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延年
路圆满:“程昱,我说我有钱,他非得要给我买。”
何秀红就满意地点点头。
路圆满不解:“妈你之前不是还和我说不要花别人的钱吗,怎么现在就变了?”
何秀红睨她一眼,“程昱是外人吗?那是你未婚夫,你俩是一家人了,他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他的。以前你俩只是谈恋爱,老花人家的钱就矮了一等,说话都不硬气。”
原来如此,路圆满笑着挎上何秀红的胳膊,说:“里外亲疏您分得可真清楚。”
吃饭时,何秀红就把今天听来的,孙佳的事情绘声绘色地给三人讲了一遍。那个婶子的讲述有听墙根听来的,有根据想象编写、夸大的,大概能有个四五分的真相。
路圆满惊讶得不行,她猜到孙佳借钱是为了高启,她以为高启就是想从孙佳这里骗财骗色,却没想到居然还玩放贷,还从高利贷借款,想空手套白狼,搞杠杆运营!且不说这是违法的,就说这是一般人能玩得
转的嘛?要么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和聪明头脑,要么就是混社会的,有一帮子打手,谁敢不还钱就收拾谁。
啥都没有还敢玩,就只有被人玩的下场。
何秀红对于孙佳去堵程昱,跟他借钱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这会儿有种报了仇的畅快感,笑着说:“以前是孙佳她爸坑她,现在是她坑她爸。爷俩互相坑,谁也不吃亏。”
路志坚连忙捧场地笑了两声。
程昱对这个叫孙佳的女孩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但到底是不想干的陌生人,并没有何秀红女士那么激烈的情绪。
路圆满的心情则有点复杂,不是可怜或者同情,只是有些感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吃完了饭,路圆满拿出自己新买的相机给父母看,程昱就耐心地教何秀红和路志坚怎么按快门、怎么调光,怎么拉镜头。
何秀红摆弄了两下没学会,说:“现在这些新东西我们是玩不转了,还得你们年轻人来。我们就适合用傻瓜相机,崔新红买的一个傻瓜相机带三卷胶卷的套装就不错,才100块,赶明你也给我买一套。”
程昱将相机收起来,笑着说:“好,明天就去帮你们买,正好天气预报说这周日下大雪,您和叔叔可以拍拍雪景。”
何秀红就笑,说:“雪景?白乎乎的一片,能好看吗?”
程昱忽地笑了,说:“我想起一个笑话。上大学时,宿舍有个东南省过来的同学,他们那里一年四季温度都在二十度以上,从来没亲眼见过雪,从大一刚开学就盼着下雪,一直盼到下半学期的12月份,某一天,天空终于飘起了稀拉拉的雪粒子,下了好半天地上才铺了一层白,这人乐疯了,在雪地里脱了外套奔跑,咯咯欢笑,还让人给他拍照。路过的人都看他,以为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最后被学校保安强行拉走,确定他是本校的学生,只是因为看见下雪太高兴了,并不是精神有问题才放他回来。”
何秀红和路志坚哈哈大笑。
路圆满也被逗笑了,问程昱:“是你哪位同学,我见过吗?”
程昱:“见过,就是温倦,他是为了以后还能继续看雪才留在燕市。”
“是他啊?哈哈哈。”
不久之前程昱带着路圆满和
宿舍里的另外四人见了面,路圆满对温倦这个个子不高,擅长插科打诨、自嘲,普通话很是不标准的室友印象挺深刻的。
“”倒是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路圆满说。
说起这次见面,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
江玉树把她的夫人,也就是黄慈心同专业师姐也给带来了,这位江夫人带着审视的态度对路圆满言语之中多有挑剔,路圆满觉得很好笑,不知道她是以什么立场来搞这些,她可不是小绵羊,不吃这一套,于是就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在座的几位都发现了不对,江玉树更是觉得尴尬,替自己的夫人解释,说是怀孕了,情绪失控让她多担待云云。
路圆满立时笑着半开玩笑说:“我是第一次跟诸位见面,而且还是以程昱女朋友的身份,要担待也是你们担待我吧?”
她停了几秒,接着说:“不过我瞧着这位嫂子不光没打算担待还处处针对我,我今儿第一见你,是做了什么不招你待见的事儿,你说说,也让我明白明白?”
