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见青云
可惜宴会厅的大门在那两个女生进入之后,就对她关闭,景致只能瞥到几眼里面的风光。
别提看到什么人了。
庆幸自己没有犯蠢,她长舒了一口气。
神思又恢复了理智和清明,漫无目的地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怎么绕的,景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角落,她似乎迷路了。
举目之处只有冰冷的瓷砖,明亮刺眼的灯光。
她没再看到其他人,往前走了走,在不远处见到两个正装打扮的男人并排靠着栏杆聊天。
她想去问问路,走近了才发现其中一个男人有几分像程寄,景致不确定地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你都要订婚了,身边那个怎么处理?之前圈子里有人结婚之前还没把莺莺燕燕清干净,结果那个女的来闹婚礼......”
“现场都是有头有脸的长辈,如果真出了这种事不就是让人看笑话,最后花了不少钱才打发掉那个女的。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人不可貌相,长得越乖,越不好打发。”
偷听私密话不是景致的本意,但这话里话外傲慢的贬低,景致不悦地皱起眉。
正要走,一道冷冷清清,与往常无异的声音让她钉在原地。
那男人似乎轻笑了一下,很肯定地说:“她不是那种人。”
像是到了高考成绩揭晓的那一刻,紧张得手心冒汗,原本背对着她,身姿清瘦的男人微微侧过脸。
明月靡常悬挂天际,照得他的侧脸锋利冷峻。
原来,真的是程寄。
原来,他们说在说她啊。
他竟然这样看她。
她终于听到阁楼上的靴子落地,重重地砸在地上。
景致的心沿着裂痕四分五裂,她像是站在破碎的山河前,感受到余震的疼痛。
顷刻间,山川坍颓,也不过如此。
不远处的程寄心脏微微一缩,敏锐地捕捉到鞋底与光洁地面打滑的刺耳声音,他警觉地往声音方向看去,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兔子,匆匆地往外走。
程寄的目光一直锁着那人的身影,眉头越皱越紧。
就连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大事不妙,忙问:“怎么了?”
程寄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追了出去。
他喊景致的名字,但前面的人没有停下,反而越走越快。
不明事理的路人纷纷抬头,停在路上,程寄连撞了好几个人。
他始终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人上了车,从没回过头。
这时似乎才想起还有手机这种东西,站在原地,他拨了景致的电话,刚响了一下,就直接被挂了。
又一次。
程寄看着屏幕,眸色沉了下来。
*
夜晚,宁静的别墅中响起嗝哒嗝哒清脆的声音,食指和中指有律动地点在单人沙发扶手上,直到夜半三更,程寄才看到那抹单薄的身影。
灯亮的瞬间,手指停下。
程寄睁开眼,看向来人,沉声问:“去哪儿了?”
第十五章
景致回到别墅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其实这四个字不太准确, 外面是夜来风雨。
“去哪儿了。”
手指刚摸上电灯开关,伴随着?灯亮的瞬间,是一道冷冽的声音。
声音不怒自?威, 但仍旧没能震醒脚步飘忽的景致。
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的眼睛被灯光刺伤, 闭了会儿才适应过来, 循着?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到程寄纹丝不动地坐在?暗影处, 灯光照亮了他半张脸, 影沉沉得晦暗如深, 风雅如旧。
有这么几秒,景致真觉得他像是坐在?雪山之巅,周身凛气地俯瞰众生。
她收回目光低头换鞋,轻声笑着?说:“去公司处理事情了。”
可是程寄依旧问:“你去哪儿了?”
景致的小皮鞋全湿了, 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不答反问:“你说我去哪儿了?”
她没有戳破的心思,反倒让程寄一噎。
是啊, 他能说她去哪儿呢?
她身上穿的是吊带配纱裙,衬得骨架纤薄匀瘦。他认得,在?酒店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的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穿的。
一样的搭配, 一样的身形,只是现?在?的景致最外面的那件针织开衫不知道去哪儿了。
怎么可能不是她?
可是他要问出来吗?
