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稚
好在晏启山也没有再问,而是邀她出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就是补偿和?约会的意思?。
“可是阿丽也在……”傅真伏在他怀里?, 伸出手指头为难地戳戳他胸膛,“明天医生查房, 陪呼躺在床上呼大睡, 病人不?知所踪……”
晏启山温热的嘴唇擦过她耳廓,低声耳语到?:“可是,带着别人我们办事?不?方便啊。”
“啊, 我们要办什么事??”夜色暗涌, 傅真懵懵的抬起头, 清减的小凸脸栀子花般清透莹白。
晏启山搂着她轻笑几声, 意味深长地按着她不?堪一握的腰肢, “正经事?。”
正经事??傅真脸烧的通红, 从栀子花变成了山茶花, 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老不?正经, 我还病着呢。”
晏启山握着她细弱的手腕笑说,“可生病也得?吃饭啊。”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吗?傅真呆滞了下,有些无地自容地说了句那我们快走吧。
“不?着急,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把你想的那件正事?先办了吧……”
晏启山明净疏朗的脸庞敛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傅真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逗她想歪。
她假装噘嘴:“我忽然又不?想出去了。”
“这样?啊……”晏启山将她垂落碎发?撩到?耳后?,惋惜地沉吟,“其实今晚桂雨山房的五味杏酪羊、蟹黄毕罗、红盐荔枝很不?错的,你不?去的话可惜了那一桌诗情画意。”
傅真“啊”了声,惊讶地抬头,“都这个?点了,他们不?是早就打烊了吗?”
“是打烊了,”晏启山垂眸观察着她的表情,讨好地说,“但请他们他们掐点做好送到?家里?也不?费什么功夫。”
颐和?公馆外观依然是晚清王侯府邸威仪典雅风貌,内部修葺时在民?国时请西洋设计师改良过,融合不?少洛可可、新艺术风格家装。
在时光里?沉淀过的老宅享用复古美食确实别具一格。
傅真本就爱眷古朴风味,闻言十分意动,不?知不?觉间就被他搂着肩膀走到?了电梯口,但是包没拿,只好又回去。
她怕吵醒护士站的护士,蹑手蹑脚做贼似的把东西“偷”出来。
晏启山在旁边笑她搞得?像偷情,差点真把值班护士吵醒。
“哎呀你轻点。”傅真吓了一跳,瞪他一眼,拖着他的手一路小跑。
进了电梯后?,晏启山将她圈在怀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平时隐忍压抑,很少笑得?这样?开怀。傅真仰头看着他,莫名地心情欢快,也跟着傻笑,活像逃课成功的小学生。
“为了庆祝我们越狱成功,待会儿?必须干一瓶哇哈哈!”
“宝宝长得?这么可爱一瓶怎么够?必须来两瓶!”
电梯门在二?楼在妇幼科停靠,门一开,他们还搂在一块儿?旁若无人地嘻嘻哈哈,抱着夜啼小儿?的阿姨探头一看,摇着头连连倒退三大步。
傅真被她逗得?忍俊不?禁,“阿姨是不?是把我们当成了顶楼精神科重症患者。”
晏启山摸摸她脑袋,扬起眉峰笑说:“无所谓,和?一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什么不?好。”
驱车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时,他俩进去买了两排娃哈哈和?百乐红酒爆珠。
守店的花臂女?孩很时髦,性格外放,很自来熟地对傅真说,“我觉得?铁塔猫红酒爆珠更衬你的气质,因为你看起来像猫和?老鼠里?的图多?盖洛。”
那是一只德文?卷毛猫。十分娇矜优雅,白里?透粉,戴大大的蝴蝶结,堪称绝代美猫。
被其他女?孩子夸总是开心的,傅真拿了条铁塔猫,眨眨眼睛狡黠地说,“我是图多?盖洛,那他岂不?成了汤姆?”
花臂女?孩正色道:“他是夜礼服假面呀,神秘华丽,烟气阴云,冲破原来世界的禁锢走到?你身边。”
出来后?,晏启山忽然亲了亲她额头,叹着气说:“比起夜礼服假面,其实我想成为捡到?爱德华那样?的人。”
傅真仰头笑问:“为什么?”
