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唯酒
他喝了太多酒,从窗边走到沙发被脚下的地毯绊住,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踉跄着,差点栽到地上,又扶着沙发扶手站稳,去拿手机。
接通后,那端传来淡淡的声音:“喂?”
他的嗓音却突然?卡主,在对方?耐心?快要消耗殆尽的时候,才问出?一句:“那天,回去的路上哭了吗?”
覃惟安静了几秒,毅然?决然?地回答:“没有?。”
周珏沉默着,覃惟也?沉默,交错着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现在不是我的老板,也?不是我的男朋友。”她现在终于可以?理?智,就像他说的那样,理?智地和?他划清界限,“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互不打扰,是我们应该培养出?来的默契。”
他低声叫她的名字,“覃惟,我们见面谈谈。”
“你还想?教训我么?”她并没有?因此产生出?温情,几乎是应激的反应。
“我知道你对我、对工作都很?崩溃,”他的声音飘忽着,隐隐有?一丝痛楚和?混乱,“争吵让你感到厌烦,排斥我;这些我都清楚,”
覃惟打断他:“如果你清楚我排斥你,我们就该各不相干。”
“覃惟。”他想?说点什么,同时又清楚,现在说出?去的每一句话不会?有?安慰效果,都是伤害她的利刃。
他彻底失去了这段关系的掌控权。
“不知道为什么你又理?解了我的崩溃。可是我已?经在尝试着自己走出?低谷,治愈自己。”她听出?来他喝醉了,他也?会?为他们平静地分崩离析而难受吗?
覃惟坐在床边,看见窗外亮起了橙黄的灯,不知名的小飞虫在灯下盘旋着,没头没脑。她也?有?些茫然?。
这通电话,无疑再次证明了她所有?的失败。她握着手机,眼?圈不自觉有?些红,努力了这么久,最终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她只能龟缩在父母身边。
在和?他彻底进入亲密关系之前,她还拥有?全世界最好、最维护她的三个朋友。
现在,她的朋友也?都没了。
*
半夜,覃惟被电话铃声惊醒,李东歌打来的。
上一次通话后,覃惟觉得不对劲,又给李东歌打过去,对方?没接到。
“惟惟,你打电话给我?”李东歌用很?小的声音问。
覃惟坐起来,“没什么,想?起你电话里说最近身体不舒服,想?问问怎么回事?”两年前,覃惟陪着李东歌做过一次手术,怕是这方?面的问题。
她问出?去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回应。
由此,覃惟心?中也?有?点忐忑了,她怕自己问的话没分寸,不确定自己和?李东歌还是不是如最初的亲密。
也?许她有?了她并不熟知的朋友,男朋友,李东歌已?经不再需要她的关心?。
过了会?儿,她听见抽噎的声音。
覃惟心?一揪,“东哥,你怎么啦?”
“其实我不太好。”李东歌说。
“你先跟我说一下怎么了,再哭好吗?”覃惟被她的哭泣绞得紧张起来。
李东歌哭得更凶,“我知道你最近情绪很?差,我帮不上很?忙,不想?让你操心?,可是——我真的不太好。”
*
司机早上来给周珏送衣服的时候,站在门口?就闻到了房间里刺鼻的酒味。他悄悄瞄了一眼?,地毯上躺着两三支酒瓶,桌上还有?一瓶药。大概率是解酒药。
给周珏开车几年,眼?看着他的应酬越来越多,周珏的酒量很?好,偶尔喝多,但鲜少喝醉。
他身上还是昨天的衬衣,皱巴巴的,酒味更重?,眼?眶也?有?点肿,颇有?些狼狈。
司机很?想?问问他没事吧,不太敢,这又不是一个和?善的老板,轮得着自己的关心?吗?
周珏拿了东西,低敛地说了句:“你先下去。”就关了房间的门。
四十分钟后,他换上一身黑色的西装,一改颓废之态,大步流星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上了车,“去昨天的地址。”
他等到上午十点才出?现在覃惟的家门口?,预估她这个时间起床。
他不会?一直狼狈、一直喝醉,夜晚再糊涂也?会?在天亮的时候恢复清醒。
他要见到覃惟,切实地去解决问题,
来开门的是他见过的中年女士,覃惟妈妈却不认识他,眼?神戒备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您找哪位?”
她的说话语气和?覃惟很?像,都很?轻柔。
周珏微微颔首,自我介绍:“您好,我找覃惟,我姓周。”
覃惟妈妈仍打量着他,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说:“不好意思,她不在家。”
周珏无法判断这是否为一句推辞,接着,别墅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士,又高声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找宝宝的。”覃惟妈妈说。
周珏第一次听到她的父母是如此称呼她,眉心?一动,也?恰恰印证了他在很?早之前对她的判断:她被自己的家人爱得很?好。
覃惟爸爸闻言也?走了过来,打量着他,“你找我家惟惟有?事么?”
