荀苏苏心跳剧烈,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来到蛇平寨之后,她就留意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人们都叫他阿伯。桑切斯尊重他,信任他,可桑切斯这种人,绝不可能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
今早,桑切斯和老人离开了一段时间,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从方?向猜测,老人也许是给桑切斯指了某条出境的路。
回来后,桑切斯安排人手埋伏,老人在院子里没有离开,她几次故意看向老人,都让桑切斯看到了。
桑切斯会怎么想?
现?在在蛇平寨,桑切斯的人只剩下五人,虽然少,但都是绝对的心腹,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人。山下尚无?异状,特勤的支援并没有赶到。桑切斯猛然回头看向荀苏苏,她忽然撤回视线,桑切斯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那边是阿伯的背影。
桑切斯将荀苏苏抓了起来,皮笑肉不笑,“你还在给我挖坑?你以为你逃得掉?”
荀苏苏说?:“随便你怎么想,我提醒你海姝的圈套,这还有?错?你自己想到了吗?”
桑切斯抿着唇,几秒后一把将荀苏苏掼向光头,“走!”
他们经过遥望山林的老人,桑切斯的视线多了一丝警惕,但语气?仍旧客气?,“阿伯,和我们一起走吗?”
老人摇头,沙哑地说:“这是我的家,我能去哪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桑切斯不再耽误,在手下的保护下向M国的方?向赶去。
身后,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记住我带你去的路,不要迷路了,孩子。”
从蛇平寨前往M国,桑切斯早就拟定好的路线是越过山岭,但如果特勤赶到,最可能的也是包抄山岭。阿伯指的暗道才是最安全的。桑切斯已?经让手下去详细勘查过,没有?任何危险,只要他们进入暗道,就等于已经安全出境。
但是现?在,桑切斯犹豫了。
阿伯从来没有?害过他,他在阿伯的眼中看到的是坦然,但荀苏苏的那番话?让他难以平静。荀苏苏为什么要提醒他赶紧走?荀苏苏为什么屡次和阿伯视线交汇。
阿伯是不是已?经成了警方?的人?荀苏苏在催促他进入为他准备好的地狱?
站在分叉路上,桑切斯罕见地难以做出决定。光头得到山下的情报,两路人马在追击特勤的过程中被包夹,特勤的突击队员已经到了!
光头催促:“桑切斯先生?,再晚就来不及了!”
下方?的林子向暗道延伸,上方?的路通往山岭顶峰。两条路的终点,都是M国——也可能是特勤。
桑切斯深呼吸,抓住荀苏苏的手臂。荀苏苏对他露出微笑,心无?挂碍的样子。桑切斯的力量几乎要把她的脖子折断,她也只是露出生?理性的痛苦表情。
“上山!”桑切斯最终做出了判断。
山沟里寂静无?声,而特勤中最精锐的一支刚从海上归来,已?经换上丛林迷彩,鬼魅一般在密林中穿行。
烈日经过树叶的遮掩,真正照入林中的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光芒,云朵一浮过去,光线更?加暗淡。桑切斯一行疾步穿行,荀苏苏被其中一人扛在肩上。
这条路他们已?经走过无?数次,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桑切斯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这条路线他们知道,特勤也知道,更?容易被包抄,但是突然被放到他面前的暗道才是阴谋,否则无?法解释荀苏苏的反常言行。
国境线就在眼前,桑切斯长舒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林中响起清脆的枪声,桑切斯心中大惊,身边的人竟是接连倒下。
一群人影在国境线之前出现?,谢惊屿在瞄准具中紧紧盯着桑切斯。
第138章 沙漏(35)
35
枪声?再次撕破丛林, 一枚子弹打入桑切斯的手腕,而另一枚子弹从桑切斯手中的枪打出,射入荀苏苏的胸膛。一道血线仿佛从荀苏苏的心脏拉出, 在晦暗不明的林间画出鲜艳的色彩。
桑切斯大笑着跪在地上, 断掉的手扭曲出一个奇怪形状。特勤迅速上前,谢惊屿拖在后方, 放下大狙,眼中隐约浮起一丝惊色。对桑切斯一行人的包抄伏击成?功了, 但桑切斯竟然在中弹的瞬间突然朝荀苏苏开枪!
