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一口粢饭
她趁机揩油,双手捧着许听晚的脸,摸了把:“我可怜的晚晚,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选他当导师。”
许听晚嫌弃地推开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吗?你怎么跟...”
她差点脱口而出‘裴竞序’三个字,幸好她一把把嘴给把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否则关婧绝对能掘地三尺,把她和裴竞序过往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给挖出来。
关婧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她:“跟什么?你又要拿什么破烂梗来堵我的话?”
许听晚话锋一转,立马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跟我想的一样。我当时怎么就头脑发热,非要选他呢?”
“你终于有这觉悟了。但我现在并不想追问这件事。老实交代,跟你去看音乐剧的相亲对象究竟怎么样?发展到哪一步了?”
“都是长辈聊得热闹。我们根本没那意思。”许听晚虽然平日里怼天怼地,但她从来不以高姿态待人,更不会拿别人的喜欢大作文章,轻易践踏。
纵使她与方正初之间起过龃龉,但在那晚之后,不知道是出于裴竞序初三时的那番话还是出于方正初真诚的道歉,许听晚心里的小疙瘩好像突然被人解开,连带着对方正初的偏见都消弭不少。
“能带你去看《SIX》,我想他的人品应该也不差吧。说起《SIX》,他们过段时间好像要来京江巡演,我还挺想去的,可惜没抢到票。”
“南樟巡演那回刚开票一分钟就宣告售罄了,可见想看的人真的很多。repo反响也很好,要不是得帮符老师开展气候学习计划,我肯定要去现场看一看。”
“气候学习计划,不是说带那几个男生吗?”
“我跟着裴绍老师。”许听晚点开手机,在她返校的前一天,裴绍已经联系过她了,希望她能抽出一周的时间参与到君达此次的气候学习计划中去,虽然是对企业内部员工开展气候培训,听起来有些枯燥乏味,但于一个长期呆在学校的学生来说,或许能增加她的接触面。
许听晚当然乐意参与其中,她每天泡实验室,皮都快泡皱了,急需外界的碰撞,去替她把皮抻开。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考虑到另外一层原因。即便现在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看起来过得非常充实,可回过头去复盘的时候,她总有种瞎忙一场的感觉。
她报考环科有部分原因是想为气候环境的变化做些什么,可当她真正选择环科之后,却又发现实际与想象的出入实在太大。这样的出入,让许听晚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自我怀疑的情绪里,她好像只能通过课程分数、奖学金等一些成就来自我证明。
关婧说她是在单行道上闷头走得太久了,反而容易迷茫,倒不如四处碰撞一下,兴许还能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这也是她选择裴绍进行碰撞的原因。
“到时候,裴绍老师带着我。我就直接跟着他们住在培训会场,得外宿一个星期。”
“裴绍老师真好!”关婧顺着她的称呼说,说完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嘀咕了一声:“裴老师就裴老师,怎么还裴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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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整整一国庆的裴绍飞回京江后,屁股还没坐下,就被裴竞序的一通视频电话安排得明明白白。
“是,在推进。依你要求定在十月中旬了。”他架起IPAD,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整个人没坐样地陷入沙发里:“就为了这事,你特定给我打视频电话。我才到家,刚放下行李,水都没喝一口,你就不能对你手下的员工兼具你亲爱的堂弟表示一点,哪怕一点点,亲切的关怀?”
“我看你也不是很渴。不然哪来这么多废话。”电话那头传来裴竞序兴致缺缺的声音。
“你今天吃枪药了吗哥?谁惹你了?”他凑到屏幕面前,去分辨裴竞序的神色。
裴竞序同样倚在沙发上,黑色衬衣开了一颗扣子,双腿随意地搁在搁脚凳上,少见地拢起了眉心:“你的那个学生。”
“啊?我的学生?”裴绍这几天忙昏了头,无暇顾及自己带的学生,反应了几秒,才知他在说许听晚:“她怎么会招惹到你。你俩就见过一次面,能有什么交集的,别开玩笑了。”
裴竞序轻阖双眼,两指摁了摁眉心,深吸口气,接上自己没说完的话:“你的那个学生是符盛门下的吧?”
