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觅芽子
但这几年的打理下,露天花园的确很漂亮。
就连阮烟都说,房东太太要是回收了这个露天花园都能再抬一半的身价租给下一任房客。
佟闻漓查看了一圈露天花园里的绿色植物,发现那珠矮小的太阳花被挤压在高大的植物下,一直没照到太阳,迟迟未有开放。
她有些心疼地拿起那盆太阳花,她眼见花园里的草木长得根深叶茂,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可以摆放这盆太阳花,再抬眼看到院子外面的熙熙攘攘。
她把喜阳的太阳花搬出去,让他们重逢迎接阳光的洗礼。
而她,依旧躲进屋子的阴凉处,咬着一个苹果芯看着日历上,她让阮烟拜托ken弄来的日历上显示今日是大寒,忌:诸事不顺。
她望了望外面临近傍晚依旧耀眼的太阳,想起那天她在芬兰看到的那一场雪。
她算着日子荒唐地想:或许广东也会下雪,她离开的这么些年,或许就下过雪了呢,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于是她打开自己架在院子窗台上的小型影碟机,不到A4纸张的屏幕上放了一张王家卫导演前几年的一部电影《重庆森林》。
偶尔闪烁的画面上,摇晃的镜头里出现金城武的脸庞。
她咬着苹果芯呆呆地想到:原来连他也会失恋。
随着临近傍晚才慢慢起来的一阵乌云吞没阳光的的屋子里回荡着熟悉的粤语。
来福趴在她的脚边,佟闻漓咬着那个苹果几乎都没有什么果肉的苹果芯,坐在高脚凳子上晃着自己的腿。
电影光线明灭变化之间,她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闷雷。
她迟钝地往外看去,才发现她看电影看入迷,没发现须臾之间外面已经开始下大雨了。
于是她连忙从椅子上下来,着急之间,手肘碰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影碟机,影碟机掉在了地上,但屏幕里的画面依旧还在播放。
她回头心疼地看了一眼,顾不上地想出门去救她那盆太阳花。
外面雨很大,她没想着带伞,以为几步就能回来。等到出去后才发现花店门口不知道谁在那儿停了一辆摩托车,车头的轮胎就这样横行霸道地靠在她的盆栽上。
突发横祸本来开的热烈的太阳花一边的花朵残缺不堪,掉落许多在地上,还有一些卡在车的轮胎里。
佟闻漓顾不上自己没带伞,不敢大动作地生拉硬扯,只能在那儿仔细地把所有的枝丫从陷入车胎里拿出来。
雨很快打湿她的半个肩头,但很快又停了。
她抬头,才发现她头顶上有把伞。
佟闻漓抬头之际,头顶的伞已经被他递到了自己手边。
他自己却蹲下来,站在她面前,那盆太阳花温顺地被他拢在手心里,轻易地就从轮胎齿缝里钻了出来。
它残缺的叶子和花束在雨中摇摇欲坠,却被递到了她的伞下。
她张了张自己的唇,说出苍白的两个字:“先生……”
*
明明冬天还没有过去,他却出现在她的屋檐下。
她明明是习惯他的告别,也习惯他的不期而遇的,但在承诺的日子之前遇到回来的他,还是第一次。
佟闻漓收了花,带他进了自己住的地方,找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
“先生,您怎么提早回来了?”
他接过:“欧洲的事每年都是这个样子,我在不在,也都是一个样子。”
他站在窗外摇曳的芭蕉树下,脱了被雨水打湿的外套,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衬衫,露出白色衬衫手臂上一节黑色袖箍。
袖箍勒出他臂膀上结实的肌肉。
佟闻漓别过脸去。
影碟机还落在地上。
佟闻漓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放回桌面上,可它却像个因为不恰当的挪动二次受伤的伤员一样,突然就没了声响。
佟闻漓重新摁了播放,可依旧没有响动。
她轻声嘶了一下,这古董东西该不会是要坏了吧。
“怎么了?”伸手擦头发的人察觉到这里的状况,停下手里擦拭的动作,走了过来。
“放不出来了突然就。”佟闻漓依旧倒腾手里的东西。
“我看看。”
佟闻漓给他挪出了位置。
他端详一番后,把影碟机反过来,问她,“有工具箱吗?”
“有的。”之前搞装修的师父把工具箱落在她那儿,一直没来取。
佟闻漓闻言把工具箱整个都拿了出来。
他对着在他面前尽数展开的工具箱,挑挑眉毛,“工具倒是全。”
“哪一个?”佟闻漓举着一个扳手问,“这个吗?”