夜风回荡,路灯刷白。
他身形硕长,皮肤苍白,穿着一身黑,像行走在浓雾里?的鬼怪。
但他不?紧不?慢的语速、优雅从容发?音方式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着精灵低吟般清泠悦耳的质感。
“他和?我一样?住在一个?奇怪的堡垒里?,背负着沉重的枷锁,但他简单,纯粹,被创造出来就为了爱和?守护。老实说,我一直很羡慕他。”
和?安乐窝里?长大的两个?哥哥不?同,他是晏家门外的孩子。能从藏南回到?北京认祖归宗,只是他爷爷为了有子孙能扛起家族兴亡责任。
培养他成长的赵曼琳女?士已经去世,生母周韵仪雪姨似的不?着调,他爸爸常年旅居国外,从小就没见过几次。他的一切都拿捏在爷爷手里?。
傅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踮起脚尖亲吻他温凉柔软、棱角分明的唇,“不?用羡慕。他不?如你,你有我爱你。”
晏启山笑了下,低头含住她唇瓣,旁若无人地与她亲吻。
路边有摄影师路过,惊奇地看着这恍若梦境的一幕,还以为自己偶遇了电影拍摄现场。
可是张望许久,却并没有找到?摄像机,只有刷白的路灯和?寂静的风。
后?来这张CCD抓拍的黑白相片被刊登在青春杂志上,成为许多?人记忆里?,爱情的样?子。
回颐和?公馆后?,晏启山不?知从哪找出几个?小传蝶、几把烟花棒,拉着傅真到?圆咕隆咚的锦鲤池旁点上,还跑屋里?拿出拍立得?要替她拍照。
烟火越喷越高,像一颗发?光发?亮的圣诞树,滋滋作响。
傅真笑着躲开,语气快乐又紧张:“干嘛呀,深更半夜放烟火,现在不?能放烟火,小心警察上门。”
“怎么不?能放?我小时候生病就爱放烟火,一放烟火就药到?病除。”
晏启山自然不?怕这些干扰民?俗的规定,手把她拉到?身边,把点燃的烟花棒递给她,颇有些少年气地说:“过来,哥哥替你把霉运流放边关。”
满院子火树银花流光溢彩,一团喜气。晏启山站在朦胧的光影里?,像一个?虚无的梦境。
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大费周章地哄过她。
明灭的光影照在他脸上,令人无端想起鸠摩罗什译翻译的《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傅真倚在晏启山身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摸索着勾住他指尖,闷声说:“哥哥,你要是真想让我药到?病除,能不?能不?要总被我看见和?别人在一起,我真的受不?了那些……”
有些事?先说出来的人先输。但她不?怕输,只怕抓不?住眼前转瞬即逝的幻梦。
第48章
他们像灯影泡梦中的人。傅真的话好似一阵风吹皱夜色。
烟火散下点点流光, 照亮这方?静寂院落。纷芜黯淡的心事像角落里的杂草一样无从?遁形。
见他发?呆,傅真用力掐他的手心,无声地催促, 逼迫,不让他逃避。
晏启山回过神, 显得非常惊讶, 低头看着她一直笑, 一直笑?。直到她要生气了?, 才告诉她说,“我和她们只是萍水相逢。”
望着他煊赫俊美的侧影, 傅真觉得自己像一株开在莓墙边上的荼蘼,长着不能飞的带刺羽叶,参差披拂, 柔条千万,迎风开一场飞英会, 片片落雪浮天下离愁一大白。
他的人生是旷野, 会有?无数次流水迢迢的邂逅。爱到荼蘼韶华胜极是她自己的事,不如珍惜当下。
“我们吃饭吧。”傅真环着他的腰说。
晏启山垂眸睨她手,“你搂得这么?紧, 我会怀疑你是在邀请我吃生蚝。”
“生蚝?”傅真眼睛一亮, 下意识收紧怀抱, “蒜蓉的?芝士的?”