周珏再次表明来意,“您好,我叫周珏,来找覃惟。”
中年夫妻瞬间明白?了怎么了回事,即使女儿分手,他们也?不会?无理?由地责怪别人,只是默契地叹了口?气,倒也?无寒暄的必要。
“真的不在,惟惟的朋友有?点事,她今早出?发去北京了。”覃惟妈妈客气地笑笑,这是实话,身体挡在门口?,疏离的意思很?明显,“抱歉啊,等惟惟回来邀请你,再来家里做客吧。”
“打扰了,谢谢。”周珏说。
覃惟妈妈很?快关上了大门。
周珏等于吃了个闭门羹。
如果他们没有?分手,覃惟辞职回家,也?许今天会?是她介绍他给自己的父母认识,也?许是一场愉快的会?见。
周珏打了覃惟的电话,是在飞行状态,她还没落地,
于是他也?很?快回去。
第127章
覃惟下了飞机直奔医院, 见到了李东歌,一颗光滑锃亮的脑袋。
昨晚打电话?,两人分隔两端痛哭流涕, 如丧考妣,但这会儿反而没有什么悲壮的氛围, 李东歌坐在床上,被她妈妈亲手喂着小苹果块。
她笑眯眯地看着覃惟, 自嘲道:“来来来,免费观猴儿。”
覃惟也有点乐, 摸她光溜溜的头,“有必要剃得?这么?干净么??苍蝇落个脚都得?劈叉吧?”
“……你他妈不损我就难受是吧?”李东歌侧过去给她展示自己?脑袋的侧面和后?面,像库克在发布会?上展示最新产品, “瞧瞧, 我这精致的脑瓜子!”
覃惟笑了起?来。
李东歌啧啧称奇:“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头型竟然这么?,圆润饱满。”
“晚上我吃泡面,就加你这颗完美的卤蛋了。”
李东歌发癫:“警告你不要惹怒病人,我现在杀人好?像不用负法律责任?”
覃惟说:“神经病不用负责。”
“脑子有病不算神经病吗?”
“你脑子不是肿瘤,是缺根筋吧?”
两人依然一见面就互掐, 有说不完的话?题,并没有因为不常联系而有任何产生陌生感。李东歌和覃惟都下意识不去悲伤, 因为心?里都是见面的喜悦和新鲜感。
李东歌说她手术在后?天早上,提前?把头发刮了凉快,东哥妈妈出去了又?进来,后?面跟着她爸爸。
“这是惟惟, 你们?早就见过嗷?”
东哥妈妈笑着说:“知道知道, 之前?来过咱们?家的,你们?三个小姑娘。”
“对。”东哥有些沉默。
是毕业的那一年, 覃惟在东哥的老家过生日,她父母还把房间空出来给她们?睡,覃惟清楚地记得?这些事?。
她问?李东歌为什么?不告诉她们?,李东歌说:“当然是要悄悄变成一颗卤蛋,然后?惊艳所有人!”
覃惟看着她,没说话?。
“好?吧,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太忙了,有自己?的生活了,没有必要为我的事?折腾。”说到底,生命与健康只是她一个人的慌张与恐惧,与别人无关。
“话?不是这样?说的。”覃惟起?初不理解李东歌的想?法,隐隐约约又?有些明白,她也觉得?大家的关系疏离了么??害怕没回应,所以?不愿意面对失望吗?
“可是我来了。”她根本就没有犹豫过。
“哎呦,我可太感动了。”李东歌眼眶霎时?红了起?来,“都要信你的鬼话?了。”
“什么??”
“全世界你跟我第一好?。”她几乎对所有人都说过的鬼话?。
“……”覃惟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臂,“嗯,我跟你第一好?,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李东歌快速抹掉眼底的湿润,然后?侧身躺下了,她并不愿意再给自己?软弱的暗示。覃惟看了她一会?儿,时?间不早。
东哥爸妈在病房外面说事?情,覃惟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拿出一张卡交给他们?,说如果手里现金紧张,就用这张卡里的。卡是她上飞机前?就准备好?的。
东哥妈妈连忙推辞,“你能?来看东歌已经很有心?了,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覃惟坚持:“兜里有钱,心?里才不慌。”他们?当然都希望病理检查是良性,可结果要是没有如愿,有足够的钱也能?多一分安全感。
“阿姨,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我和东哥是十年的朋友,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东歌妈妈瞬时?哽咽住,看着她,“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我先回去了,明早再来陪她。”覃惟拍拍东歌妈妈的肩膀
覃惟在某一时?刻又?会?感到庆幸,万恶的工作至少有一个最大好?处:这些年她是赚到了钱的,能?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救急。
她早就懂得?人情世故,懂得?世间冷暖。是痛苦的成长换来的。
手机在包里连续响了两声。
宋景岚:【覃惟,听说你已经从Rossi离职了,好?好?休息吧。】
宋景岚:【有时?间约我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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