“是啊。项目方案就是她写的。”裴绍以为他贵人多忘事,好意提醒他道:“就是那天来公司参观拿衣服擦墙的小女孩。哪有你这样的,说完别人转头就忘。”
裴竞序听完他罗里吧嗦的介绍完,‘嗯’了一声:“君达这边需要一个助教,她是你和符盛的学生,正好起到协调的作用。那几天你带她。”
他说这话时语气漫不经心,似是记起某件事时顺口提起的一句话,正是与裴绍那句‘毫无交集’完美契合。
“可万一符老师也要她做事。”
“你直接跟他要人。”
“符盛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导师,我这一业界导师...要不这样,用你的名义。”
裴竞序记起许听晚极力避嫌的样子,拢了拢眉心。
“裴绍。”
裴绍猝不及防地被点名,‘啊’了一声。
只见裴竞序敞腿,突然凑近屏幕,问他:“把自己当做甲方这事很难?”
他是许听晚的业界导师,可他同时也是符盛的甲方啊。意识到这点的裴绍突然直起了腰背:“不难。一点不难。”
“你安排一下。所有行动都跟我们。”
“好。但我怎么觉得...”
裴绍总觉得裴竞序在替自己安排学生,他分明说过‘自己的学生自己带’,现在怎么反倒替他管起许听晚的事来了。
可这一切容不得他细想,话未说完,裴竞序就已经挂断了视频。
裴绍抿了抿嘴,想骂人,一张口又觉得嘴干。他抄起茶几上的凉白开,一口气喝完,才勉强把满肚子的怨气生生消化下去。
消化完,还得继续干活。他办事效率很高,当天就问许听晚要了个人信息,按照君达这边的行动,给她定了同一个酒店。
定完,问她:【当天怎么过来?】
许听晚在收到裴绍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符盛发来的微信。
符盛:【这次气候学习计划人手不够,君达那边希望你能一起跟进。到时候你就跟我们一起过去,到会场后再由裴老师带你,他会给你安排好。】
她简短地回复‘收到’,然后退出页面,转而跟裴绍说:【我跟符老师一起过来。】
开展气候学习计划的那天,许听晚拉着行李箱,早早地在约定的地方集合。
钟宿没想到许听晚会来,因为当时符盛给出的名单上,并没有许听晚的名字,所以此时在集合地点看到许听晚,难免有些诧异:“你怎么也来?”
两人早已破罐子破摔,这会儿谁也没给对方好脸色。钟宿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轻蔑与不屑。
许听晚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轻蔑的,文章文章写不过她,导师导师抢不过她,难不成现在都流行以好逸恶劳为荣吗?钟宿到底有没有背过《八荣八耻》?
见他那一副无功自傲的模样,许听晚冲他抬了抬下巴,用狂得六亲不认的语气对付他死皮不要脸的勇气:“来当你的甲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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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候学习计划的会场定在CBD附近的高档酒店,酒店拥有两千多平的会议场地,除了开展教育培训之外,吃住也都安排在了这里。
符盛此行一共带了四个人,三个男生是一早就敲定的,而许听晚则是借了裴绍的光。
商务车上,符盛又挨个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轮到许听晚的时候,钟宿想起她上车的那句‘来当你甲方’,心下不快,直接抢话问符盛道:“老师。如果许听晚跟裴老师的话,那她是算校方这边的,还是算君达那边的?”
