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二
刘傻子背上的东西似乎太重了?,他气喘吁吁地爬上神坛,一步一喘地向摆放骨灰的地方走去。刘村长惊讶道:“刘傻子,下去!”
刘傻子却坚定地摇摇头,将麻袋往地上一放,“刘村长,今年我也要参加!”
刘村长很着急,想让人把刘傻子拉下去,但众目睽睽,又?怕游客们?把这一幕拍下来,发到网上去,破坏赏花节的名声。思来想去,刘村长只?得强作和颜悦色,“你家里也有谁……”
说到这,刘村长顿时明白过来,眼中?露出惊骇,看向地上的麻袋。他再想喊人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刘傻子已经蹲下,嚯一声扯开麻袋,暴露出装在里面的——
尸体!
一具严重腐烂的尸体!
“啊!”阶梯座位上爆发出刺耳的尖叫,看清那一团是什么的观众疯狂大叫,惊恐又?引起连锁反应,差点导致踩踏。
刘傻子站起来,看着僵立不动的刘村长,在铺天盖地的惊声中大喊:“我家也死了?人!我来参加‘向死而生’!”
游客们?跑的跑,散的散,但勇的也不少?,拍照的,录像的,还有人直接开了直播打赏,现场顿时乱成?一团,现场图片几乎瞬间就霸占了各路本地头条。
刑侦一队接到警情,即刻出发。隋星上车时还有点懵,瞪着海姝说:“我们?是不是乌鸦嘴了?才说没时间参加赏花节,这就不得不去了?!”
海姝沉沉地叹了口气。
警车向龟白区驶去,不出所料被堵在半途。今天是盛花期,还有“向死而生”仪式,游客众多,有的人得知仪式上出现尸体,觉得不吉利,不想去了?,但堵着根本撤不出来,发生了好几起打架斗殴。
“看吧,这就是为什么我一个本地人,却从来没去参加过赏花节。”目睹了?一次路边纠纷后,隋星无奈地对海姝说。
海姝看看时间,“这么堵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隋星说:“晚上了吧。也没法在这儿申请直升机。”
那就只有等着。海姝定下心来,看游客发在网上的照片和视频,还有派出所拍的现场照。
背尸体的刘傻子已经被控制住了?,民警问他尸体是哪里来的,他咬定那是他的亲人,叫小维,但他的家里并没?有这个人,本地的失踪记录里也没有这个人。
赏花节已经办了很多年,从来没?出过事,不仅是村民,游客们?也知道参加仪式的必须是骨灰,刘傻子虽然智商有问题,但也不应该扛着尸体去捣乱。
而且很关键的是,这尸体来路不明。
海姝当即想到月升山庄的尸体,心里略微一紧。
警车缓慢地挪着,海姝尽可能多地浏览赏花节和“向死而生”的由来。第一届赏花节举办于九年前,起初并没?有引来多少?游客,网上的报道也不多。六年前,游客拍到了村民们的“向死而生”仪式,因为这活动十分新?奇,渐渐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媒体和游人。这几?年龟白山更是大火。
海姝搜索“向死而生”仪式,想找到更多的相关?民俗报道,但没?有。最早能搜到的也就是六年前。海姝挑了?挑眉。之后,她?又?搜索了?赏花节的攻略,游客们?是相当热情,归纳了哪座山头能看到什么花、花期如何如何……
海姝碰了?碰隋星,“怎么桃花梨花樱花都有?连晚冬梅花都有?”
此时路边就有盛开的晚冬梅花,它们?不是常见的白色或者黄色,而是浓艳的粉色,像是桃花一样。
温叙坐在后座,无声地看向那些粉梅,无人注意到他此时眼中多了一丝深沉。
那粉梅融化在他静谧的眸子里,就像一抹从心脏里挤出来的血。
第45章 山灼(05)
05
隋星接着海姝的问题说:“赏花节啊, 当然?是什么?花都有。”
海姝说:“但一般不都是专注于一种花吗?比如牡丹节、桃花节。龟白山这是大杂烩。”
隋星想了?想,“你管呢,大杂烩也有人爱看, 现代人看片儿都两倍速, 一次性看完这么?多花,不比只看一种花划算?”