倒地的匪徒全部被控制,桑切斯也被戴上手铐, 荀苏苏倒在血泊中, 胸口被血浸透,像是开了一个狰狞的大洞。
“屿哥!”秦小叶查看过荀苏苏的伤势后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谢惊屿蹲在地上,荀苏苏全是血的手颤抖着举起, 谢惊屿赶紧握住, “荀队, 我们来了,我这就带你回去!”
荀苏苏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白得像一张纸,但她唇角竟是牵起一丝笑容,用气音说:“谢, 谢谢……”
看?着她的眼睛, 谢惊屿知道她还有很多话要说, 但她已经说不出来了。此处直升机过不来, 谢惊屿给她做了最简单的临时处理, 由秦小叶和李凡凡护送下山。他本想亲自送荀苏苏,但实在走不开, 桑切斯等人虽然已经中枪,失去行动能力,可桑切斯狡猾残忍,不亲自盯着,他无法放心。
押送途中,桑切斯的手腕不断流血,但他却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时不时发出嘶哑的笑声?。
“我还是上了那个娘们儿的当!”桑切斯一边咳嗽一边说:“原来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哈哈,哈哈哈。”
谢惊屿一言不发,留意着桑切斯的一举一动。
桑切斯扭头看向他,声?音变得森寒,“你就是谢宇。”
谢惊屿拧起眉头。谢宇,这是个已经随着谢小龙的逝去而被打上黑框的名?字。
“你和你爸不像。”桑切斯笑道:“他比你有人味儿多了。”
谢惊屿心中翻腾,他和海姝追寻了二十年的真相就在眼前。
“你不想知道吗?”桑切斯似乎对没有挑起谢惊屿的情绪感到遗憾,“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谢惊屿一瞥他的手腕,冷声道:“劝你省点力气,该你交待的,到了审讯室,一句都少不了。”
桑切斯沉默下来,脸色越发难看?。
荀苏苏中枪,生命垂危的消息已经传到特勤设在洪松镇的临时支援点,海姝撑住床沿就想站起来。小虎连忙扶住她,“海队,你不要腿了?”
海姝右腿中弹,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肌肉被撕裂,弹片还在里面,等着做手术取出。洪松镇医疗条件太差,她在完成诱敌任务后本该立即转移,但知道包抄小组是由谢惊屿带领,执意留下等待。
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荀苏苏可能死亡的消息。
秦小叶和李凡凡以最快的速度将荀苏苏送了回来,等候的军医查看?后叹了口气。好在这次行动特勤已经为?伤亡做好了准备,一辆医疗直升机早就待命,第?一时间起飞,将荀苏苏送去最近大城市的医院。
小虎还特意叫了海姝一声?,“海队,你一起去吧。”
海姝摇摇头,“我没事,一会儿到县里就能动个小手术。”
弹片扎入血肉,不可谓不痛,但躲避追击时紧绷的神经已经消弭了疼痛,现在歇下来,疼痛变得很钝,像有个小心脏在那儿跳动。比起这点伤,她更关心的是捉拿情况。
前方传来消息,桑切斯是谢惊屿亲自押送,但她还是有些忐忑,这里是边境,任何突发情况都可能发生,而且他们的这次行动本来就十分仓促,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只有亲眼看到桑切斯坐在审讯室,她才能放下心来。
林中传来越野车的飞驰声?,小虎兴奋地喊道:“屿哥他们回来了!”
海姝行动困难,也忍不住往前方看。
越野车停下,几?名?特勤走出,然后是桑切斯,在桑切斯后面的是谢惊屿。海姝瞳孔不经意地轻轻张合。谢惊屿此时的打扮与她相似,都穿着特勤的作?战服,只是谢惊屿刚结束战斗,还多了头盔和战术背心。
等待的警察、特勤接管了桑切斯等犯罪分子,他们即将被送到灰涌市接受审讯。海姝的视线刚转移到桑切斯身上,就感到面前压下一片阴影。
谢惊屿大步走过来,摘掉头盔、护目镜,目光像一副枷锁,牢牢地锁住了她。
腿上的伤多少还是让她有些虚弱,更别提这两天她长距离转移,执行高强度任务,几?乎没有休息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谢惊屿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正想说点什么,谢惊屿忽然在她面前蹲了下去。她眼尾不经意地一颤,受伤的腿被谢惊屿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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