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棋
“现在租房不便宜吧,我看他提供的账户都是以前的,钱打进去都会被冻结,没了我们园区的福利待遇,他哪来的钱生活。”
徐惠之形容得绘声绘色。
宋舞一如既往地平静。
“公园、救护所、医院。”
宋舞淡淡地说:“公共场所,爱心援助,只要不打扰人家应该没问题,再不济还可以捡垃圾。”
徐惠之哈哈笑几声,随后盯着宋舞的反应,无以复加的震惊,“你是认真的?”
宋舞:“我很像是开玩笑吗。”
徐惠之:“……”不像。
其实转换角度,如果是她是宋舞,在被季骁虞那么对待过后,徐惠之想她可能会杀人。
毕竟在没遇到季骁虞之前,宋舞的日子不说惬意,那也是自由自在的,死了一个前男友又怎样。
她自食其力,有房子有工作有存款,她怎会过得不开心。
只是说可能寂寞了点,但那是属于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可遇到季骁虞之后呢,房子房子没了,且不说澜庭那套房是在席家算计之下失去的,却也是受了季骁虞的挑拨跟示意。
之后呢,宋舞哪里好过了,被生母当做玩物似的贡献给他,后又弃之如敝履,狠狠糟蹋,但凡自爱点都不会原谅这狗人。
徐惠之全当宋舞如今心思这么狠,是为了报复季骁虞当初那么对她,情有可原,情之所至都可以理解。
“其实你想折磨他还有其他更狠的法子,随便找几家不入流的媒体或者狗仔把他现在的处境拍下来,或是跟踪报道让他社死,多的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感到痛快。”
徐惠之的献计不可说不狠毒,这是把人往死里整,对方都落难成那样了,到时肯定有看不惯他的对家找他麻烦。
这就造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效果,但宋舞明显不为所动,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没有过多的显露出对季骁虞的厌恶,也没有情绪激动强烈起伏。
她甚至还专注于批改作业,再时间过去几分钟后,看见徐惠之还赖在沙发上不走,然后疑惑地掀起眼眸,直白而单纯地示意,“你怎么还在这?不忙吗?”
徐惠之假笑着起身。
这一两年就跟修炼似的,宋舞应对事物的能力功法大涨,一个成熟稳重又充满魅力的女人,自身坚韧而强大,根本不需要男人打乱人生的步调。
小区花园的保安经过沟通,似乎加强了入口进出的监管防范。
傍晚天黑了还会组织人手巡逻,尤其针对容易藏人的角落,垃圾桶垃圾站都会被手电筒仔细照明一番,哪怕是只老鼠在这样的情境下也无处可藏。
“宋小姐,最近小区里没有再出现可疑的人了吧?”
保安遇见散步回来的宋舞,开口熟稔地问。
“什么可疑的人啊?是怎么回事啊?”毫不知情的梅鹤年转头看向一旁镇定自若的宋舞,保安顺势为其解释道:“前些天接到举报,小区里有流浪汉溜了进来,为了避免造成不良影响,我们的人天天都在巡逻。”
“这样啊,那确实太危险了,小区里好几家孩子都小,万一吓到……”
听着梅鹤年同保安的寒暄,宋舞独自走到垃圾桶处放了样东西在上面。
“姨婆,回去了。”
“哎好……你说带回家吃的小馄饨呢,怎么丢了?”
“汤底干了,馄饨都坨了。不吃了。”
随着楼栋台阶上的脚步声响起,保安们也撤了,在恢复安静后的两三分钟里,一道隐藏在楼道下的身影缓缓从昏暗中走出,随着光亮的出现,其高大的身形彻底暴露。
垃圾桶盖上的馄饨打开后冒着热气,汤底厚足有余,并非是刚才说的真坨了,甚至在袋子里还保留了一份完整的餐具。
捡到它的人并不在意它的出处,不缓不慢地靠着墙吃起来,从小区保安开始巡逻那天起,男人开启了他狼狈的东躲西藏的生活。
附近的旋转停车场,在春天外围的墙上开遍艳丽的三角梅,男人会在那里小憩。
他知道是谁在背后跟小区保安举报的,除了女人别无其他。
她那么恨他,连口喘息的余地都没给,但女人又十分可恶,像是知道他就在这里,这些天都有意无意会在垃圾桶盖上留下些吃的。
就跟打发叫花子般,一边叫保安驱赶他,一边又暗自施舍。
想到这,男人咬碎馄饨里的肉沫,吞咽得更狠了。
就在这时,楼道里的灯亮了,这么晚了,女人吃过晚饭只会出来一趟,剩余的时间都在睡觉,这种情况下只会是其他住户,而他隐身于黑暗中,只要不是过于敏锐就不会被发现。
可当女人出现在门口时,一切已经晚了。
宋舞在漆黑的墙角里找到了靠在墙面上,一声不吭纹丝不动宛若假人的身影,她没靠太近,倚着楼下被人撬坏锁了的铁门,招呼不打,就叫出男人的名字,“馄饨好吃吗,季骁虞。”
男人此刻肯定僵硬得宛如一块铁盾。
无尽的沉默并没有耗尽宋舞的耐心,过不了多少会,墙角的阴影重新端起她落在垃圾桶盖上的馄饨填饱肚子。
这是饿了多久,宋舞淡淡想着,她重新开了口,“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不用她说,是人都会知道这种情景下,一个站在垃圾桶附近,吃着别人落下的食物是什么样的举动。
那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野狗。
但男人不做声,就仿佛被质问的不是他了。