海姝:“……还挺有道?理。”
刑侦一队抵达龟白区时果然?已经太?阳落山了?, 离奇出现的尸体目前在殡仪馆等待尸检,神坛和刘傻子的家外面都拉着警戒带。部分觉得晦气的游客已经退房离开, 但绝大多数游客还留在龟白村。
海姝来这一趟,对龟白区有了?个直观的了?解, 龟白区的大部分地方其实是新城, 而龟白村只是龟白山下的一小块,旅游景区就在这一块,但村民们接待能力有限, 没法在景区订到房间的游客, 或者觉得景区农家乐太贵的游客, 就只能?住在新城的连锁酒店。
总的来说,一个小山村靠旅游发展成现在的规模, 实属不易,当年带领村民宣传旅游的人一定很有魄力和?眼光。
“这就是龟白村的村长,老刘, 刘布泉。”派出所所长拉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走来, 向海姝介绍, “就是刘村长带着乡亲们致富的。海队, 你有什么?问题, 尽管问他。”
海姝和?刘村长对视,刘村长穿着褐色的毛衣和?蓝色长裤, 毛衣还脱线了?,一看就是个憨厚的老农。刘村长脸上愁云惨淡,显然?还没有从中?午的震惊中?走出来,说话直犯结巴。
所长说:“老刘,这是咱们?市局的领导,来查刘傻子家尸体的,你哆嗦什么?早查清楚,咱也好早交差不是?”
刘村长长叹一声,“我怕啊!”
海姝问:“怕什么?”
刘村长局促地说:“都怪我,我反应太?慢了?,没把刘傻子给拦住。这下怎么办?网上全是尸体图,我们?这赏花节的招牌给砸了啊!要是没人来了?,我怎么?对得起乡亲,怎么?对得起政府?”
所长安慰道?:“嗐,你现在想那些干什么??我们这不是在解决问题吗?再说,你怎么?知道赏花节的招牌就砸了??”
刘村长抹着眼泪,“刘傻子是我们?村的,我们?村就是赏花节的一部分,他杀了?人,游客还敢来吗?”
“谁说人就是他杀的了?”所长有点不耐烦了,“刘傻子不是最爱到处捡垃圾吗?怎么?就不能?是他捡回来的?尸检都还没做呢!你瞎担心什么??配合市局的领导,查清楚了?也好还大家清白!”
刘村长不安地坐下,海姝观察了?他片刻,问:“刘傻子家是个什么情况?”
“他家里没人了?,他小时候溺过水,这里不清醒,但也不是那种纯傻子,跟他讲道?理,他还是听得懂。”刘村长指了指太?阳穴,长吁短叹。
刘傻子本名叫刘兴,27岁,9岁溺水之前聪明伶俐,经常考班上第?一名,那时刘村长还是村小的老师,记得很清楚。溺水之后,刘傻子就不读书了?,在家里养着。
当年龟白村只是灰涌市一个很普通的村子,大家普遍没钱,刘家特别?勤劳,所以过得不错,算是村里条件好的。刘傻子现在住的院子,就是那会儿?盖的,现在看着都不比新盖的院子差。
刘傻子是家里的老三,上头有两个哥哥,刘黎和?刘明。据说刘家是想再生个女儿?,因为女儿?嫁出去能?赚彩礼,但老三还是男的。刘傻子在家里混日子,始终讨不到老婆。讨得到才怪了?,哪有女孩愿意嫁给一个傻子?
刘家父母和两个哥哥都没了?后,刘傻子没人管,彻底成了?人见?人嫌。
听到这儿?,海姝打断,“怎么全家都没了?”
刘村长擦擦汗,继续说,十多年前龟白村开始谋求发展,很多人都出去打工,刘家两个儿?子去了?南方,学别?人跑工程,结果和?人发生矛盾,被打了?,刘父和刘母赶紧去解决问题,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海姝越听越觉得玄乎,“失踪了??”
“说是失踪,但这么?多年,我们?都觉得,那就是死了。”刘村长说:“天高路远的,我们?这帮村民,也不能?去给他们?讨公道。人找不到就只有找不到了?,村里发展起来后,刘傻子基本算是我们?给养着的。他糊涂啊,怎么就弄来个尸体!”
得知刘傻子全家失踪,海姝脑海里就有一根弦紧紧绷了起来。刘傻子被关在派出所的问询室,海姝进去时,他抬起头,眼珠被光照得像两枚清澈的玻璃球。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27岁了?,海姝会觉得他二十出头。这傻子虽然有些邋遢,但五官清秀,相貌不错,看得出没吃过什么苦,细皮嫩肉的。
他好奇地打量海姝,然?后露出开心的傻笑,“你好,我叫刘傻子。”
“……”海姝顿了?下,“你今天送到神坛上的是谁?”
“是我的老婆,她叫小维,我说过很多遍了?,但是他们?不信。”刘傻子委屈地嘟起嘴,“他们?说我没有老婆。”
海姝说:“那你老婆怎么死了?”
刘傻子眨巴眼,“死了就是死了啊!”
“我是问你,她为什么死了?”
“她死了!所以我带她去参加‘向死而生’!”
