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琪玛卡巴卡
经历了周五晚上的一顿火锅局,两活宝显然已经把佟霖当作自己人,群聊里的内容渐渐放飞自我。
【Anna:咱就是说要是新主管的位置不是佟霖姐的,绝对是黑幕啊!】
佟霖正准备打字的手指停顿,一般涉及到同级同事的话题,她都选择了回避。
还好话题未在吴组长停留太久,便转至佟霖身上。
【Anna:佟霖姐,你骗人!姐夫好帅,你们两好般配。】
【Anna:想听爱情故事@lin[星星眼]】
【Kate:@lin想听+1】
……
佟霖会心一笑,她对这两个同事并不反感,周五火锅局上小心翼翼地懵懂试探,只不过是在担心办公室领导动荡牵扯自身的职场新人而已,如同三年前刚迈出学校这座象牙塔的她自己。
职场上的人自私一点,明哲保身再正常不过。
佟霖还没来得及回忆与林景舟的相遇故事,吴组长终于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了各位,路上堵车。”
周日早上的郊区会堵车的概率几乎为零,经理心知肚明这句话的可信度。
经理铁青着脸,咬咬牙还是作罢,他靠着自己走到这位置,没必要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断送前程。
“好了,会议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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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景舟正在A大苏北新校区的办公室里阅读文献,他刚任职不久,科研内容正在起步中,也没有教学任务,索性用孟鹤恩昨天送来的咖啡机给自己做了杯拿铁,悠闲地享受起这个早晨。
一个优秀科研工作者的基本素养就是广泛文献阅读,紧跟学术国际最新前沿动态。
一天最少十篇英文文献,定期文献综述总结,这是从林景舟大三进入实验室就坚持的习惯,近十年来雷打不动,无一例外。
一门之隔,材料学院研二学生苏牧正在办公室门口徘徊,眼睛时不时地朝窗户那瞥一眼,又很快收回眼神。
听闻这位新来的导师,A大本硕,留美博后,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职称已是副教授。
升得极快,事业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苏牧握紧拳头,又重新在窗户外探出头仔细打量新导师的侧影。
黑发自然微分,一副银边镜框架在高挺鼻梁上,嘴唇轻抿,面色冷峻地盯着电脑屏幕,电脑屏幕与窗外的太阳光影将他的轮廓勾勒清晰,浑身清冷淡漠的样子。
说的好听是斯文清俊,直白一点就是气质严厉,让人不敢亲近。
苏牧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林老师。”
“请进。”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
苏牧弓着身子探出头,确认林景舟的眼神望向自己,才走进了屋子。
苏牧走近了些,林景舟的脸更加清晰,他瞥了眼林景舟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禁咽了咽口水,“林老师,我是马老师的学生苏牧。”
林景舟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马老师让我告诉您,学系打算给您的实验室一个科研助理的名额,请问您对这个助理招聘有什么要求吗?”
“相关专业的硕士即可。”
不是林景舟惜字如金,是科研助理的要求本就不高,能够完成导师布置的基本实验任务,协助课题组各项事务即可,不需要设计课题,也没有论文要求。
一般来应聘科研助理的都是冲着导师明年的博士名额的研究生,也被戏称为硕士的gap year。
“好的,林老师。到时候应聘者简历经过筛选后会发至您的邮箱,您注意查收。”
“好的,谢谢。”林景舟其实在陌生人面前并不善言辞,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任务完成,苏牧长舒一口气,转身关门离开,传说中的林景舟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林景舟的视线再次转移到电脑屏幕上,他将所有文献分类整理压缩好,打开微信,发送给孟鹤恩。
【Lin:资源.zip】
【Lin:不用谢。】
随后一口喝光手边的咖啡,起身整理待会学系会议需要的文件。
直至九点二十五,林景舟打算关掉电脑,才收到孟鹤恩的回信。
那头的孟鹤恩正因昨日醉酒头疼欲裂,迷迷糊糊地滑动手机,阅读到林景舟的消息,惊愣到嘴里的漱口水差点咽下去。
【孟鹤恩:?】
【孟鹤恩:林教授,衣冠禽兽啊,白日宣淫不太好吧?】
对面没回消息,孟鹤恩迅速完成洗漱,迫不及待地点开压缩包,密密麻麻的字随即映入眼帘——
“反差感真的是“恋爱神器”吗?”、“恋爱中关系权力对关系攻击的影响 ——依恋维度的调节作用”、“恋爱关系对自我-他人决策冒险一致性的影响”、“恋爱相关的大脑结构及功能改变”、“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树立正确恋爱观的价值引导”。
近五十篇文献,手机一时间竟然划不到底。
孟鹤恩错愣,与手机里黑色宋体字大眼瞪小眼,顿时隔夜酒精上头,忍不住退出文件阅读界面,“辱骂”林景舟。
【孟鹤恩:你有病啊。】
林景舟像是早就预料到孟鹤恩的反应,不甚在意。
【Lin:比你那些没有实践支撑的理论更具有科学依据。】
【孟鹤恩:你从哪里弄来的?】
【Lin:中国知网。】
林景舟不等对面回复,关掉电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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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药审计的复盘总结会从上午开到下午两点,经理站在投影前口若悬河,先是为这次审计两份文件出错表示遗憾与惋惜,再从注册事业部成立侃到长明发展史。
在佟霖饿得前胸贴后背,以及Anna再次在群里吐槽“吴组长经理版”时,经理一句“散会”终是解救了一屋子的人。
佟霖内心深处是赞同Anna看法的,近五个小时的会议尽是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却也没有解决两份出错文件的责任归属以及任务分配。
佟霖无奈匆匆扒拉两口外卖后,正打算与吴组长讨论下一步具体任务分配,吴组长地位置上是竟然空无一人。
佟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吴奇的位置,询问旁边工位上的同事:“吴组长……人呢。?”
