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一口粢饭
裴竞序抬眉:“许京珩?”
许听晚点点头,她真觉得许京珩有说不完的段子,裴竞序去进修一下,也不至于让本就寒冷的夜晚平添一层浓霜。
“不然你讲话真的好冷。”
裴竞序若有所思地想了很久,最后一语惊人:“那我下次多喝热水?”
“...”
许听晚冷得一哆嗦,眨了眨眼,真诚地建议道:“你要不别说话了。”
“行。我不说。”裴竞序收回刚才说笑的腔调,撩眼看她:“那你来说。”
许听晚愣了一下,开始躲避他的眼神:“我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双双沉默。
许听晚从小就是倔脾气,逞强,不喜欢暴露自己的弱点,又总以不正经的模样示人,所有人都说她太随着自己的性子,难管,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可他却觉得许听晚细腻丰富又勇敢。
说她细腻是因为她会小心翼翼地照顾别人的情绪。譬如现在,她明明因自己陷入风波,躲他避他其实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下意识后退的那一步,分明就是恐惧,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主动上前,因她觉得这件事并不是裴竞序的过错,她生怕自己的举动让人产生误会。
说她丰富,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有自己的想法,她的花园里种满了一簇簇丰饶的花。
说她勇敢,是因为她从小就懂争取,敢替别人出头。哪怕被某些不成体系的社会潜意识攻击,只要觉得不舒服,她就会勇于开口表达。
小学时与方正初的争辩不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吗?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五年后,那个勇敢的早早好像一点点地消失了。
“没什么好说的?”他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熟悉的照片。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维护着一个小女孩的自尊,只把发生在会场事引到自己身上,由此牵出话题:“我呢,莫名其妙被人编排了一顿,你是觉得这事我不该管?”
或许是声音散漫了一些,话音刚落,原先挑逗许听晚的那个男人突然‘哟’了一声,开始跟身边的说三道四:“小情侣吵架呢。有意思。”
说完又流里流气地冲她喊道:“小妹妹。年纪轻的男的不知道疼人,有什么好的?”
许听晚往后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她没发现身侧有电动车开过。
电动车在这拥挤的小道上并未放缓速度,歪歪扭扭地绕开几个行人后,已经来不及绕开许听晚。
两边都来不及躲避,眼看着就要撞上,裴竞序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拉了过去。
她闷头装上裴竞序的胸口,闻到一股淡淡的乌木香,这种浓度的香气传递出距离太过亲近的信号,意识到这一点,许听晚想挣脱他的手。
“别动。”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和裴竞序力量悬殊,只要裴竞序不想放,她就没法同他抗衡。
良久,身前的男人突然在她面前蹲下来,因弯身而紧绷的背脊暴露在她面前。
许听晚不自在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破皮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小腿上,白皙的小腿那儿显然有条红色的擦痕,有几处擦痕破了皮,留下几处淤血。
因着光线昏暗,他不能很好地分辨伤势,正想拉着她去医院看看,电动车车主突然倒回来:“不好意思啊姑娘,你没事吧?我实在是赶时间,孩子还在家等我呢。要不这样,我给你留一个我的号码,你让你男朋友带你去看医生,所有的检查费用都由我出,这样行吗?”
他语气急促,几乎不喘气地说了一连串的话,听着确实是有要事需要处理。
许听晚觉得问题不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回道:“没事,不用,他不是我男朋友。”
所有的问题一个不落地回答了下来。
车主愣了一下,但他没时间探讨两人到底是什么什么关系,只是动作迅速地从背包里掏出纸笔,抄了个号码给她:“实在不好意思,孩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不然我就陪你们去医院了。你们有问题一定记得找我,我家就住附近,绝对不会跑路。”
这人也算有诚意,许听晚并没有计较,反倒是裴竞序,一点儿擦伤在他眼里好像是被人剜了一个口子一样,非要带她去医院。
许听晚本不愿意去,可那群挑逗她的中年男子兴许是听到了‘他不是我男朋友’这句话,看向她的眼神更为赤-裸。
裴竞序将人拉至身后,抬腿走过去。
那群人看到他这幅斯文的模样,料想他若真要动手,也使不出什么多大的劲儿。
中间的男人往后一靠,单手搭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挑衅道:“说了几句就急,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性子哈。”
裴竞序很少在言语方面受人挑拨,他只是注意到这群人直白色气的眼神。
那些眼神跟长在许听晚身上似的,尽往不该看的地方瞄。
他沉着一张脸,双手撑着白色塑料圆桌,挡住他们的视线:“来,告诉我。在看什么?”
同行的一共三个人,大抵是平日在这一带混熟了,一点儿不觑:“就随便看看咯,露出来还不让人看啊?”
