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婳
就当她心中有执念。
话音落地。
林惊鹊微微侧身,意示贺斯梵看那生根在剧院里的老榕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唇边的笑里是多涩意:“师傅走后,我每年都会亲手往树上系一根红绸,当夜里有风将它吹起时,当是师傅还牵挂着这,回来看我了……”
“斯梵。”
“我是继符心洇之后,非遗昆曲的第七代人,有些传承不能丢,终归是要有人守住。”
半响。
风好像静止了。她站在光线下的眉眼略淡,带着青黛山水一般秀气,透白手指将浸在木盘清水中的青梅,慢慢地递给陪她站在榕树下许久的贺斯梵。
*
过了十点,深巷的墙壁就会被镀了一层灿烂的金色,走到哪儿都有些晒。
林惊鹊撑着把纸伞,沿着弥漫着烟火气的窄小街道跟贺斯梵并肩走了段路,伞挡在额前,低低浅浅的阴影落在两人身上,快到停驶在巷外的迈巴赫车前,便收了起来。
“小鲤儿喜欢吃的那家糯米糕搬走了,不过老板心善,将独家配方抄写了一份给我。”
女人气息和声线在热浪里都很轻柔。
她将抄写下的纸折好,递过去。
贺斯梵垂目静看了几秒,接过时,抬起的冷硬袖口带着极淡沉香烟味气息。
很快林惊鹊就后退半步,连同她素白的长裙在脚踝旁轻轻晃过。
她屏住呼吸,轻声说:“慢走。”
管家已经提前鞠躬将后座车门打开,等贺斯梵神色淡漠上车,才转头看到林惊鹊,绅士地和善一笑:“林小姐留步。”
林惊鹊礼貌点头,站在日光里,静送着车子消失在前方转弯处。
送走了这位,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等原路回到院子。
恰好丁扶黎睡意朦胧地从房里出来,殊不知谁来过,贪嘴地从木盘捞起一颗青梅咬下。
结果瞬间酸到了牙根上,龇牙咧嘴地吐舌头。
看到林惊鹊,那杏核儿似的大眼睛亮起,也不浪费硬是将青梅嚼碎了咽下去,吐字含混不清:“师姐,我们这剧院还拆吗?”
林惊鹊将纸扇搁在石凳旁,长裙不小心沾了些蹭到白墙的灰,弯腰拂去时,轻语道:“老城区的拆迁会如期进行,不过贺斯梵答应戏剧院不拆,将来这一片地方会规划成宣传国家非遗的旅游商业街。”
只是未来几年里,难免是会影响到剧院的正常营业。
一瞬恍惚。
她压下思绪,抿唇带着笑意,抬手摸了摸丁扶黎的头发:“接下来,我们需要自谋一条生路。”
……
这次贺斯梵会松口让步,并且以后这里规划成非遗文化旅游的街区资金,有一笔是谢氏投进来的。
林惊鹊心如明镜,这都是贺南枝的功劳。
她在夜里坐在老榕树下,望着飘起的红绸许久。
回过神,几番酝酿着言辞,逐字给贺南枝发了条感谢的短信。
丁扶黎窝在扶手摇椅里继续啃青梅,不太懂:“为什么要这么生疏?”
这话引来了旁边刚出院的祝白梦侧目,抬起没被吊着的另一只手臂吊儿郎当的架他肩上:“傻孩子,你以为贺斯梵真那么好说话啊?但凡我们剧院敢跟小鲤儿牵扯太深,信不信他当晚就坐着那辆价值千万的迈巴赫上门来捶你小脑袋瓜子?”
丁扶黎平时没少跟他抖嘴,但是念及祝白梦这次受伤是为了护剧院不被拆,身为吃货的他,难得有了爱护同门的觉悟,把最后一颗酸溜溜的青梅塞了过去:“知道啦。”
“靠——”
下秒,祝白梦也龇牙咧嘴了起来:“这么酸!”
旁边的嬉闹声,以及厨房屋内柳成竹扬声在问西红柿是凉拌还是清炒,都未影响到林惊鹊。
她握着手机,看到聊天界面回复的消息。
贺南枝不提拆迁那事,仿若从未发生过一般,倒是发了个与橘猫自拍的照片,说在剧组又客串了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导演看她演得好,非得强行加几集的戏,不让杀青下线。
又跟念念碎似的,提起试镜成功了某个大导演的电影,等拿到片酬,想捐给剧院。
林惊鹊婉拒了这份片酬,只是叮嘱让她拍戏时别受伤。
聊天界面停了好几分钟。
直到贺南枝发来语音,声音又软又倦的,像是应该是刚结束工作:“贺斯梵没欺负人吧?”