“螺丝刀就好。”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卷起来袖子,小臂露出来,微微侧着头,指着箱子里那把螺丝刀说到。
佟闻漓于是把螺丝刀给他。
他轻易地拧开四面上的螺丝,打开了影碟机的后面遮板。
她第一次见他修东西。
这跟他拿笔坐在书桌前的样子不一样,刻在雄性基因里的动手能力让认真又游刃有余的他显得更性感。
窗外大面积的深绿色间,他的发丝还是湿漉漉的,微微耷拉在他额头,刚刚的那阵大雨不仅仅是把他的外套打湿了,就连他里面的衬衫的胸臂那一块都是湿的,他解了领带,敞开的领口下的肌肉随着他手臂的动作有微小的浮动,这让本来就蜿蜒的曲线更为生动。
她没想过他会和外面风雨里的绿色植物的适配度这么高。
或许是因为人类的祖先从来就是从满目葱绿的伊甸园里一/丝不/挂地进化的吧,雨林和古铜色的肌肤给只有原始欲/望的动物打上肾上腺素。
这让她不由地想到她也因为这场大雨,湿了半个脊背。
那偶尔透出的寒意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他把螺丝轻巧地丢回工具箱,转了个身面,再度回来的时候,身体对上了陷在桌角拐弯处的佟闻漓。
他的手臂还保持着要再度去开影碟机的姿势,微微张开的双手刚好把她的整个身子都意外地圈在自己面前的那块阴影下。
他见她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寒战,问到:“冷了?”
她迎上他投下来的阴影,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淡漠的眸子里没有太多的表情,而后他手臂一弯,再往前了几寸。
佟闻漓惊呼一声,抓住他的手臂,防止自己整个人站不稳掉下去。
他未有动作了,佟闻漓抓着他的手臂当做最后一根救命草,他的手臂几乎要贴到她的唇瓣边,她却红着脸那也不敢看。
身后传来影碟机完整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1)
那句从来都被认为是最经典的一句台词此时飘荡了出来。
原来他去开影碟机的开关了。
她还……有点丢脸
“修好了。”他垂眸看她,再看着她双手还抓着他的手臂。
“哦,好。”佟闻漓放开她的手臂。
“去换个衣服,别感冒了。”
佟闻漓在那儿气馁的收拾自己动不动就激动的心跳,低着头说到:“好。”
而后她又转头说到:“先生,橱柜里有咖啡和茶叶,您自取。”
而这头的人已经走到满目绿色的窗边,眼眸深深地垂落在她的那个烟灰缸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
佟闻漓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既没有喝茶也没有喝咖啡,而是坐在从窗外外伸进来的大片的龟背竹下面抽烟。
雨把绿色的植物染上墨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他像是觉得那衬衫黏热潮湿,敞开了自上而下的三个扣子,白色的衬衫只搭在他的肩头和腰身,平坦又带着一定规律起伏的腹肌一路向下。
他坐在潮湿的夜里,侧抬着头,眯着眼,贪婪地把烟往嘴里送,可能是因为风雨兼程,他的脸上有淡淡的疲惫,且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
佟闻漓上前走几步,轻声唤他:“先生。”
他这才把眼转过来,那偶尔忧伤的眼里带着点她看不透的迷离。在青烟乍起的混着美式风格的狭窄阁楼房里他揿灭了烟;“抱歉。”
他说的是不该在不经过主人家允许的情况下在别人的家里抽烟。
她摇摇头,“没事。”
也坐在那如同棕榈色一般的皮质沙发上。
四下无言,她白色的脚掌还撑在地板上。
他半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动了动,随后伸手把那件外套拿过,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佟闻漓。
佟闻漓接过:“给我的嘛?”
“上次弄坏了你的项链。”
哦,是那根她买到的假银饰。
她看到盒子外面的logo,她从孔榕曾经拿着一张图片歆羡的目光知道这牌子是法国最大的珠宝商旗下的品牌。
盒子里是一根精巧的项链,款式大方,吊坠是一颗鸽血红的宝石,小巧精美。
“好看哎。”佟闻漓赞美到。
“试试。”
她那狭窄的客厅边上放了面镜子,她现在朝前看去就能看到镜子里的人,她随即撩过头发,将那配饰系在身后。
但背手戴项链总是有些费劲。
“我来吧。”他起身。
佟闻漓对着镜子里的他说到:“我怕你再弄坏了。”
她坐在沙发上,眼见镜子里的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笑着说:“我温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