晏启山闷笑?一声, 低头耳语到:“助兴的。”
“流氓。禽兽。”傅真脸一红, 啪啪打他两巴掌, 不过没舍得打脸, 打在了?胳膊上。
晏启山其实也?只是逗一逗她,笑?着大呼冤枉, 拉她到餐厅入座就餐。
千层馒头抹芝麻酱不胖人,红盐荔枝被做成了?气泡水补充电解质,五味杏酪羊暖宫,还有?几道清爽的海鲜和素菜解腻增鲜。
简单精致的一顿饭,其乐融融。吃完后一起洗漱,然?后盖着毯子纯睡觉。
用晏启山的话来?说,两个?伤患,想做点啥也?力不从?心了?。
起初,傅真不以为然?,以前腿不方?便时都没妨碍他做那事。但第二天晏启山腿居然?肿了?起来?。医生说,去接她时没拄拐,又?跑又?跳还亲自开了?车,伤到了?。
奥运会开幕式泡汤,傅真很歉疚,天天在家炖豚骨汤煮胡萝卜,煮小馄饨,煮面、煮玉米,搞得晏启山一听豚骨汤就满脸惊恐,非说“再喝下去,变胖了?变丑了?干不动了?怎么?办”。
傅真怕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又?说荤话,没敢问“干不动什么?”,默默地换成了?羊奶炖雪蛤,牛乳炖花胶,金汤海参……什么?好就炖什么?,誓要给?他大补特补。
家里阿姨不知内情,每次看见完美的成品都忍不住夸她很会美容养颜。她没好意思说其实是给?晏启山吃的。
某日,阿姨的夸奖被晏启山听见,以为终于找到理由拒吃。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傅真端着雪蛤强行输出怼他嘴里。他拒吃无果,眼神越来?越幽怨:“你摸摸,我腹肌都缩水了?。”
傅真拗不过他,腾出手隔着T恤极为敷衍地摸了?几下,骗他:“八块山丘式腹肌每一块都健在。”
晏启山狐疑地拍了?拍自己的腹肌,重重地叹气:“我觉得还是得多运动。”
他说的运动,搞不好是双人的。傅真警惕地躲开。
晏启山在对面又?发?出一声沉痛的叹息:“你看,我还没有?发?福,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没有?。现?在还不能健身,你喝点茶消消脂吧。”傅真最近迷恋苦丁茶,拎着已?经泡过几遍的茶壶,给?他到了?一杯。
晏启山以为是六安瓜片,接过去一饮而尽,瞬间脸皱成苦瓜脸,并伴以皱眉,“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么?难喝。”
“苦丁茶。清热泻火的。”
“和你上次骗我喝的马黛茶一样。是绿化带上的大叶冬青。”
看着他竭力维持优雅姿态想哕不敢哕的表情,傅真抿唇偷笑?了?下,语重心长地说:“你要是乱运动,后果比这绿化带还苦涩。”
傅真满脸严肃,晏启山只好举白旗投降,整个?八月都在吃斋念佛盘串。
某次饭局,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一直百无聊赖地数数珠。
季庭宗幸灾乐祸地调侃:“听慕伯循说,你打算皈依我佛?”
“看来?你皈依你佛了?,”晏启山微微一笑?,凉声说到,“你佛知道你破戒吗?”
季庭宗也?不恼火,指间夹着烟,坐在云雾缭绕处淡淡地说到:“她知道你那么?狠毒毫无怜香惜玉吗?”
晏启山嗤笑?一声,渊渟岳峙的身形隐匿在烟气里,像极明镜高台上香火鼎盛的神佛,往五浊恶世投下嘲讽的一瞥:“人的命运是以后定数的,要怪就怪她自己。”
季庭宗说的是傅真,但他说的确实另一个?女人,不过也?和傅真有?关。
事情是这样的——
奥运期间北京人满为患,傅真瞅准这时机,在798租了?现?成的场子,联合一些先锋艺术家办小型艺术展“王朝的余晖”,用现?代美术重新解构晚清工艺美术,一幅幅洛可可风格油画画,就像融化了?的诡异噩梦。
画中人物像盛装的骷髅,长着幽灵鬼魅、滑稽小丑一般怪诞的面容。
他们虚浮缥缈、模糊扭曲的身体轮廓宛若熔化的蜡泪,哀伤凄艳,行将消溶于硝烟四起的奢华废墟。
展览上还有?一些实物,靡丽的清汉女古董衣,甜腻的瓷器,近代女性留洋学生的相片……诸如此类,每一种都萦绕着浓郁的末日之美,和世纪更替的宿命感。
但傅真办这场美术展不是为了?宣扬美,而是为了?控诉鸦片和一系列侵华战争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