还?不如顺着?她的意, 程寄收了手站起来,“我等?了你五六个小时。”
在?酒店见到她之后?,他就退了晚宴,直接回家, 不想却等?了这么久。
他慢慢从阴影中显现?出来,黑压压的影子像座山。
景致恍若未闻, 换好鞋后?,笑着?问:“今天怎么过来了?”
她的目光不像以往那样柔软地望着?他,声音也平淡无波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程寄站在?她面前,压住心头的燥意,“你忘了吗?我说过今晚要陪你。”
他伸手想要摸她头发,景致忽然?偏过头,他的手就这样硬生生地停在?半空,有些突兀。
目光从他的手上垂落,景致盯着?地面,虚弱地笑了笑:“我以为你开玩笑,身上脏,先去洗澡。”
然?后?不等?他再说什么话,掠过他直接上楼。
程寄的手落了空,心底微微一抽,浮现?出一种很陌生的情绪。
像是手心被纸页划伤,很薄的一道口子。
算不上痛,酸酸的,可就是这点酸让他的心毛毛的。
就连窗外的风雨也浇不透。
春末的雨水总是湿暖,再加上今晚雨势大?,扑到程寄面前,更是让他胸闷气短。
景致以前说她小时候住的江南就是这样的环境,程寄没有在?那儿长住过,体会不到,但经过今晚,他总觉得这样多雨的江南不会好受。
程寄皱着?眉,凝神静思,在?乱雨声中捕捉浴室的水声,听见水流渐断,他面色平静地关上窗,折回房间。
指尖凝着?雨水,不知怎么,手心却有点微烫。
他找了景致一会儿,最后?在?衣帽间看到人,穿着?白色浴衣,她的影子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
真像她养的那只蠢兔子。
程寄忽然?想到那天在?公司,看到她蹲在?地上,抱着?肥兔子运动,小声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堆,原来是想让它快点减肥。
她那张艳丽的脸上难得露出小女儿的憨态可掬。
程寄微微一笑,心情难得舒心。
他想,其实让景致把兔子养在?别墅也不错。
至少能让她开心。
他刚想开口,景致转头看了他一眼,眉目凄婉,眼睛微红,不知是哭过还?是洗澡的时候,流水进了眼睛,湿濛濛,她又转了回去。
葱白细手随意拨动着?宝石,传出清脆的相撞声,景致先于他开口:“程寄,之前答应我三个愿望的事情还?算数吗?”
她拨动的就是那根水滴项链。
就算是在?雨夜,钻石的光泽也如盛夏正午的阳光照射在?湖面,波光粼粼,打在?脸上,梨云杏雨得看不真切。
那种陌生的感觉重新席卷来潮,比之前要猛烈一些,但他还?是平静地往下?说:“嗯。”
程寄以前不是没有送过其它项链给景致,第一次过情人节的时候,他就送了套珠宝,是镶嵌着?各色大?宝石的,雍容华贵的款式。
景致收到后?不仅没觉得开心,反而心情沉重,把它们锁在?保险箱,从没戴过。
唯独这套“雨滴项链”,实在?是让她心动。
大?概是因为他承诺的两个愿望吧,他说不管景致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这样的承诺太过美好,被承诺的人只得晕乎乎,轻飘飘,将?过往的疼痛掩耳盗铃,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值得。
“那好,”景致握紧拳头,抑制不让声音发颤,“第一个愿望,我要养只兔子。”
拨云见雾似的,程寄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心头不得劲的郁结来自?何?处。
他承诺的愿望如此珍贵,别人哪怕得一个都要绞尽脑汁地想想如何?最大?化地利用。
是要泼天的富贵还?是滔天的权势。
她竟然?只要只兔子。
他刚刚就想要随口一说,给她的!
程寄快步走???到景致面前,转过她的身子,下?巴被他掐住抬起,景致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眉眼皆是冰冷,压着?声音突然?问:“再问一次,你想要什么?”
他真是长了副很漂亮的眼睛,眼皮的第二道褶在?眼圈一半的地方,内敛的往外延伸,她曾经在?无数的夜里,默默地观察着?。
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今晚这双眼睛黑漆漆,蒙着?层凛冽。
景致仿若不察,一字一句,淡笑着?说:“我要养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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