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央
“我这侄子吧，”李昆猛地一掌拍在李道背上，“就是从小被宠惯了！其实他呢，感情方面呢，没啥经验！所以——”
李道满腔狐疑，难得反抗，揪住自己叔叔就往后拽，一边还充满歉意地朝常达美的妈妈投去不失礼貌的微笑。
等到背过身，李道才质问起来：“你发什么神经？！”
李昆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你不是轻薄了人家闺女吗？”
“谁他妈……”
“你没有吗？！那你那副是男人就下一百层的反应是在逗我？！”
“……”
二十多年了，李道才知道，他跟自己叔叔脑回路之间的鸿沟是无法逾越的。
等回过身，李昆总算整理好一切，非常之爽朗地将刚才一笔勾销：“欢迎晚上来品尝我的厨艺！”
李道勉为其难圆场：“我叔叔，做菜以外的事都不太懂。让您见笑了。”
常达美的妈妈笑着反问：“你也很喜欢做菜吧？”
“我还有的学。”李道很客观，“阿姨您是怎么知道的？”
两个人漫步在露天的农贸市场，天空微微下期一点雨来，细雨微微，没有人躲避，他们也只顾着风轻云淡地继续散步。
达女士说：“听达达说的啊。你的事，她都很上心。”
在妈妈的叙述里，常达美对李道的喜欢比起轰轰烈烈，更像是勤勤恳恳。
有一天，她放学回家，突然在餐桌上宣布自己要追星。
就像说出“我要当作家”“我要考一百分”一样坚定而明确、自豪又骄傲。
然后，她就开始自顾自建立李道的词条和资料库。
那时候李道还是练习生，需要她花在他身上的时间并不多。常达美也只忙碌了那一阵。
爸爸妈妈曾经讨论过是否要出面干涉，毕竟她也到了升学时期。然而，还没得出结果，常达美的重心又回到了学习。
他们一度以为是热度消退。
殊不知，女儿的想法早已远超父母的预期。
常达美一直努力到了高考结束，分数足够她上一线城市的志愿大学。这时候，常达美才松了一口气。爸爸妈妈去道贺时，只见她两眼放光，好像实现伟大事业第一步的魔教教主，阴笑着说：“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追星了！”
从此以后，她对李道的喜欢就像开闸放水，根本刹不住车。
“我们也想过，会不会有坏处呢……但是她零花钱没超额，成绩又挺好的，甚至还拿各种比赛的奖金。”常达美的妈妈难为情地笑着说，“完全是别人羡慕的那种孩子啊。”
即便是旁听的李道，也忍不住颔首称是。
“我是真的很感谢她。”他坦白。
“那倒也用不着。”常达美的妈妈看向李道，双眼清澈又明亮，“我以前问达达为什么给你做那么多事，她是这么回答我的——”
当时常达美正在修图。她摘下蓝光眼镜，久久凝视着屏幕里相貌出众的男性。那个人于她而言遥不可及，但她还是乐此不疲地去看他。说是追星，可是，明明知道谁都追不上，仅仅只是追着罢了。
常达美说：“追他让我感到很开心。追星这件事，粉丝和偶像其实只是各取所需。偶像需要粉丝吗？其实不是，他们需要的只是粉丝的钱和力。粉丝需要爱豆吗？可能就只是想要一个理想的形象，一个消遣的东西。”
她无偿地为他做了很多事。
但却是一点都不高尚，也并不纯洁的爱。
常达美的妈妈笑意汇聚成云，慢慢地，也不散开。
但是，她却看到李道的神情纹丝不动。他真诚而恳切，不疾不徐，这样说下去：“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感谢。”
中午被同事提点后，坐在餐桌前，常达美给林初已打了个电话，打算问问那天醉酒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初已很快就接通了。
还是那样的友好，还是那样的温和。
“你在上班吧？要注意休息啊。”林初已说。
“你也是啊。”常达美想问下次什么时候由她组织一起吃一次饭，“那个，不知道你……”
就在这个空隙，她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骄矜而散漫的女声：“是你那个相亲对象？”常达美当即噤声，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只留她一个人盯着对方挂断电话的提醒，茫然地发呆。
胃好像被搅过一番似的，食欲顿时消减不少。
对方迟迟没再打过来。
没吃早饭，午饭不能再不吃了。常达美清楚这一点，但越想硬塞，食欲越差，到最后索性没吃。反正以前大学时期，也总是忙得没空进食。
她就这么帮同事处理完了文件，然后又完成了加班任务。等到可以走人时，天早就黑透了。
联系妈妈，却得到她在Dinosaures的消息。
常达美匆匆忙忙蹬上一辆共享单车赶过去。
下车时，她已经饿得两眼直冒金星了。
一般来说，餐厅这时候都已经不再接待新客人。她只想着接妈妈回家，等会儿让妈妈再下碗面条给她吃。
进厅门时，她刚要伸手，门已经打开了。
