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州府小十三
季言礼微怔,勾了一旁架子上的?浴巾搭在沈卿身上,低头托了她的?脸去看她,依旧是皱眉淡声的?:“怎么了?”
沈卿偏过头,用?手背抹掉脸颊上的?泪,嗓子哽塞,她想让季言礼出去,说不用?他的?帮忙,但一张嘴眼泪就更?凶地往下掉,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咬着唇,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来。
季言礼站在沈卿的?身前,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片刻后,微微叹息,撑着浴缸的?边沿坐下来。
水打湿了他的?西裤和衬衣,很凉,但他却没有?在意。
季言礼拨着沈卿的?身体,让她看向自己,声音柔和了很多,轻声问她:“是我弄疼你了,还?是不想让我帮你洗澡?”
他用?拇指一下一下地抹掉沈卿脸上的?泪,默了片刻,再次很轻地叹了口气,很缓的?调子:“怎么哭这么狠。”
情绪被打破了口子就再也封不住。
沈卿压抑着声音,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无论怎么都?停不下来。
沈卿早就没了父母,也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男女有?别,她不可能天天找时恒湫哭。
她的?柔软早就无处安放。
她总是表现得能独挡一面?,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忘了,不到二十五的?年纪,其实也还?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时候。
沈卿身上的?吊带礼服被脱了一半,肩头沾了水。
季言礼起身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再走回来时坐在椅子上,用?很厚的?浴袍把沈卿裹起来抱进怀里?。
季言礼的?动作?很轻,拍着沈卿的?背,语调温柔的?:“不哭了。”
沈卿一直低着头,胸前起伏,哭得说不出来一个字。
季言礼也不急,把沈卿搂在怀里?一句句地轻声哄着。
浴池里?早就放满了水,自动停了下来。
浴室里?安静,只有?沈卿极低的?抽泣声和季言礼很轻的?说话声。
季言礼帮沈卿擦掉眼泪,淡淡的?,哄人的?语气:“不喜欢我就不喜欢了,哭什么。”
“不让你看到我了,”季言礼拢着沈卿的?胳膊,帮她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不哭了,卿卿。”
沈卿单手捂着眼睛,泪从纤细的?手指缝中流出来,良久,终于?在接连不断压抑的?抽泣声里?,逐渐平静下来。
哭了太久,泪水里?都?没了咸咸的?味道。
沈卿用?手背蹭着眼角,垂了头,一言不发。
季言礼再次屈指帮她把眼下的?泪蹭掉时,沈卿终于?察觉到他不正常的?体温。
她拧着眉,声音里?还?有?很重的?鼻音,抬眸,泪眼朦胧地看过去,哑着嗓子问:“你生病了?”
季言礼对上女孩儿挂着清淡泪水的?眼睛,没再硬撑,淡声回:“前两天感冒,发烧了。”
沈卿目光在季言礼脸上扫了下,嗯了一声,眼睫再次垂下去。
空调的?温度打高有?一会儿了,浴室里?很暖和。
即使?身上披着的?浴袍早就滑到了腰间,也丝毫不觉得冷。
沈卿再次吸了下鼻子,声音低而轻:“文件......”
她顿了顿,还?是道谢:“谢谢你。”
知道沈卿不喜欢自己的?触碰,季言礼没再去摸她,手隔着一层浴巾,垂搭在她的?大腿处。
季言礼眸光微垂,视线落在眼前女孩儿的?发顶。
几秒后,他喉咙滚了滚,轻笑着回了句:“你不是答应跟我去瑞士了吗,给你我也不算亏。”
男人语调拖沓,带着散漫疏懒。
片刻后,季言礼起身把沈卿放下来,他弯腰试了下浴池里?的?温度,撑着浴缸的?边沿站起来时,揪过一旁的?毛巾擦干了手。
紧接着垂眸看了两眼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人。
女孩儿低着头,右手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裙摆。
季言礼把用?过的?毛巾搭在一侧的?架子上,转身往外?走时交代了沈卿一句:“我喊方?姨等在外?面?,你有?需要的?话喊她。”
沈卿抬头看季言礼一眼。
微红的?眼睛还?挂着泪珠,乖乖点头。
季言礼没忍住,手再次摸上她的?眼尾,低声轻喃:“不哭了,卿卿。”
出了沈卿房间的?门,季言礼去主卧换掉了身上的?衣服。
衬衣早就被淋浴头打湿了,贴在身上冰冰凉,对还?在发烧的?他简直是火上浇油。
季言礼脱掉衣服,去浴池冲了个澡出来,又吃了药,嘱咐等在沈卿房间门口的?方?姨看好她。
在次卧门口站了会儿,才反身回到了书?房。
视频连起来的?时候,林洋还?很诧异。
他从一旁捡了坚果丢进嘴里?,盯着画面?里?的?季言礼:“你不是发烧了吗,还?开?个几把会,睡觉去啊。”
吃过药,烧退了些,身上倒是没那?么烫了,就是头已?依然昏沉。
季言礼身上穿着很柔软的?白色棉麻布衬衫,鼻骨上架着副金丝框的?眼镜。
他修长的?手指翻着手里?的?文件,淡声笑着,有?种轻浮的?慵懒:“赚钱啊。”
“赚个屁钱,”林洋不能理解,“你的?钱还?不够多?”
