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渡
荀秋想得通里面的关窍,一下子笑出?声来,鬓边的几?缕碎发垂落下来,她伸手随意拨弄了两下,纤白?的手指从耳旁缓缓落下来,水眸轻眨,很是柔美清亮。
赵竞持忽然觉得手指有点发痒,问了一句傻话?,“今天怎么没戴眼镜?看得清楚么?”
荀秋笑,“戴隐形了。”
平时上?课她一般都会?戴上?眼镜,一来方便,二来由于现?在的孩子都长得太高了,她全副武装,想增加几?分老师的威严。
今天是因为要去薛均那?边,所以?才换的隐形。
等?两个孩子吃得差不多,外面的雨也变得有点密集,赵竞持再次提出?先送谢梁回去,而后再回来吃饭的事儿。
荀秋一看时间?已经快8点了,抱歉地摇头。
“有约了?”赵竞持有点愣,这个时间?不早不晚的,明天还要上?课,她会?去哪里?他试探着,“不能一起玩儿么?”
荀秋噎了一下,试图说谎,“不是,明天的教案还有要修改的地方,实在是没空,要不下次找个空闲时候我请你吃饭吧?”
大概是因为局里的仪容要求,赵竞持的头发剃的很短,锋芒凛冽的一双眼睛完全露出?来,桀骜的眉毛疏然,盯过来的时候,莫名?其妙让人感觉到威压的气势。
荀秋太久没当着人家的面撒谎了,眼睛眨了好几?下,而赵竞持就这样看着她,也不说话?。
可?他们也不熟,她没必要把所有的事儿都给他交待清楚吧?
糟了,他是警察,肯定容易分辨出?人家的谎言。
这样胡思乱想下来,她脸上?又?开始发烫。
这下赵竞持有点猜不透了,如果是普通朋友的话?,不会?这样难以?启齿,难道是有男朋友,家里不同意,所以?才不愿意相亲的?
他隐约记得她是川东大学的研究生,没道理接触的男人那?样拿不出?手吧?不过也不一定,女人在爱情中总是盲目的,看她这样支支吾吾的,估计那?个男的条件确实不咋的。
赵竞持想继续问两句,可?看到她窘得耳朵都红了,想起上?回李熙说他的眼神总是像在看犯人一样,他真的有这么可?怕?
他迷茫地挠了挠脑袋。
“那?行,我等?你下次请我吃饭。”
荀秋认真地点点头,很感激他突然回归的边界感。
外面的雨确实有点大了,大到小电驴已经不适合带孩子,他们牵着孩子和很多路人在1号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让赵竞持开车送一下。
他们又?一起往地下车库走,薛均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进来,荀秋一瞧,糟了,忘记回薛均的消息了,还有个未接电话?也没有听?到。
“喂?”
“荀秋。”薛均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
荀秋顿了顿脚步,问道,“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薛均说,“荀秋,你在哪里,可?不可?以?现?在过来?”
第六十八章 小改一下(二版
荀秋记不得?这是本周第几次到江山名府来?了, 门口的保安还?是当年那个老头?儿,可?十余年过去,他脸上皱纹的沟壑却?没有任何不同, 似乎是岁月在他身上不再留下新的痕迹。
而荀秋的变化翻天覆地, 他认不出来?,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笑着招呼她“同学, 来?了啊”。
没有薛均的陪同, 她只得拿出身份证登记。
“你找薛老师家啊?”这几天确实看见薛均的副驾坐着个女人?。
荀秋顶着人?家疑惑的目光点了点头?,骑着小绵羊往C区去了。
前几日刚录的指纹起?了作用, 荀秋没什么阻碍地进到了屋子里面,三?楼的走?廊通道亮着灯, 她抬头?看了一眼, 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餐桌上。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一声, 荀秋立即按下了静音键, 屏幕上“三?号”2个字无声地闪烁着。
荀秋皱了皱眉,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一如?既往没有管它。
三?楼卧室的门半开着,里边黑黢黢的, 荀秋走?近些, 扭开了床头?的一盏琉璃台灯, 目光顿下, 她弯腰把?薛均的手机从地毯上捡起?来?, 按了一下。
没反应, 大概是没电了, 怪不得?拜拜也?没来?得?及说, 通话就突然挂断,荀秋拉开抽屉找到了它的充电器, 把?线插好放在柜子上。
薛均还?穿着今早上的白色衬衫,侧躺在床的边缘,两只手臂拥着厚厚的被?褥,长睫轻颤,眼珠慢转,似乎陷在噩梦里。
“薛均。”她蹲下来?,抬手抚上他潮热的脸颊,惊人?的热度传递过来?,荀秋吃了一惊,“怎么这样烫?”