李道的服务总是完美无缺的。
他说：“欢迎光临Dinosaures。”
常达美有气无力地点了一头，下一秒，脚倏然倾斜，重心不翼而飞，她连忙伸出手。
离她最近的李道想伸手扶住她，然而，她的自救本能显而易见比他的反应神经更加强大。想支撑她肘部的手落了空，她牢牢抱住他的脖颈。有一瞬间，常达美觉得李道能抱着她转几个圈。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为什么总是在他跟前丢脸呢？
“对、对不起……”常达美嘴巴一扁，忽然有点委屈。
李道像认输的格斗选手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说：“你先松开。”
常达美强打阿Q精神，虽然没有大喊“你和我困觉”的魄力，但还是怀揣着“抱都抱了”的心情自暴自弃：“等我回味一下。”
“你最好别。”李道提醒。
她站稳身子，把手臂抽回来。他也低头检查是不是地上哪里滑，需不需要调整。
却听到身后传来响动。
常达美的妈妈捂着嘴作惊讶状：“达美，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含蓄呢。”
李道的叔叔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根擀面杖：“小兔崽子，上班时间拍拖，爷杀了你！”
第16章 Chapter 16 麻烦的人
李昆对李道，不仅仅是叔叔对侄子，更是师父对徒弟。
口头破口大骂不说，还动辄一脚踹过去。有时候甚至专程交待李道“把刀放一下”，或者“关火”“离锅远点，出来”，就为了踢他一脚作为惩戒。
常达美急急忙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就只是我没站稳。我们没有拍拍拍拍拖！”
“小常，”李昆语重心长，“你先从李道跟前让开。”
常达美猛地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条件反射挡到了李道跟前。
常达美的妈妈反应夸张得像在看琼瑶剧，继续捂着嘴，嘤嘤道：“年轻人，感情再怎么好，也还是要注意一下场合的。”
李道挣扎着开口：“真的是误会……”
“李道跟我是不可能的啦！”常达美说。
一言既出。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忽然都安静下来。
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常达美看。
她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抬手摇晃着给自己扇风：“李道这种人，虽然平时我很喜欢，但是谈恋爱的话，肯定会很麻烦的。”
……
死寂的氛围害常达美有点想两眼一翻。
……
好在很快，李道就换上工作态度，送客人到门口。
回去路上，妈妈倒也没抓着刚刚那一幕不放，只一个劲评价Dinosaures公开的厨房多么多么高级，设备又很齐全，完全是间放在市中心也入流的高档餐厅。价位的的确确不一般，但餐食结合了中国人的口味，有一定的开创性，性价比绝对的高。
“以前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个挺认真的年轻人嘛。”妈妈说。
繁星满天，常达美好像打了鸡血：“那当然。”
李道本来就是很有想法、又很努力的人。
也许在每个粉丝看来，自己偶像都是优秀的。可常达美偏偏觉得李道不一样。
这是她的一意孤行。
但也没什么不好。
回到家收拾了一下，妈妈隔天就要回去。常达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把头靠过去一动不动，直到妈妈催才左右摆摆脸，小小声地说：“妈妈可以不回去吗？”
“可以呀，”妈妈揉揉她，笑着说，“但是爸爸就要一个人啦。”
“那妈妈还是回去陪爸爸吧。”常达美有点委屈，可还是忍住了。
等到睡前，常达美在擦头发。
妈妈突然说：“你和你那个邻居偶像，每天早晨都会见一面吗？”
“没有啊，”刚说，常达美又意识到什么，“你来之前那几天，好像都碰到了。他有时候反正也顺便，就分点早饭给我……。”
果不其然，妈妈露出有点微妙的表情。
“你们邻里关系还不错嘛，”她说，“你也要多帮帮邻居啊。”
常达美慌里慌张地敷衍：“我知道。”
“要是缺钱的话，一定要跟妈妈说喔。”知道常达美工资不高，妈妈还是很关心这一点的。
“不不不，我不缺钱啦！”说实在的，以前零花钱就都花到追星上，等到如今年纪大一点来回想，偶尔也觉得自己有点超额消费、对不起爸爸妈妈。所以常达美早就下定了决心，既然已经工作，就肯定不能再靠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