“没有。”林惊鹊指尖摁在屏幕上方,也给她回。
贺南枝又说:“师姐,我们是一国的,你千万别贺斯梵蛊惑,什么事都瞒着我。”
林惊鹊没有再回,慢慢将手机放下。
不远处,丁扶黎困惑地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我吃了八颗青梅……祝白梦吃了一颗,我明明记得师姐买的是十颗啊。”
*
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内。
贺南枝近日来心情都不错的缘故,便格外安安分分地服从谭颂的公主安排,让去横店客串一下就去,拍个杂志什么的,包括连续跑了几家试镜,都毫无怨言。
此刻,她睡到午后醒来,正裹着白色浴袍窝在沙发上,指尖划着平板看工作日程。
谭颂将从干洗店收回的晚礼服小心翼翼放旁边,走过去日常一问:“跟谢总培养感情了吗?”
贺南枝抬了抬卷翘的睫毛望过去,不加掩饰地攻击:“颂狗狗,你是认他做没有血缘关系的爹了吗?”
谭颂最近就跟失了智似的,隔三差五闲下来就吹谢忱岸的彩虹屁。
他姿态还格外理直气壮,毕竟谁面对那一叠跟小山似的资源,不服服帖帖跪着?
偏偏贺南枝就不跪,还因为没有小扇子的事,磨牙说:“谢忱岸这个白嫖狗!”
“嘘!”谭颂劝她莫要这般大逆不道,并且很积极充当和事老的角色,就差没跪在地毯上给她捶腿消气了:“男人偶尔也要哄的,你不能仗着他喜欢你恃宠而骄啊!”
什么?
贺南枝懒洋洋地支起身子,像是听不懂中国话似的:“喜欢我?”
谭颂反问:“不然呢?”
且不说谢忱岸这般面面俱到宠着这位小祖宗,就她这副国色天香的美人容貌……
无论男女老少。
见了都很难不喜欢吧?
贺南枝还真是这样认为,语调怪声怪气的:“我和他就是普普通通的豪门联姻而已。”
谭颂看破冷笑:“据我小道消息所知。”
“嗯?”
“你看,我才说几个字啊,你嗯的这么快做什么?”
“……”
贺南枝哑口无言了瞬,转身去找枕头准备捂死某人的嘴。
谭颂赶紧拦下她手腕,求生欲很强地说:“谢总自从回国后,豪门里不少仗着是长辈的身份,都惦记着给他搭桥牵线介绍女朋友呢,你品品,这像什么话?有你这么一个正牌未婚妻摆在这,那些人还妄想上位……”
见贺南枝垂着睫毛不语,谭颂话锋一转:“要说我管它什么豪门塑料联姻,谢总这种绝版的男人,不但有钱有势,还有吊打内娱男明星的神颜,你可不能傻乎乎的拱手相让出去了。”
安静几秒。
贺南枝眉尖蹙了蹙:“你混新闻财政狗仔队去了?”
谭颂没跟上她脑回路:“啊?”
“不然你知道这么多?”贺南枝若有所思了会,漂亮的眼睫危险地眯了起来:“你最近跟蓝缨微信聊得挺频繁的嘛?”
谭颂心脏都抖了几下。
正想怎么义正言辞地摆脱出卖她行程的嫌疑,搁在沙发一角的手机亮起。
他指了指:“消息。”
贺南枝先暂停盘问,一只几乎与沙发般雪白的小手伸过去摸索了过来。
轻轻点开。
是蓝缨发来的微信消息:「小公主殿下,谢总在兰舍醒酒,你有空来接自己未婚夫一趟的吧?」
几乎是同时间。
谭颂察觉到不好,站起身就想跑。
被贺南枝扯过沙发上的枕头,扔向自家这个叛变的经纪人:“就是你!”
……
蓝缨的手头上起码有她未来三天,事无巨细的工作行程报表。
倘若贺南枝敢说没空的话。
她那边反手就能截图过来,细到每个小时需要进展到什么工作,中途停下喝了几口水。
兰舍的会所三楼包厢。
谢忱岸懒散靠在屏风后的深蓝色沙发上,侧颜的身姿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懒散,恍若一幅丹青圣手勾描出的昳丽画卷,修长手指把玩着薄薄手机。
今晚这场局。
就他滴酒未沾。
蓝缨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沿着繁复花纹的地毯一路走到屏风旁停下,没兴趣打量在座几个身份极贵的男人,秉公办理着的姿态说:“谢总,小鲤儿已经在来接您的路上了。”
这话。
立即就遭到了沈序白的阴阳怪气:“我就纳闷你今晚怎么没心情跟我们喝酒,原来搁着当摆设半天,是为了给鱼儿喂饵呢?”
谢忱岸神色从容淡定,也不反驳。
沈序白踹了隔壁也把玩手机的温见词一下:“你走神什么?”
温见词及时避开,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谢大公子在收网呢,要说怎么是他有未婚妻,你这直男癌懂什么,真想懂先回家联个姻。”
没等沈序白怼他。
蓝缨出去接了个电话,略有些尴尬地进来汇报:“小鲤儿来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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