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与雪 第20章

作者:澄昔 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不要奖励,只是想跟你说一声。”宋槐说,“对了,刺槐树苗的枝干有些被冻到了,余叔特意在后院扎了个暖棚。”

  “我看到了。”

  “……后天是圣诞节,班里同学组织了聚会,要出去唱K。”

  段朝泠问:“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儿。”

  “到时候提前把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好。”

  陆陆续续又找了好多跳跃性的聊天内容。

  等她结束最后一个没头没尾的话题,段朝泠忽然问:“槐槐,你是想说什么。”

  宋槐伸手去抓桌布上的流苏,绕着食指缠了一圈又一圈。

  隔了许久才答:“……其实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些话让你分心,这样你就能暂时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直觉此刻的段朝泠需要人陪。

  她可以懂事地不因为好奇去问今晚来家里做客的男人是谁,以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没办法做到不让自己陪着他。

  段朝泠注视她,从她眼神里能捕捉到分外坚定的执着。

  没由来地叫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冬天。

  那时候母亲邹蔓刚离世不久,他把自己关在偏屋整整两天,一直在整理她的遗物。

  第三天,见他滴水未进,何阿姨担心会出事,一大早给正在外地考察的段向松打电话。

  中午,段向松赶回来,二话不说直接用脚踢开门,对他冷声呵斥一番。

  提起邹蔓和段斯延在之前的除夕夜把食材换成海鲜的事,父子俩免不了又要不欢而散。

  但那次他没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说就直接离开,而是很平静地问:小时候她故意给我蓄长发,她逼我一次次练古筝,段斯延换食材……这些事您都看不见,在您眼中所谓的“以大局为重”就是视而不见么。

  段向松哑然,没有一句回应,拂袖而去。

  后来他辍学离开家,走前给偏屋的门上了把锁,心里抱一丝渺茫的希冀。

  但凡段向松想起邹蔓和他,动念打开这锁,太容易知道他要去哪、准备做什么。

  最终,锁的完整度告诉他,实在不该过分执着于一段已经碎裂的关系。

  越执着越容易受伤。

  他本该像往常一样教宋槐这些道理,但这次没有。

  段朝泠喉结滚动两下,哑声开口:“因为你在,我不会不开心。”

  冬至这天产生的无数愧疚和自责,因为她的话一并被抽走。

  宋槐呼吸一滞,整个人像跌进了冒着热气的温泉里,绵潮触感自四面八方涌过来。

  她忘了去及时回应这话。

  挂钟走针声清晰入耳,连同时间也变得缓慢。

  静坐片刻,段朝泠出声:“睡觉去吧。”

  宋槐回神,下意识问:“那你呢?”

  “我再坐会儿。”

  宋槐想说那我陪你。

  没等她作声,段朝泠缓缓开口:“听话,明天还能见到。”

  宠溺且包容的口吻。

  宋槐哪里还会不肯,站起身,轻声说:“叔叔晚安,明天见。”

  “晚安。”

  她绕过座椅,朝反方向走。

  路过岛台,意外发现原本挂在墙上的画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墙面粘着的白色无痕贴还没被撕掉,痕迹明显,像镀一层抹平不了的污垢。

  -

  圣诞节,毛佳夷早早打电话过来,跟宋槐定好见面时间。

  毛佳夷表叔在二环以里新开一家火锅连锁店,今天开业,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商量晚上过去捧场,等吃完再到ktv和其他人汇合。

  下午,宋槐收拾好自己,捧着ipad去了客厅,打算先看两节欧标法语网课,到时间再出门。

  一个小时过去,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摘掉蓝牙耳机,把教材和笔记本放到储物柜里,准备换鞋。

  刚走到玄关,恰巧听见门铃声。

  门外站着的人是秦予。

  宋槐微愣,“秦老师?”

  她近期没约古筝课,显然不知道秦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秦予含笑看一眼她手里的外套,“槐槐,要出门吗?”

  “等等要和同学去吃火锅。”

  秦予笑说:“那不耽误你时间了,快去吧。我今天是来找你叔叔的。”

  宋槐正要说些什么,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段朝泠穿戴整齐出现,看见秦予,平声问:“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去接你。”

  秦予笑说:“和朋友逛街正好路过这边,不想麻烦你特意绕路到学校来接,中途就直接过来了。”

  段朝泠看向一旁的宋槐,“要去哪儿?”

  宋槐紧盯住瓷砖地板的精致纹路,低声报出街道名字。

  “一起走吧,送你。”

  隔十几秒,宋槐强挤出一抹笑,仰头看他,“不用啦,我约了许歧一起去,他马上就到了。”

  闻言,段朝泠说:“照顾好自己。晚上结束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僵硬点头,发出微弱一声“嗯”,目送他们并肩出了门。

  房门被阖得严实,隔绝掉外面的冷空气。

  原本在摘菜的何阿姨靠过来,“啧”了两声,po文海棠废文吃肉文都在q群寺二贰儿吴九乙似柒赞道:“这姑娘心眼儿好,懂得体恤人,想来会是个知冷知热的。”

  宋槐没说话,手指贴合掌心轻轻摩挲几下,指腹感受到薄薄一层汗。

  体内生出一股虚热,身体却实打实的冷。

  何阿姨轻叹,忍不住感慨:“……不管怎么说,你叔叔也到了该交女朋友的年纪了,要是真有个可以长远发展的对象,这是好事儿。”

  宋槐笑一笑,干涩附和:“我也这么认为。”

  -

  晚上吃火锅,宋槐只夹了几颗青菜放到碗里,全程没怎么动筷。

  看出她的不对劲,毛佳夷凑过来问:“怎么了?”

  宋槐答说:“没事……可能在来的路上有些晕车,没什么胃口。”

  吃完,众人陆续赶往附近的ktv。

  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需要排队等包厢空出来。

  店里以节日为噱头,在正厅弄了棵圣诞树,四周用彩灯围成许愿池,里面放各种小礼物和装糖果的玻璃罐。

  毛佳夷抓了一把糖果分给大家。

  宋槐从中拿了块桔子味硬糖,拆开含进嘴里。

  甜得发苦。

  等排上号,被工作人员领到三楼包间。

  有人冲到点歌台去翻近期的新歌榜单,有人拿着平板准备点些零食和饮品。

  宋槐抱着外套窝在沙发角落,视线频频发直。

  毛佳夷唱完一首歌,重新坐到宋槐旁边,关切问:“槐槐,还难受吗?”

  宋槐笑了下,“好多了。”

  “奇怪……以前怎么没见你晕车呢。”毛佳夷挺直腰板,调整好坐姿,“你靠在我肩上缓一缓。”

  宋槐顺势靠过去。

  毛佳夷稍稍倾身,叉起一块西多士递给她,“喏,吃点儿东西。”

  宋槐接过,道了声谢,机械咬一口。

  过了会,宋槐出声喊她:“毛毛。”

  “嗯?怎么啦。”

  “你上次说……如果喜欢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都想同对方分享。”

  “……我好像是说过这话。”毛佳夷疑惑看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宋槐嗡着嗓子说:“没什么。”

  只是突然意识到一点——她其实可以和任何人分享日常,可除了段朝泠,她对别人没有丝毫想分享的冲动。

  看到他跟别人亲密无间,她心里会止不住地失落。

  早该意识到的。

  那根本不是晚辈对长辈单纯的占有欲跟喜欢。

  不远处有个女生正抱着麦克风唱肝肠寸断的抒情歌,催得人伤感。

  灯光昏暗,她的思绪变得涣散,身体脱力得厉害。

  毛佳夷又问了句别的,见宋槐迟迟没应声,低头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