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琪玛卡巴卡
八点半,她的眼睛大如铜铃,最后一点起床气烟消云散,迅速起床拉开房门,正遇上晨练回来的林景舟,两人目光对视一眼。
他一挑眉,佟霖讪讪一笑,有种偷懒被领导抓了个正着的既视感。
没办法,谁让和顶头上司同住一个屋檐下,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没有多余的思绪思考闹钟没响的原因,佟霖立刻进入主卫洗漱,随手抓了抓散乱的长发,盥洗台就掉落了数量上不容忽视的发丝,长叹一声科研果然费脑,无奈地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眼不见心为净。
客厅里传来咖啡机运转的声音,落在有心人耳里就变成了催促的信号。
没时间精心打扮,佟霖在衣柜里随手抓了件打底衫和连衣裙,对着镜子就涂了层隔离和口红,还好她的眉毛生来就浓密,从远处来看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淡妆。
走出主卧时,时至八点四十五分,林景舟已经吃完早饭,坐在沙发上悠闲地阅读文献,听到动静时嘴角噙着笑,抬头和她打招呼:“早。”
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微一抬头,指了指岛台方向,“先吃早餐。”
“不了,我们先走吧?”佟霖看向餐桌上丰盛且诱人虾籽饺面和翡翠烧卖,违背肚子里馋虫的意愿忍痛摇头回绝,“一起迟到太明显了。”
从南湖湾开车到A大差不多就是一刻钟的时间,现在出发没准真的能准时到达学校。虽然她仍需要步行一段路程,但只要二人没有同时迟到,问题就不大。
“哦。”林景舟起了身,有点意味深长地应了声。
他拿起玄关处的车钥匙,又转头叮嘱:“把烧卖带在车上吃,阿姨自己包的,别浪费。”
周六,没有早高峰堵车的风险,一路顺畅,到达晨晓早餐店附近的红绿灯时,佟霖才刚咬下第二口烧卖,她见状收起了大腿上的保温盒,正打算拿起后座的背包,车子只路过了早餐店,丝毫没有减速,朝前方的红绿灯驶去。
“诶。”佟霖表示疑问。
“边走边吃对消化系统不好。”林景舟只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
三分钟后,车子在研究院的地下停车场熄了火。
佟霖咽下第三个烧卖,肚子已经有了七分饱。
她谨慎地确认周围无人,才偷摸摸地从车上下来,像是怕背着丈夫偷情的主妇,一路东张西望、躲躲藏藏地走进安全通道。
八点五十七分。
佟霖站在研究院一楼大厅的电梯口整理稍乱的发丝,她有一瞬间的懊恼,没来得及和林景舟告别,吐露心声后的第一天早上就被她弄得狼狈不堪。
手机拿起又放下,不知道说些什么。
道歉?事情倒也没到这种地步。
感谢?又拉开了两个人距离。
“师姐早,”田甜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她从身后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袋装酸奶,无所谓地打招呼,“迟到总能遇见你。”
佟霖的思绪被拉回来,面上仍是愣愣的,在田甜看来就是一种打工人踩点上班后惊魂未破的表情。
田甜拍了拍佟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迟到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只要老板不发现就万事大吉。”
佟霖笑了下,有时候真心羡慕田甜的不谙世事,知道的事情少也是一种幸运。
她正要启齿,面前的电梯“叮”了一声,银色金属门里不急不缓地打开,然后就听见田甜的一声吐槽,“卧槽,今天抽到了SSR。”
吐槽的声音小,但足够有力。
林景舟的身高在不太拥挤的电梯里轻轻松松地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单手插兜,懒散地靠在电梯墙上,就是左手还拎着的粉色饭盒,与周身凛冽气质实在违和。
他微一抬眼,视线聚焦,不动声色的施压感令迈入电梯门内的步伐稍作停顿。
“林老师早。”二人齐声。
他面不改色,点点头:“早上好。”
研究生导师与学生之间的阶级鸿沟,与高中不同、与本科也不太相同。电梯里遇见导师并不是什么幸事,即使是其他学系的学生在听见他们的对话后,也默默地往旁边挪了点位置。
整个电梯里,以林景舟为原点,二十厘米为半径形成了自然结界。
直到电梯升上二楼,穿着实验服的学生推了装满要高压灭菌的实验仪器的推车进入电梯。
电梯里格局变化,佟霖与田甜因推车暂时分开,她侧了个身子为进电梯的人挪了个位置。
结界消失,佟霖与林景舟的距离不过几厘米,冬季厚重外套面料摩擦,在拥挤人群形成的视觉盲区里,林景舟的无名指轻轻一勾,就缠住了她毫无防备的小拇指。
像是姜太公钓鱼的鱼钩。
佟霖的睫毛细微地抖动了下,极为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勉强保持镇定。