书?房的?门没关严,从季言礼坐着的?角度,透过半掩着的?门缝能看到走廊。
他抬了抬眸,看到已?经洗过澡的?人穿着浅蓝色的?睡袍从次卧走出来。
腿脚不便,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没有?喊任何人帮忙。
季言礼视线转回来,右手再次把拿着的?文件往后翻了一页,头靠在身后的?椅背,很淡的?声音,带着不太明显的?自嘲:“其它我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好好赚钱。”
他声音太低,尾音悠悠然然地飘落下来,像在自言自语。
那?端的?林洋没听到,正吐槽着盘子里?的?坚果,开?了两个核桃坏了两个。
季言礼侧眸,再次透过书?房虚掩的?门缝,望了眼走廊。
那?处早就没了人。
走廊空空荡荡的?,就像他依旧孤寂一人的?生活。
季言礼开?了两个跨国的?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晚上吃的?那?片退烧药药效已?经过了,身上的?温度再次起来。
季言礼端着杯子起身,接了杯温水,靠在墙侧,拿了木台上的?药片,再次咽了两粒。
他不是第一次硬撑着这么工作?了,公司事情多,很多东西都?需要他亲力亲为,带着病开?会是常有?的?事。
但这还?是第一次,事情忙完了,季言礼却依然不想睡。
心里?空空的?,没什么着落。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仅仅是因为夜深了,容易犯矫情。
季言礼摘掉脸上的?眼镜,掐着山根揉了揉,倚着木台站了会儿,起身推开?书?房的?门。
他本想下楼去露台看会儿电影,但推开?门,抬眸看到斜对面?闭着的?次卧房门时,脚下又停住了。
季言礼白色的?衬衫外?罩了件黑色的?长睡袍,长度到小腿。
他懒散地倚着门框,垂在身侧的?右手两指捻了捻,有?点想拿烟。
恍惚着,季言礼发现自己最近抽烟的?次数有?点太多了。
他本来是没什么烟瘾的?。
季言礼的?目光从侧卧的?门上移回来,抱臂,垂了眸,站了没一会儿,他带上身后书?房的?门,转身往楼下去了。
身上还?是烫的?,让他每往下下一步,脚下都?很虚。
季言礼穿过客厅,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到露台上。
天凉了,露台的?躺椅换成了温暖的?沙发,临着栏杆的?一侧还?装了壁炉。
点了火,靠近进沙发里?,说不上多暖和,但勉强不冷。
季言礼从一侧的?架子上随手翻碟片,翻来翻去,又找到那?张《一见钟情》。
这架子上的?碟他大部分都?看过了,放哪张差不多都?是重复看。
季言礼没再重新找,索性拆了手上的?这张,把碟子放进放映机。
张曼玉还?是一样的?漂亮,电影里?的?配乐和场景也还?是一样浪漫。
但反反复复看了好多次的?电影,这次再看好像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就比如先前斩钉截铁说过的?话,现在想起来貌似也没那?么斩钉截铁。
季言礼单手撑在扶手上支着头,觉得自己八成是烧糊涂了,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看煽情的?香港电影。
电影演到一半,季言礼有?些困了,他用?遥控器把电影声音调小,接起茶几上的?电话。
段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老板。”
只叫了一声,再往后便没再说话。
段浩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这么做的?可能就只有?一个——后面?要说的?话不是什么好事。
季言礼目光落在远处泛着淡色银光的?幕布上,觉得自己大概知道段浩要说什么了。
他扬手再次把电影的?声音调小,对电话那?端:“结果怎么样?”
段浩轻咳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能往上追溯的?线都?查过了,目前为止来看......”
段浩顿了顿:“目前为止所有?证据还?是指向您的?父亲,是自愿签署的?名字。”
季言礼淡淡嗯了一声。
他眼神依旧落在远处的?幕布上,眉宇间平和,好似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两秒后,他抬手看了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