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一口粢饭
它不是一件普通的升学礼, 怪不得裴竞序说自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送给她, 因为他在里面藏了秘密。
手里的字条逐渐发皱,意识到这一点, 她蓦地松开掌心,将其摆在茶几上抚平。
就这么端看了一会儿。
这几个字突然像是一个重要线索一样,勾出许多蛛丝马迹。
在众多蛛丝马迹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那本《Un beau voyage》绘本。
他曾说过:“在他看来, 一次美丽的旅程, 是指一个晴朗有风的早上,和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
当时关婧就同她说,这像是一位暗恋者隐晦而试探的表白。
当时的许听晚没有相信。
现在想来, 这其实是有一条完整的时间线的。
许听晚受栾玉女士的影响,看过不少儿童绘本,其中,Marc Majewski是她最喜欢的绘本作者。
她曾在喝醉酒的时候向裴竞序推荐他的绘本, 并说只要把画面中的其一个想象成自己最重要的人, 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
所以他才把绘本的其中一人当做是自己, 并以此当作头像。
又想起在露营的时候, 那位曾同他一起在国外留学的密友简宇说过的话。
“他说他见过更漂亮的, 只要一想起她,就像行走在一段美丽的旅程上。我很少见他有过这样细腻的描述,加上他雷打不动,定期回一趟国,我当时就想着,他在国内应该是有对象的吧。”
定期回一趟国。
想到这儿,许听晚突然站起身,推门直奔书房。
书房的墙体大部分是嵌入式的开放式书架,只有极少部分被他珍藏的书,摆在长虹玻璃门内。
那本绘本就在这么一个独立的书柜上。
许听晚移开书柜玻璃,踮脚取了下来。
如果她记得没错,她曾在这个绘本里见过一串由日期和地点组成的铅笔印。
她问过裴竞序这串组合的意思。
裴竞序随口回答她:“是回国的日期。”
现在她重新翻阅。
很快在有明显压痕的那一页找到了灰色印迹。
“2017.1.10.CHN”
“2017.2.10.CHN”
“2017.4.10CHN”
...
回来的时间倒是很规律,一月一次,却唯独少了三月十号的那一天。
之前没有特地留意,现在她才意识到,三月十日正是她的生日。
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许听晚这样想。
但她很快就发现,之后每一年的三月十号都被他悄无声息地隐去了痕迹。
可她分明记得,二十岁生日那年,裴竞序出现在了南樟。
栾玉女士得知他回国,还特意邀请他来吃便饭。
宴会上,有人提起他和许听晚儿时的关系,问他是不是特地回来参加许听晚的生日宴,他说不是,一月一次照例回国罢了,正巧碰上了她的生日。
当时的许听晚对此深信不疑。
现在想来,他这样一个细致的人,行程日期都是提早做了规划的,哪有什么巧合。
唯一可供解释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合理地出席她的每一次生日,他从一开始就把回国的日子定在了十号。
把偶然重复成必然,顺理成章地出现在她身边。
而这一切都可以追溯到五年前,时值毕业旅行,她向裴竞序推荐绘本的时候。
所以关婧或许说得没错,裴竞序不是从重逢后才对她起了心思,而是起了心思才千方百计地计划着如何重逢。
不知怎地,推断出这一点后,她只是短暂地开心了一下,很奇怪,明明有人这样爱自己,可她还是觉得遗憾多于喜悦,慢慢地湿润了眼眶。
一时间,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得掉眼泪。
此时,她只想跟裴竞序呆在一块儿,向他应证那句话的真实性。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五点。
原本他们约定一起吃晚饭的时间,而楼下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她尝试着给裴竞序打电话,语音电话拨出,但是无人接听,这让她不由地想起谭琦说漏嘴的那句话。
在房间内焦急地走了一圈,她还是拿起手机给裴绍打了一个电话。
提示音响了几秒后,裴绍接起。
许听晚很聪明,她生怕裴绍也瞒着她,装作一副知情的样子,问他:“裴老师,警方给你打电话了吗?”
裴绍先是‘啊’了一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后来猜测她在问裴竞序的事,才‘奥’了一声:“没有啊。他们让你配合调查了吗?”