同事不说实话:“可能抽烟去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等了半小时,还是不回消息不见踪影,佟霖彻底被折服,简单分配了剩余的任务,就开始对着电脑埋头苦干。
再次抬头时,是来自办公室的一声惊呼,“看,夕阳。”
佟霖抬起僵硬的脖子,僵麻感从脑后传输到全身。
她透过二十四层的巨大玻璃窗望去,远方是跌落傍晚的大片日落,落日将紫景山编织成金黄色,耳边是同事的窃窃私语声。
有人站起来摄像、有人不为所动仍注视着电脑屏幕,佟霖则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她不知道自己盯了多久,但可以确定的是有一瞬间陷入了无可自拔的悲伤。
在人员密集的办公室里,孤独与静谧包裹整个身子,然后惊觉灵魂早已腐烂,破碎的空壳仍在不停敲打着键盘,接手别人推诿的文件,生动尽职地演绎着职场精英的这一角色。
如果领导能在年会上给员工颁奖,那么这栋楼的每一个人都是影帝级别的演技。
放置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响起,佟霖回过神来,解锁手机。
【刘家婷:佟霖,我在园区附近,有时间见个面吗?】
第9章 喇叭声
与刘家婷约定的地点是科技园附近的一个清吧,周末的清吧人寥寥无几,台上弹唱的驻唱声线独特、嗓音沙哑低沉,氛围感十足。
佟霖赶到的时候,刘家婷独自坐在落地窗边卡座,昏暗光线下对着窗外出神的她显得尤为寂寥。
在酒吧门口看得并不真切,等走近了些,顶上灯光更亮了点,佟霖才吃了一惊。
光以穿搭的角度来看,刘家婷其实与往常无异,燕麦色大衣置于沙发边上,白色修身高领羊毛内搭配上黑色包臀微喇牛仔,身材上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正在哺乳期的新手妈妈,标准的职场优雅知性气质。
在佟霖刚进长明药业的时候,就常常以一种追随者的心态,下意识赞叹与模仿刘家婷的精英干练穿搭。那个时候的她工资微薄,余菲的家境也与她不同,佟霖只能独自在湖西批发市场转悠,一待就是一整天。
佟霖评上公司先进个人的那年,刘家婷送了一根她心愿已久却舍不得下单的同款珍珠项链,至今仍被她小心珍藏。
现如今的刘家婷虽然妆容依旧精致,眼神中却是不常见的疲倦与累乏,佟霖可以肯定的是即使在注册事业部成立之初,常常出差昼夜颠倒的刘家婷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态。
佟霖走上前,轻声唤道:“家婷姐?”
刘家婷没有反应,佟霖又唤了一声,她才闻声转头,强撑着勉强的微笑,声音温柔低哑,“佟霖,好久不见,喝点什么?”
佟霖在桌子对面坐下,吐了吐舌头,浅笑了下,“无酒精的我都可以,你知道的,我不能喝酒。”
佟母在这方面管束佟霖甚严,即使她酒量不错,也一贯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这些。
曾经在部门团建时,了解这一点的刘家婷不止一次替她挡下过同事无理的劝酒。
“那就和我点一样的吧,无酒精的马天尼,清爽的自然甜度。”
佟霖尝了口送上来的酒,确实如刘家婷所言,甜度冰度都恰到好处,一口下肚洗去一整天的疲惫。
佟霖放下酒杯,不禁联想到Anna所说的关于刘家婷离职回归家庭的传言,毕竟这个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心里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无风不起浪。
她忍不住询问:“家婷姐,今天怎么来长明了?”
刘家婷靠在沙发上的后背挺直了起来,看了她几秒,犹豫着还是开口,“我今天是来递辞呈的。”
“是不是有点意外?”刘家婷放下手中的酒杯,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见佟霖怔怔地凝视着她,笑着安慰,“只是离职而已,以后肯定还会见面的。”
佟霖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脑子依旧很乱,她有很多话想问刘家婷,比如欧盟审计的案子到底该如何继续,比如当初在员工入职培训上意气风发的家婷姐是不复存在了吗?
佟霖嘴唇翕动,嘴角扯出一个端庄的微笑,举起桌上的酒杯隔空碰杯,“那祝家婷姐家庭幸福。”
刘家婷笑着摇头,“我已经提交离婚申请了,三个月的离婚冷静期一过,我就恢复单身。”
刘家婷说这段话的时候语速轻快,有一种毫不掩饰的解脱的快感。
佟霖微微吃了一惊,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姐夫,他对你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