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
海姝换了?个方向,“你是怎么认识小维的?”
刘傻子嘿嘿直笑,“因为她是我老婆,她主动当我老婆!”
海姝说:“她当了你多久老婆?”
刘傻子:“去年!但她好臭,参加‘向死而生’后她就香香了!”
海姝问:“你的父母呢?他们?知道?你有老婆了?吗?”
刘傻子突然低下头,很悲伤,“他们?都不在了?,他们?死了?。”
海姝问:“他们是怎么死的?”
刘傻子将自己团起来,呜呜大哭,不再回答。
海姝赶到殡仪馆,遇到正要连夜赶回市局的温叙。
“海队,你来得正?好。”温叙将尸检报告往她手上一放,“我要回去做DNA比对。”
空气里飘浮着浓重的尸臭,在尸体被放入冰柜之前,海姝去看了一眼。腐烂已经让尸体面目全非,乍一看连性别?都难以辨认。很难想象刘傻子为什么会在家里藏着这样一具尸体,然?后在赏花节的最高潮将她暴露在游客面前。如果刘傻子智商正?常,海姝会怀疑他是故意这么?做,引发某种关注。可刘傻子不是正常人。
翻开尸检报告,海姝看到,温叙判断直接死因是心脏病发,死者在生前就有心动过速的问题。但引起死者发病的很可能是殴打、恐吓,因为尸体虽然?严重腐烂,但仍旧找得到细微的撞击、打斗痕迹。她不是自然死去,而是遇害。这是一起命案。
被害人年龄在32岁到34岁之间,面部和?指纹已毁,暂时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物品,要确定尸源就得做DNA比对。
确定是命案,海姝立即给乔恒做了汇报。乔恒听完也有些意外,“你说这个刘傻子的父母失踪了?十年?”
海姝说:“刘傻子的两个哥哥在江鹿市承包小工程,一家四口都失踪了?,在当地报过警。乔队,我觉得我们得和江鹿市沟通一下。”
乔恒说:“这个交给我,我来打听。”
夜已经很深了?,但游客们?好奇心越来越重,村里到处都看得到举着手机直播的游客,给调查带来一定的麻烦。民警管不住,生怕一点争执被发到网上,就引起舆论的警民矛盾。
海姝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没有强硬地阻止旅客,如果能从他们口中打听到点什么?,也算是一种收获。
她掀起警戒带,来到刘傻子家的院子。尸体虽然已经被转移走,但尸臭仿佛是凝聚在了?院里的物品上,经久不散,房屋里味儿更重。
隋星喊道:“海队,过来看。”
刘傻子家是三层小楼,比旁边的房子旧一些,处处都是时间流逝的痕迹,整栋楼的灯都开着,海姝一进去,就被浓重的臭气熏得眯了下眼。
厅堂的木质沙发上,有一淌已经干涸的痕迹,同?样的痕迹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二楼卧室的床上都有。
“尸体上流下来的。”海姝看向茶几、餐桌上摆着的双人餐具,“刘傻子和?被害人在玩‘过家家’游戏。”
想到刘傻子将尸体搬来搬去,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隋星也感到一丝不寒而栗。而程危正?在默不作?声地做勘查,在诸如电视柜、墙壁等更多的地方都提取到了搬动尸体留下的痕迹。
海姝朝隋星抬了抬下巴,“你怎么?看?”
隋星说:“刘兴是个傻子,但他这个年纪的傻子,有杀人能力。他经常被嘲笑讨不到老婆,这几年一直打光棍,他有讨老婆的需求。”
海姝说:“但活人他控制不了?,只有死人能给他当老婆。去年下半年,他盯上了?某个女人,下手弄死,一直和她玩着老婆老公的游戏。”
隋星点头,“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不过还有一种情况,刘傻子没有杀人,但他得到了?这具尸体。就像……”
海姝说:“就像广永国得到了那些无名尸体。”
隋星一惊,“不会吧!”
海姝说:“这只是一种猜测,但现在最可疑的还是刘傻子,他父母兄长的情况也很特别?。”
程危完成对刘家的初步勘察,基本能?够还原这几个月来刘傻子和尸体的生活,刘傻子甚至在二楼卧室贴了大红的“喜”字,桌上摆着喜糖,床上还换上了?喜被。但作?案工具仍是没有找到。
程危说:“这刘傻子是个变.态。”
不久,温叙打来电话,DNA比对结果令人失望,没能?确定被害人的身?份。也就是说,没有人为被害人的失踪报警,被害人过去也没有因为别的情况被警方采集过生物信息。
上一篇:生崽痛哭:豪门老男人低声轻哄
下一篇:你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