眼睛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细微动静。
尾指微微抖动,似是回应。
心头仍轻轻颤着,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她承认,她是愿者上钩的那条鱼。
置于大衣外套里手机震动的同时,电梯门开,有人下电梯,有人松了鱼钩,有人心头一空。
电梯门再度合上,狭小空间里的人又多了起来,他们的距离更近了些,佟霖紧贴着他的身体,后背在发烫,灼热气息洒在她的头顶。
急促的深呼吸还未平息,五根手指便毫无章法且强势地直/插进来。
十指相扣。
指腹与指腹完全交叠,手背上婚戒的冰冷触感与两只手纠缠的炙热灼烧对冲。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使心口上因晚起而造成的懊恼褶皱被彻底抚平又重新揉皱。
身体里一股暖流阵阵乱窜。
手机又是震动,可能是视频网站的垃圾广告,可能是仪器中心的回执单,但此刻她的心如乱麻,根本没心思查阅消息。
五十秒后,“叮”得一声六楼到了,这声音就像是微波炉加热完成的提示声。
她的心跳如同跳动的爆米花,一嘭一嘭,如果现在尝一口,一定是甜腻腻的。
两个人相贴的身体分开,电梯里的人鱼贯而出,渐渐落在林景舟身后,她的心率仍未平复,耳垂绯红。
佟霖试图低着头玩弄手机来掩盖慌乱,手机打开两条消息跳出屏幕。
【田甜:粉色饭盒,我又磕到了。】
【Lin:你忘记拿走你的保温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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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仪器约在了下午,佟霖一上午都在休息室整理数据、修改综述。
一篇能见刊的文献综述需要超大规模的归纳整理与分析提炼。佟霖的文献综述作为面试考核还能勉强应付,但要想发表高分SCI,基本可以说是需要一切从头来过。
光是林景舟从文章整体框架提出的建议就有十多条,佟霖对着密密麻麻的标注一个头比两个大。
和陈闻哲简单开了个小会,对文章方向定了个大概轮廓和分工后,佟霖回到电脑前,有气无力地趴在电脑桌上。
方才身体里的阵阵乱流并非幻觉,三个月一次的月经就这样意外提前来访。
腹部、腰部隐隐作痛,新办公室里也没有备好布洛芬,佟霖只能喝点热水生扛着。
林景舟中途曾来过一次休息室,学系官网更换照片,课题组需要提交一张合照。
拍照的时候,佟霖的额角浸出汗渍,豆沙色号的口红遮不住脸上的煞白和虚弱,她半蹲在林景舟身前,人稍不注意晃了一下。
林景舟的眉头一皱,伸出手轻轻扶了一下,这样的正常接触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待拍照结束,佟霖刚坐回工位上,就收到了林景舟的消息。
【Lin:怎么了?】
佟霖心里冷哼两声,手指在屏幕上重重叩击。
【lin:都怪你!!】
然后她将手机丢在一边,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红色标注上。
半个小时后,陆恒然两手提着外卖袋,笑着进门,“老板说这段时间辛苦了,请大家喝咖啡。”
因陆恒然提及的那个人,佟霖抬了抬头,听到咖啡又讪讪地缩回脑袋。
月经不能喝咖啡,看来林景舟的女性健康知识匮乏。
佟霖瘪了瘪嘴,继续与电脑上的扭曲乱码奋斗。
陆恒然在她身边站定,给她递了一杯,“师妹,就剩了杯燕麦奶。”
“啊,谢谢师兄。”佟霖微怔。
这是燕麦奶?
她有点不确定,这会是林景舟特意为她买的吗?
她忍不住想问:“师兄,这个燕麦奶是只有一杯吗?”
“对的,可能是咖啡店弄错了,”陆恒然对两袋咖啡里偏偏混了杯奶饮也是略带困惑,“要不我把我的咖啡和你换。”
语罢,陆恒然作势要去拿自己的那份,佟霖赶忙拒绝,“啊……不用了,我挺喜欢喝这个的。”
她接过仍烫手的燕麦奶,手心的炙热触感再次爆发,嘴角的弧度扬了又扬。
此时置于工位上的手机震动不断,全是课题组群里感谢林景舟的客套话。
佟霖赶忙在末尾接龙:【谢谢!林老师。】
随后又特意给燕麦奶的标签拍了个特写,发给林景舟。
手机下单、机器打单,标签是不会出错的,这说明了唯一一杯燕麦奶是林景舟特意为她点的。
【lin:谢谢。】
手机的震动在手心里微微麻麻的,就见林景舟秒回了她。
【Lin:少了称呼,你该叫我什么?】
该称呼他什么?
他们的关系是上下级、半个师生以及夫妻……
意识到这点,轰得一声,暖流从脊柱出发窜至脚跟,她在无人发现的地方耳垂红如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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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分,田甜带着佟霖去学校后街的鸡公煲开小灶。
“师姐你恋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