江玉树媳妇哪儿能想到她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立时眼神闪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玉树一噎,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眼睛看向程昱,希望他能说句话打了圆场。
程昱早就发现江玉树媳妇的阴阳怪气了,碍着男女之别他不好帮腔,幸好路圆满脑子、嘴巴都跟得上,一句都没让她。自己不约束老婆,被路圆满揭穿下来台了却来求他帮忙,想得美。
程昱老神在在地带着微笑喝水,就是不理江玉树。
安静的空气里,江玉树媳妇更显尴尬,忙求助地看向江玉树。
路圆满心里冷笑,就这么点本事,还敢挑衅?她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微笑地盯着江玉树媳妇看。
江玉树媳妇为什么会针对路圆满,温倦、梁维力和管旌也都清楚,无非是替她那位师妹黄慈心打抱不平。对于这种江玉树媳妇的行为,几人都非常不满,都没有开口帮着打圆场。
今天这个局是为了几个同宿舍老同学和程昱女朋友互相认识而攒的,江玉树带家属的行为无可厚非,但能不能约束下自己的家属,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长着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来那是挑衅、挑刺。
你只是同学的老婆,这些话你说得着吗?人家程昱捧在手心里的女朋友,由得你这么说!这会儿被怼了,舒服了吧,该!
再说,程昱和黄慈心之间的事情他们清楚得很,都是黄慈心单恋,程昱拒绝得明明白白,怎么?程昱不选你师妹,还得为你师妹守节?
三人在心里头各自腹诽着。他们毕业后其实很少见面,彼此工作都很忙,但因为江玉树的媳妇是校友,以前经常见面,都挺熟的,印象中是个挺讲理,挺善解人意的姑娘,怎么现在变得面目全非,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几人不由得看向她已经显怀的肚子,难道真是怀孕了的原因?
路圆满并没有就此罢休,继续追击,“这位嫂子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自己也知道针对我的理由站不住脚?劝你一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免得像今天这样遇到一个不愿意忍受、迁就你的,这世界上可不是人人都是你妈!”
江玉树媳妇被路圆满的诘问弄得慌了神,脑子乱得不行,绞尽脑汁地想反驳路圆满的话,上一句还没想好,路圆满的下一句就来了,江玉树媳妇灵机一动捂住肚子“哎呦”。
江玉树一急,赶紧问他媳妇怎么了,江玉树媳妇便说自己肚子疼。江玉树连忙搀扶起媳妇,对着其他几个人说:“不好意思啊,我先带她回去,下次我请。”
几人跟他拜拜手,等他俩的背影走远,温倦立刻嘻笑起来,说:“咱们接着吃,接着喝。”
他又很是崇拜地看向路圆满,说:“你口才真好。”
路圆满笑:“你们不嫌我搅合了这次聚会就行。”
温倦:“不怪你,错不在你。”
梁维力和管旌都纷纷附和。
路圆满低头看了看程昱伸过来的手,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
之后江玉树又打来电话替自己媳妇道歉,程昱笑着说没事,让他不用放在心上,之后江玉树又组局,邀请他和路圆满,程昱都以工作太忙为由没有去。
那次的聚会不甚愉快,但路圆满对程昱这几位室友,包括江玉树印象都挺深刻的。
“事后想想,你那位室友,江玉树,对她媳妇来说,绝对是个好丈夫,那么纵容她。”路圆满说。
程昱站起来,将相机
放在路家放贵重物品的柜子里,说:“可惜,只会一味的纵容,没有给她收拾烂摊子的能力。”
路圆满点点头,想到那天江玉树媳妇的行为还觉不可思议,真是又蠢又贱!
“她那样真是因为怀孕?她毕竟是华清大学毕业的,按照她的智商怎么也干不出这样没智商的事儿,跟弯弯偶像剧里的恶毒女配角似的。”
程昱摇摇头,“对她不了解。”
正认真看电视的何秀红忽地一只电视,有些激动地喊:“大满,大满快过来,看看是不是那个谁。”
路圆满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程昱,迅速走过去,“谁啊?”
她目光看向屏幕,那是燕市3频道的一个采访节目,访问的是最近崭露头角的选美比赛亚军,绮红小姐。
绮红小姐穿着淡粉色的礼服,妆容精致,烫卷的头发梳到一侧,垂在肩头下,漂亮、妩媚,有种成熟女性的魅力,一口甜糯糯的港台腔在回答记者的问题,讲述自己在国外留学时的经历,讲述自己当初去参加选美的初衷,讲述自己正在拍的电视剧。
“是她,就是她!她选美时自己介绍说是13号选手绮红!”
何秀红立刻抚掌大笑,“妈呀,这什么社会,她都成偶像了!”
随后跟过来的程昱一脸莫名,跟路志坚一左一右地看向母女俩,“你们认识?”
路圆满笑:“何止认识,路家河村好多人都认识她。”她盯着屏幕上那张已经大不相同的脸,说:“现在面对面估计都认不出来了。”
要不是他们恰巧去看了那场选美比赛,要不是路圆满恰好在村里看见了她,也不会把那个自称条件优越的选手和城中村里的流莺联系在一起。
不久之后,绮红主演的电视剧上映,她饰演民国时期一个为生活所迫沦为暗娼的女子,好多影评都夸赞她,说她演技好,是天生的演员,只有路圆满母女知道她是本色出演。!