“我正要说。”符盛听到这句话,扭头看向坐在后排的许听晚:“裴老师要你跟这个项目,一来考虑到你对项目的熟悉度,二来也是出于身份上的便利,你是他的学生,碰到好的项目带你一把也是人之常理。这也不是一次性的合作,学院今年增设新的业界导师,也是君达那边想要抢占发展先机,培养基于环境、社会及管治的ESG人才,最后反向输送到企业内部。这次气候学习计划是校企合作以来的第一个项目,绝对不能出错。”
“明白。”许听晚点头,符盛说的这些,她一早就做好了功课。
然而符盛睨了她一眼,又说:“但是你要知道,做好双方的协调工作并不容易,我们当然希望项目进行得顺顺利利的,可若碰上些难办的事,到时候怎么权衡,你应该心里有数。”
这就是借着钟宿的话开始提点她了,谁都能听出符盛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无非是想告诉她,自己才是她正儿八经的校内导师,纵使她这段时间跟着裴绍,胳膊肘也不能往外拐。
许听晚心里门清,在某些方面她已经被符盛训练得炉火纯青,比如说她现在已经可以轻车熟路地规避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面对有人故意找茬挑刺儿的情况,笑着应‘好’。
从学校到酒店不过半小时车程,到酒店的时候,有君达的人过来接洽。
接洽的是裴竞序的助理谭琦,他刚从电梯那儿下来,看见符盛后,领着他们去前台办理入住,办完入住,又按照公司要求进行了一轮内部登记。登记完才把房卡重新交至他们手里。
“不好意思,登记的事耽误了大家一些时间。”
符盛收好房卡,说:“没事。可以理解。”
“辛苦符老师。现在距离开课仪式还有四个小时,我先带您去房间休息?到时间了,会有人过来提醒。”
“可以。正好裴总刚发给我一些新的内容,我上去看看。”他在助理的引领下往电梯那边走。
这段时间,许听晚跟着裴绍干活,不跟符盛住在同一楼层。但她没想到,裴绍给她安排的居然是间商务套房。
套房是全景落地窗,轻扯窗帘,窗帘自动拉开,对面就是CBD的高耸建筑群,楼层高视野好,市中心的城景一览无余。
落地窗前的玻璃桌上摆着着一个紫色礼盒,这个紫色礼盒她才在某款社交软件上看到过,好像是音乐剧《SIX》的场刊和徽章周边,她想起《SIX》要来京江巡演的事,料想这是酒店送给贵宾的礼待,立马拍照发给关婧看。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这是哪来的???三天后的首场!还是一楼偏前部的中央位置!我跟你说,这个位置看剧绝了!】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酒店送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合作。我反正去不了,场刊周边留给我,票送给你。】
你的枉死与本宫无关女士:【还得是你,我刚好跟我的暧昧对象去看。拿捏死我了.jpg】
许听晚被她的表情包逗笑,同样回了一个油腻的表情包,然后退出聊天界面,给裴绍发了条消息:【老师,我已经到啦!】
裴绍没有立时回她。
她猜测裴绍有事在忙不便回消息,也没有继续发,放下手机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许听晚虽然成天泡在实验室,但她并非得过且过不懂生活的人。相反地,她比很多人都过得精致,且每天都有百八十个理由犒劳自己。
加上她有很多经年的习惯,因此回回出门总要带很多东西。这次要在酒店住一星期,什么小型加湿器,什么□□的玩偶,她真的把寝室常用的东西都带上了。
行李箱的重量逐渐减轻,没过多久,原先空荡的房间就已经充斥着她生活的痕迹。
等她收拾完,正好收到裴绍的消息。
I didn't deserve it先生 :【我和裴总还没到,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晚点过来带你。】
许听晚回复【好的】,心安理得地冲了个澡,关灯,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房间内窗帘悉数拉上,一片昏昧。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听到电子门锁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前几天太累产生了幻听,直到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扯过被子,蒙住头,一如被栾玉催着起床那样,把自己卷入被子,哼哼唧唧了半晌:“谁把灯开了呀。”
说完,没人回答,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家,而是在酒店。
在酒店。
她抓住这三个字后,当即吓了一跳。
在酒店、睡前熄灭的灯悉数亮起、房间的门被人打开,光是这三点,就足以让她从床上跳起来,惊悚地睁着眼去分辨方才传来的动静。
卧室连着一个会客厅,床所在的位置很是不巧,被墙的拐角遮挡了视线,以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一个视角盲区。
她不清楚客厅那儿是否有人,房间内覆盖着地毯,很难听清脚步声,她抱着一个枕头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她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做事不够谨慎,进房间不上防盗链,睡前不关卧室门。
这些外出的安全意识,别人说了一遍又一遍,她却总觉得现在酒店的安保工作十分到位,陌生人闯入房间的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可见这些侥幸的心理都要不得,否则真正碰上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正当她思索着应该做何举动的时候,突然有人叩响了卧室的门框。
许听晚顿时头皮发麻,手里的枕头下意识地抡过去,扔完似乎是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她听到有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过了一小会儿,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早早。你占了我的房间总不是为了跟我玩枕头大作战?”
捕捉到熟悉的声线,她先是愣了一下,与之而来的安全感立时感化了那些怼人的话,她头一次觉得裴竞序阴阳怪气的腔调这么好听。
“裴竞序?是你吗?”她趿着拖鞋下床,走过去:“你再骂几句给我听听?”
“...”
在她迎面走来的那刻,裴竞序背过身。他抬了抬拎着枕头的手,示意她抱上,没应允她的请求,而是说:“衣服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