宋舞:“真正的流浪汉可不会使勺子……你从哪里捡来的,不脏吗。”
餐具是馄饨袋子里本身就有的,怎么可能会是捡来的呢。
但在这沉默的眼神较量中,明知对方是故意着说的,男人还是一言不发地当场丢掉了汤勺,就在宋舞以为季骁虞会顺手将馄饨也一起扔了时,男人却当着她的面将剩余的汤底一口干掉,甚至在视线交接中,盯着她妥协地迎接羞辱。
在看到对方用手指代替筷子,捻着湿漉漉的食物皮肉塞进嘴中,那凶狠而压抑的眼神,犹如啃食的是她身上的肉。
宋舞眼睫眨了眨,不可承认她在这场交锋中,不由自主地想要目光闪躲,明明出言为难的人是她,狼狈至极又无可奈何的人是季骁虞,却仿佛是宋舞落了下风。
一碗馄饨用不了太长时间就□□得一干二净。
季骁虞丢下碗,明知宋舞是故意羞辱他,却也如了她的愿,故意作态粗鄙地将弄脏的手指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活像街边那种真正肮脏不堪的流浪汉,还吐了口唾沫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
“站住。”宋舞在后边道。
修长伟岸的身影不听命令。
宋舞抿唇,下一刻主动跟上,很快就被对方发现了。
眼见季骁虞突然一动不动。
宋舞松了口气,抱着双臂询问:“去哪,你还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吗。”
最近市里在搞创建文明城市的活动,严厉打击街边道路不文明行为,连带许多单位都在搞卫生检查,像流浪人士很难长久地待在一个场所。
看季骁虞跟哑巴了似的不作回应,宋舞就知道她赢了,“我一直在等你。”
等谁?他?背对着她的季骁虞不是很相信地瞪视前方,他想宋舞恨他恨得要死,等他干吗。
为了像刚才那样针对他?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都在说他身无分文,颠沛流离日子难过,从前的天之骄子,嚣张大少爷没钱没势怎么活?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宋舞:“你求我吧,季骁虞,你求我,我给你一个容身的地方。”
这要不是亲耳听见,男人都要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了。
这折辱人的方式,怎会那么熟悉,换张脸,换个场景,不就是当初季骁虞对待过宋舞的情景么。
她果然还没玩够。
“我不。”
宋舞愣住。
季骁虞稍稍回头,侧面看细长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位置落下一片阴影,英俊的面孔早已因连日来的清瘦变得更加鲜明硬朗,“我不打算求你,尽管怎么欺负都随你,放马过来吧宋舞。”
路上有住户进来,经过这里,受气氛的影响古怪而疑惑地边走边观察他们。
季骁虞冷冷谛视过去,对方受到惊吓,避了过去。
他也准备走了。
没想到的是,宋舞居然也有不见有人来的惊慌,反而泰然自若地质问:“是吗,那你一路跟着我,从宋园到花园小区做什么。”
果然被发现了,这些她都知道。
季骁虞站定不动,宋舞犹如抓到把柄般用最平平淡淡的语气奚落他,“你不是很厉害吗,保安每天巡逻都抓不住你,天天跑来这里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这上夜班的。”
夜班倒不至于,不过确实是十分勤快地在这打卡。
原以为说的话会遭到犀利的反驳,没想到最后听到的却是破天荒的一句,“来看看你。”
宋舞:“……”
男人等了片刻,没等到她的回应,没再久留,这回是真消失在路上。
“什么,你见到他了?”
在被告知发现了季骁虞的行踪后,徐惠之如同听见什么爆炸新闻般瞪大双眼,扭身挡在宋舞面前,想要探听更多消息。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而且宋舞是不是太稳得住了。
“怎么样,你们交流过了?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是不是过得很惨?他……”
面对徐惠之的追问,宋舞回想那天晚上的情形,轻轻应了声,“不惨,他很有骨气。”
蹲了两年监狱,脾气还是那么硬。
“这怎么说,他现在在哪,找了什么工作啊。”
“不知道。”
“可能睡大街吧,他不愿接受别人的接济。”
“哈?”
宋舞帮徐惠之轻轻合上吃惊的嘴巴,模样认真,瞧着不像是在说假话,当然她有一半属于实话实说。
季骁虞有他的骨气,要让他低头,那得历经千难万险才能成功。
宋舞对徐惠之道:“帮我个忙好吗。”
天气下起了雨,空气中的寒意比春意更快让人产生反应。
没去花园小区的几天里,季骁虞如同赌气般在找了份活干,那天让他在楼栋下被宋舞发现,是最让他后悔的事情,不过起码比戴着手铐被她看见强。
白天季骁虞在工地上帮人干活,夜里会在公用的水池边打理自己,等到没人的时候会找个不被打扰的地方借宿。
他短时间不会再去跟踪宋舞,就像一个男人的尊严不会三番两次地凑上去让人耻笑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