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不归人 第123章

作者:我见青云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在听完遗嘱之后,程寄倒数第二个去病房里单独见爷爷,那时候程老爷子已经讲不出话,只是试图用力握住他的手,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也没有。

  他那双手干瘦微凉,已经没什么体温。程寄那时候对死亡感受到恐慌与无力。

  对于爷爷的离去,他的伤心多过释怀。

  “景致,就当我是小心眼,以后让我走在你前面,你要好好锻炼身体,才能守在我病床。”程寄闷着声音说。

  “谁要守在你病床?你都快要病死了,还要使唤我?”景致都快被他气笑了,但又笑不出来,眼眶红热,“我是造了什么孽?那时候我也很老了吧,还得给你守病床。”

  “你愿不愿意?”他的脑袋蹭着景致的颈窝,又刺又痒,好像景致不答应,他就要用这个办法让她不好受。

  景致侧脸靠着枕头,枕头都被她的泪流得潮呼呼。

  心里更是泥浆似地不好受,说:“好好好,知道了,我愿意,你生老病死了,我都会守着你。”

  在他们的这段感情中,程寄总是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的那一个。

  关于这一点,景致也是在后来慢慢悟到的。

  程寄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饶了她,脑袋向外一滚,落在枕头上。

  他很少像今晚这样袒露心声,说了这么久,总算是累了。

  景致哄着他睡觉,摸着他的脸说:“三年的陪伴已经够多了,不要乱想了。”

  程寄没有说话抓着她另一只手,慢慢睡了过去。

  *

  等景致再次醒来,屋内亮堂,程寄已经不见了。

  那两天,程家公馆很是热闹,前来吊唁观礼的人络绎不绝,景致不怎么下楼,但仅有的一两次中也看见了姚助理。

  姚助理也算是平步青云,正式升任为中华区的Greco管理人。

  他对着景致遥遥相望,点头致意。

  葬礼的过程,景致并不是十分了解,听程寄说程老爷子的骨灰分为两半,一半埋于巴黎,与他最爱的事业长存于此,一半送回国内,葬于程家的祖坟中。

  景致跟着程寄出席了教堂的葬礼,在装有彩色玻璃的教堂下,听着神父肃穆的祷告,与爷爷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他就要被送往火化场。

  程寄那几天心情一直闷闷的,不怎么说话,但又要应付商业上的交际。

  景致除了陪着他也做不了什么,为了让他少点担心,她后来就不怎么出门,只住在公馆里。

  她倒也不会觉得闷,因为公馆很大,每一处公共场合都能让她探索很久,而且这些地方都有程寄从小生活的痕迹。

  她在这个公馆还发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是公馆里秦管家的父亲,原先是这里的老管家,一直服务于程家。

  程临岚与这位老秦管家的感情十分深厚,等他年老退休之后,程临岚给他养老,让他住在了程公馆。

  老秦管家比程老爷子年轻,一直管理着程家公馆,程老爷子去世,他也伤心难过了一阵,不过他倒是看得开,说自己一把年纪,也不知道再过多久,也要跟着下去了。

  把程临岚他们几个吓得不轻。

  老秦管家很喜欢景致,他可以说是从小看着程寄长大的,这是程寄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他很高兴。

  那时候大家都在忙着程老爷子的后事,只有老秦管家和景致空着,老秦管家怕景致无聊,老是找景致说话聊天,还把几本关于程寄小时候的照片给她看。

  从程寄只有两只手那般大,到他上初中,哭的笑的,什么模样的都有。

  但更多的是他一个人安静地拿着笔,在那做作业,玩数独。

  年纪还小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怕他,他有些错愕;到大一些了,程寄不太开心有人抓拍他。

  但总而言之,看上去还是好乖,头发长长的,有两分女相,而且还很可口,跟个白白嫩嫩的奶香小馒头一样,刚好一口一个。

  景致看得停不下来,每一张照片都仔细看过去,甚至还用手机拍下来,打算回国了也能慢慢欣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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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我在向你求婚(补完)◎

  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故事, 老秦管家的记忆很好,稍微回忆一下,就能随便道出点当时程寄在干什么。

  “这张是程寄大概五六岁的时候, 不小心吃到了辣椒, 喝了整整一杯子的温水都不能解辣。”老秦管家指着左上角的照片说。

  那是张侧脸照,程寄的脸颊红彤彤,辣得眉毛都皱起,那时候他还远没有长大之后那样冷漠, 表情生动。

  不过想想也是, 才五六岁,懂什么呢?

  这张照片的旁边就是下一帧画面,他捧着空荡荡的水杯,表情痛苦地转头去看滕夫人, 好像在说:“妈妈,我还是好辣,怎么办?”

  滕夫人年轻时候长得确实花容月貌, 雍容华贵, 就是景致见了, 都要倾心。

  但照片上的滕夫人只是笑盈盈地看着镜头,画面很漂亮。

  景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但没有多想,问老秦管家:“他怎么会忽然吃到辣椒了?”