他们见过好看的,却没见过像许听晚这样纤秾中度,身材匀称的,眼神不自主地往她那双笔直的腿上瞄。
裴竞序微微偏头,动了动脖子。他动脖子的动作很缓,以至于大家没注意到他掀桌的速度。
桌上的不锈钢盆和酒杯哐哐啷啷地砸了一地,酒桌的惯性推到那个男人身上,男人靠着椅背没坐稳,椅腿翘了几下,整个人后倒,一屁股栽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引来一片看热闹的人。
这条街基本都是一个区域的熟人,就算不认识,五人定律在这儿也十分适用。
于是有人一眼就认出这三个不务正事的地痞流氓,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我好像在这儿看到他们好几次了,每天晚上这个点出来,找个地方吃个宵夜,专挑喝了酒的小姑娘调戏。”
“我二舅好像认识他,听说之前有过跟踪的前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在一声声的议论中,中间的男子狼狈的爬起来,挽起袖子,掏出手机就要喊人。
裴竞序劈头夺了他的手机,随手丢到椅子上,随后一手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推到许听晚的面前:“道歉。”
他起先嘴硬,不肯说,还冲着后边的兄弟喊:“愣着干嘛?不会动手。”
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想搞偷袭。
许听晚喊了一声:“小心啊裴竞序。”
裴竞序敛起视线,偏了偏脑袋,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在叹他们的不知好歹。
他很聪明,只是将他们摁在地上,践踏他们的尊严,但是偏偏没有让他们出伤。最后男子不堪折辱,连声喊起了对不起。
“这样。”裴竞序拉过椅子坐下,冲地上的人抬了抬下巴:“你让她骂个二十分钟这事就算过去了。”
/
许听晚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面酒劲儿上来,越骂越收不住。
今晚的情绪瞬间爆发,骂完之后,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然而,痛快只是短暂一瞬,痛感却长久地从脚腕那儿传来。
原因无他,是她骂人骂到兴起之时,语言已经不能承载她激动的心情,连着肢体动作也一并使用了出来。
脚腕本身就带伤,一使劲儿,疼得更明显。
离开这家店的时候,裴竞序看她走路姿势不对,坚持要带她去医院。
谭琦给他留了车,他给许听晚拉开副驾驶的门,关上后才绕去驾驶位,扣好安全带。
他并未立马发动车子,而是给谭琦打了个电话,让他带片区的警察过来处理一下今晚的事,随后才默不作声地开车带许听晚往医院走。
半路上,她越发觉得去医院的选择是明智的。
除了小腿之外,先前没有痛感的脚踝开始发胀,上车到医院的功夫,脚踝那里已经微微肿胀了起来。
裴竞序停完车,去急诊那儿借了轮椅。
许听晚想从副驾驶上单脚跳下来,然而副驾驶的门一开,裴竞序就俯身进来,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裴竞序!”她张皇失措地看了一眼左右,发觉周围没人,才勉强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将人抱到轮椅上:“所有的流言我都解释清楚了,辞退的辞退,惩处的惩处。至于流言的源头,过几天,你就能在全校通报的公示文件上看到他的名字。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别动,乖乖地把脚伤看好。”
许听晚努力消化着他的这番话,并将这番话和方才在包间里听到的八卦结合起来:“你是指钟宿?”
“你该早些告诉我。”
怎么个早法?
许听晚说:“我没法预知他要造谣的事。”
“不单造谣。”他绕到轮椅后,双手搭上推手:“还有窃取你成果、挪用你课程作业,以及他中伤你的所有。”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许听晚扭头去看他,有些事她都不知道。
两人视线相撞,这是裴竞序第一次主动挪开眼。
轮椅碾在地面上,发出嘎吱的声音。
从地下停车场到急诊的距离仿佛非常遥远,遥远到让他想起许听晚躲他避他的那个暑假,以及从那之后他挣扎、妥协、和解的五年。
他要怎么告诉许听晚一段跳脱于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一段听起来不可思议,却从他出现在校企合作会议之后...
既慎重,又带着强烈的目的性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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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赞美我自己
许听晚见他没作声, 还以为他没听见自己讲话。但她实在好奇,有些事,作为同门的她都被蒙在鼓里,裴竞序反倒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差把钟宿的学籍资料全部挖出来了。
她一手攀着轮椅的靠背, 身子大幅度往后仰, 重新问道:“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你先坐好。”裴竞序突然停下轮椅,纠正她侧身的坐姿:“前面有减速带。
许听晚‘哦’了一声, 乖乖地转过身去。
等她坐稳, 裴竞序才重新推动轮椅,顺带回答她刚才的疑问:“这很难查?”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口吻, 许听晚有些错愕,她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在面对钟宿这件事上,也起过报复的心思, 她已经竭尽所能, 把能做的事都做了,比如说撬了钟宿心仪的业界导师,可有些东西就是她怎么努力也触及不到的, 譬如财势,譬如人脉。
所以裴竞序的那句‘这很难查’,于她而言,确实困难。她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你, 业界学界两边抓, 走哪儿都吃得开。”
声音很轻, 却还是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内传开。
裴竞序听见后, 弯唇笑了笑:“夸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