隔着电话撒谎,她的语气还是比较自然:“对。刚刚打了个电话给我。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这能怎么说。虽然打架是他不对,但换作是我,估计打得更狠。”
听到‘打架’两字,许听晚心里一紧。
为什么打架?跟谁打架。
但是为了套到更多的话,她只能哽着声音将戏演下去:“那也不能是那种打法。”
“搅黄他的融资,送他进去我都觉得不解气,就邵凌这种人渣,他活该被揍。”裴绍义愤填膺地说道:“我都觉得我哥打轻了。”
“你怎么知道邵凌的事?”
“我哥让谭琦帮忙调查五年前的事,我多少知道了一点。”考虑到这是许听晚的隐私,他顿了一下,解释道:“但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昨晚。
所有,在去天台之前,他就知道了五年前的事。
“可他不是在邻省开会吗?”
“收到资料后就赶回来了。正巧我们在对邵凌的项目做尽调,他借着约见的名义把人给打了。”
怪不得领带结都歪了,原来,在赶去天台之前,他去找了邵凌。
许听晚心不在焉地握着手机,这个时候,裴绍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些事,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一点。但是知道得不具体。”
裴绍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差点坏了他哥的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但是你放心,他敢动这手,必然对可能发生的结果都做了预设。这件事他能摆平,放心吧。”
这已然不是能不能摆平的事了,她现在担心的是裴竞序有没有受伤。
“你知道具体的地址吗?”她站起身,声音哽咽。
“一定要让你过去配合调查?这件事好像也没有牵扯到你啊。”
说着,许听晚听到电话那头穿外套的声音,裴绍虽然疑惑,但还是宽慰她道:“嫂子你别怕啊,我现在就过来接你。”
许听晚正想说没事她自己能过去,楼下突然传来指纹锁开门的声音。
她顾不上穿棉拖,推开书房的门,光着脚跑到楼梯扶手那儿,趴着往下看了一眼。
玄关处,裴竞序弯身换鞋,似乎是听到楼上的脚步声,他抬眼往上看。
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许听晚潦草地说了一声:“他回来了裴老师,我先挂了。”
然后一路往下跑,扑到裴竞序的怀里。
“慢一点。”裴竞序往前走了几步,张开双臂,稳妥地接住她。
她顺势跳到裴竞序的身上,整个人像考拉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他有些不习惯,但他还是掂了她一把,让她挂得更舒服一点。
“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她贴着他的脖颈,摇摇脑袋:“就是想你了。”
裴竞序单手托住她,另一手,去掰她的下巴。
眼睛红红,显然就是哭过了。
“都知道了?”
“嗯。”
他愣了一下,抱着她走到沙发那儿,许听晚顺势岔开腿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埋在他的颈间,贪恋着他的气息。
裴竞序撑着她的肩膀,屈指勾了勾她的下巴,语调轻松地逗趣她:“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是觉得出了事还来得及?”
“你这训人的口吻怎么跟我这么像?”他虎口托着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另一手去抽纸巾,把她挂在脸上的眼泪一点点擦掉:“偷师?”
许听晚拍开他的手:“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警察怎么说?”
“没怎么说,都调解好了。”他用一种极为云淡风轻的口吻提起这件事的结果:“只是邵凌,恐怕不会这么好过了。”
说起邵凌,许听晚忍不住问他:“你既然知道了,怎么不问我呢?”
“我一开始是想问你的,这不是怕影响你期末状态,在等你期末周结束吗?但是后来,我在天台那儿听到了你的那番话...我已经知晓了一切,只是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你是否还需要迟来的我。”
在得知许听晚初高中经历的那些事后,他由衷地觉得自己缺席了她大半的青春。
“也不算迟来吧。五岁那年,你没有规训我的行为,并告诉我珍·古道尔是非常伟大的女性科学家。四年级那回,你在操场堵了方正初,让他就他的才华偏见向我道歉。初中的时候,你虽然在省外读大学,但你总会写信分享给我外面的世界。高中文理分科...或许你不知道,我是听了你在市一中的演讲,才坚定了我选理的抉择。”
她没有亲耳听过这句话,关于演讲的场景,她只能从许京珩的三言两语中拼凑而成。
庆幸于少年无畏,一身冲劲换取万里前程。相信春日和太阳终会有,那就祝我们理想炙热,永不彷徨。向青春鞠躬。
光听描述,她都能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充满热血的场面。
“我怎么不知道你记性这么好?”他一脸动容地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熠熠的眸子,像宇宙大爆炸后,有银河诞生在她的眼里:“多久以前的事了,还能记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