  景致知道程寄吃不了辣, 但她有时候清淡的饭菜吃厌了,有那么一两天会想吃重口味的,程寄虽然不会阻拦她吃, 但也不会和她一起吃, 陈管家会在那两天分别准备两人的饭菜。

  程寄是属于一点辣都受不了的人。

  老秦管家想了想说:“好像是那天滕夫人兴致使然, 做了墨西哥菜给程寄吃,里面加了辣椒。”

  景致再仔细看了一眼照片,果然看到了牛肉辣酱汤。

  她不知道程寄不能吃辣吗?景致心想。

  那几本照片集可以说是程寄的成长相册,家族里的人物几乎都出现了,但他父母出现的次数并不多,甚至还没有程临岚多,当然,程父是最少的。

  滕夫人年轻时候喜欢画画,但不知道有没有从事过艺术工作,这几张照片中看不出来。

  为数不多的她和程寄的合影中,有两张她用油画笔在程寄的脸上、手上涂颜色,程临岚依旧是漂亮的人,她看上去很开心,但景致却只看到程寄的紧绷和无奈。

  似乎是为了迁就自己的母亲,答应让她在脸上作画。

  那时候程寄才三四年级的样子,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平时衣服上有点污渍都受不了,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弄脏他的脸和手。

  “滕夫人很喜欢在别人脸上画画吗?”那一阶段,景致看到好几张程寄这样的照片。

  “好像是这样的,那段时间流行人体行为艺术,在人裸//体上画画,滕夫人喜欢过一阵。”老秦管家看着景致说,他不知道景致能不能理解这种“艺术”。

  不过滕夫人喜欢艺术也不过是个撑门面的幌子,一阵一阵的。要真的把艺术做出来,是要花时间和精力,滕夫人最愿意花时间精力的地方在吃喝玩乐以及爱情。

  在这点上,倒是和程寄的父亲不谋而合。

  然而景致根本就不在意滕夫人喜欢的是什么艺术,她问:“那段时间,程寄经常和她母亲在一起吗?”

  “应该是吧,我记不太清了,”老秦管家说,“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喜欢黏着父母总是正常的。”

  他往后翻着照片给景致看,“后来长大了,就不怎么喜欢了,反倒更愿意一个人待着。这些都是他初中左右。”

  那些照片里,他的轮廓都渐渐长开,特别是初一时候,从男孩长成了男生,但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少,后来的冷眉冷眼初具雏形。

  “这张是他初一学期结束后,回巴黎补办的生日,就在公馆的宴会厅。”当时他们坐在会客厅聊天,老秦管家怕景致不了解,特意用手指了指说,“穿过这个门,往左走的第二个房间就是了。”

  “人很多,是不是?”他问,“很多都是他同学。”

  景致点点头。

  这张照片上不止人多,而且长桌上的食物到现在看都是丰盛美味,依旧昂贵,其他小孩都很开心,唯独坐在主桌的程寄没什么情绪起伏。

  景致怜惜地用手指摸了摸照片上的小人,似乎是想把他眉间的冷漠抚去。

  断断续续地看完一本厚重的相片,已经是下午三点点,老秦管家有午睡的习惯,今天陪了景致这么久,他有些熬不住,想要去休息。

  回房间之前,还拉着她的手说:“明天再过来,我们继续一起看。”

  老人都喜欢回忆往昔,然后絮絮叨叨地将过往经历说给小辈听,但这样耐心的小辈并不多,老秦管家好不容易才找到景致这一个,不愿意放手,而且他听他们说,再过几天,景致和程寄就要回中国了,这次见面可能都是彼此最后一面。

  景致也愿意了解程寄小时候的事情,自然是答应的。

  送老秦管家回房休息后,景致也打算回房处理工作。

  拿出手机,原本想看看微信上有没有工作找她,转念一想,在浏览器搜索了关于滕夫人的人体艺术。

  她本来没抱什么期望,在谷歌上随便打了几个关键词,就跳出了十几条相关报道。

  那都是千禧年间的事了,滕夫人在蓬皮杜现代艺术展,曾经展出过几件作品,也邀请了几位在当时名声大噪的先锋艺术家捧场,但媒体报道中对滕夫人的作品点评不多,更多的是描写她背后的家族故事。

  很明显,这不过也是个靠着祖上余荫博名声的典型例子。

  景致稍微翻了翻几张人体艺术的照片,全都打着“软/色//情的擦边球,还不如说是她与人体模特的调/情更为贴切。

  听老秦管家说,那段时间程寄喜欢跟着滕夫人,很有可能就接触了这些。

  景致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就算是西方觉得“色//情”是艺术,但这些作品展览的时候,也是要限制观众的年龄。

  小孩不能不接受正确的性/教育,但也不能过早地接触色///情,不然容易走向两个极端,不是性//泛滥,就是性//冷淡。

  难怪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程寄不太喜欢景致的触碰。

  她转身,刚上了两级台阶,余光里就看到有人进来。

  景致再仔细一看,是滕夫人。

  在这住了这么多天,除了在教堂见过一面,景致还是在这儿第一次私下和滕夫人见面。

  虽然彼此都知道大家住在这儿,但很神奇地是一次也没碰到过。

  上回在教堂不方便说话,这回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打招呼的。

  景致从楼梯上下来,站在一旁,喊了声滕夫人。

  滕夫人对景致的观感差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因为景致,她的儿子程寄就应该成为程家的掌门人,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水涨船高,成为社交圈追捧的焦点。

  之前大家都压宝程寄,对她也礼遇三分,现在谁都知道程寄没有这个可能,连约她出去的人都少了,也更加不会像以往那样,即使她说了蠢话也要捧着她。

  这种落差大得就算程寄之前和她打过招呼,让她客气点,也不能压住她内心的窝火,滕夫人徐徐走过来。

  虽然高傲的贵妇姿态扫了景致一眼,但说出的话已经压抑不住的嫌弃。

  “你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迷得程寄一套一套的?”滕夫人挑剔地打量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