第41章 初吻
这次的天气预报很准。周日,燕市迎来了一场大雪,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第一场雪来得无声无息,落地不久就化了,没引起大家都注意,而第二场雪却可以用“鹅毛般的大雪”来形容,飘飘洒洒只下了几分钟便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大雪是从上午开始下的,路志坚隔一段时间就去扫一次雪,扫院子里的,也扫外面街道的,他怕雪被踩实压成了冰,不好清理,也容易滑倒。
幸好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程昱在下雪之前就过来了,这会儿替了未来的老丈人的工作,在扫院子。
路志坚在给锅炉添煤,路圆满在洗菜,准备中午吃火锅。北方冬天的自来水极凉,幸好翻修这栋房子时改了水电,从电热水器里接出了一条水管,使得冬天也有热水用。
何秀红正准备调制蘸料,忽然发现麻酱只剩下一个底儿,路圆满便自告奋勇去香油店买麻酱。
现磨出来的麻酱最好吃,放一段时间麻酱里面的香味会渐渐挥发,没以前那么香了。
何秀红瞧着窗外的雪下得小了,把装麻酱的罐头瓶递给她,:“还用这个装吧,慢点走。”
路圆满接了瓶子,只穿了羽绒服,没戴帽子、手套。下雪不冷化雪冷,况且香油店离得也不远。
程昱正戴着路志坚的棉帽子、棉手套在院子里认真扫雪,路圆满一看他就笑个不停。
程昱戴的是军绿色的有护耳的棉帽,也不是说难看,就是有点违和,就跟朱时茂演了坏人似的,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程昱支着竹扫帚笑看着路圆满:“干嘛去?”
路圆满晃晃玻璃瓶子,说:“没麻酱了。”
程昱将扫帚靠墙放好,说:“路上不好走,我跟你一块去。”说着便摘了帽子、手套放到院门下雪淋不到的地方,程昱露出的头发上积了一层冰碴,路圆满伸长手臂弹了弹,冰碴便都弹落下来。
院子里的积雪随时在清扫,看不出雪到底有多大,但从墙头、房顶积雪的高度就可以知道,这会儿的雪起码已经没过脚踝,到小腿处了。
程昱将落在脸上的冰碴抚掉,朝着路圆满伸出胳膊,路圆满笑着挎上程昱的胳膊,两人一起出了院门。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刺
目得很,洁白的积雪上残留着几道清晰的脚印。
路圆满往右边一瞥,便看见小果子挨在拐角处墙边的位置低头玩雪,只他一个,陈大娘和陈大爷都不在身边。
“奇怪,这孩子怎么自己在这里?”路圆满停驻脚步,自言自语地说。
程昱也看过去,“有什么不对吗?”
路圆满:“这是租咱门脸开菜门市那位陈大娘的孙子,被当成古代大家闺秀那么养着,特别精细,按理说陈大娘是不能放孩子自己出来,还让孩子玩冰凉的雪,走,咱们看一眼去。”
程昱自然是跟着她,两人往小果子那边走过去。
小果子正在团雪球,两只小手捧起一团白雪,将雪团成雪球后,靠着墙摞在一起,在墙边上均匀地摞了三排,每排都有三四个了,可见他也玩了有一会儿了,双手冻得通红。
“小果子。”路圆满走到跟前,轻轻地叫了一声,“你怎么自己在这里玩儿,你奶奶呢?”
尽管路圆满的声音已经尽量放轻柔,还是把这孩子吓了一跳,像是犯了错误似的连忙站起来,怯生生地看一眼路圆满,嘴巴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
路圆满很无奈,说:“小果子别害怕,我不是在说你,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自己在这里玩,你奶奶呢?”
小果子揉搓着自己两只冻红的小手,抠着大拇指的指甲,抬头看了眼站在路圆满身后的程昱,连忙往路圆满的方向靠了靠,小声开口:“我,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想玩雪,奶奶不让玩。我,我奶奶在门市里……她,她以为我在里屋写作业。”
以陈大娘对小果子“天热怕他热坏了,天冷怕他冻坏喽”的呵护程度,是肯定不允许孩子出来玩雪的,但玩雪是孩子的天性,天性战胜了对陈大娘的顺从,所以小果子偷偷溜出来了,但是小果子这样身体不好的孩子,双手玩雪久了确实容易生病。
路圆满将胳膊从程昱的臂弯中伸出来,又将麻酱瓶递给他,用空出来的双手握住小果子的两只小手,帮他取暖,然后跟他平视着商量,“你也玩了有一会儿了,再玩容易生病,再说等下奶奶找不到你该着急了,现在我送你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