她轻握他的肩膀晃了晃,俯身凑近他,“薛均!”
薛均似乎从梦中逃脱了,眉头?慢慢舒展,睁了睁眼睛,他渴得?厉害,沙哑的嗓子里溢出一声“嗯”,随后费力握住了她的手紧紧贴在脸颊上,两只朦胧迷离的眸子浮上一点点委屈的暗光。
她从来?没见过薛均这个样子,记忆中的他总是意?气?风发,就算沾染风雨也?不显得?狼狈,从容自在得?像雪里的松柏。
可?现在的他看起?来?好脆弱,荀秋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哄他道,“怎么会感冒了呀,吃药没有?”
他点头?。
“那我们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她摸到他额上细密的汗水,又掀开被?子查看。
冰凉的手指从他有些湿黏的衬衫上轻轻划过,薛均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荀秋叹了一声,用刚才哄谢梁的语气?来?哄他,“都打湿了,我们先吃点东西,洗个热水澡再?睡好不好?”
“嗯。”他乖乖点头?,撑起?有些发烫的身体,任由她扶着半靠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荀秋觉得?好笑,他这个样子和谢梁也?太像了吧,乖乖的,带一点忐忑和腼腆,看起?来?很好欺负。
她摸他的脸,轻声说道,“给你带了粥,我去拿上来?。”
刚一起?身,手却?又被?紧紧抓住,薛均垂着眼睛,在她疑惑的注视下憋了半天,喉咙轻滚,低低地蹦出一句,“那快一点,我等你。”
他这个忧心忡忡的样子,好似她一离开视线就永远不会回来?,荀秋笑出声,“干嘛啊?我就去一下一楼而已,两分钟就回来?好不好?有瘦肉粥,还?有你喜欢的玉米锅贴。”
薛均松了手,眨眼,“嗯。”
她提上来?的外带纸袋印有商家logo,看着正是万达商场附近一家很热闹的粥面店,薛均的眼神黯了黯,慢慢起?身,跟着荀秋一起?在小沙发落座。
他们弓着身子在拆外卖盒子,茶几上的手机再?次响起?,荀秋转过去看了一眼,眉头?狠狠皱了皱,把?手机静音翻转过去,眼不见为净。
“谁的电话?”薛均问。
“没谁。”
荀秋少有这么不耐烦的时候,薛均低低地“哦”了声,没有再?问。
他并没有真正生病,不过是在二楼健身室裹着三?件毛衣跑了7圈,又在听到门响之后马上跑上三?楼捂被?子罢了,可?此时捧着甜豆浆喝了一口,却?觉得?嘴巴里苦苦的,比生病时候更不是滋味。
薛均慢慢放下了豆浆,很久都没有动作。
“干嘛不吃,没胃口么?”
荀秋都饿死了,夹着锅贴啃了一半,慢慢地咀嚼着。
“不好吃。”
荀秋诧异地转过去瞧他,两人?对视一眼,薛均忽然俯身靠过去把?人?家筷子上的半个锅贴叼走?了。
荀秋目瞪口呆。
而薛均慢慢地抬起?头?,睫毛轻闪,神情淡淡地把?锅贴送进嘴里。
“……”
别人?的就是好吃些?看来?是真病了,小孩儿似的,荀秋笑了一声,等他吞下之后,又夹了一个喂到他嘴边,轻轻地埋怨,“你真是幼稚死了。”
薛均的眼睛慢慢有了笑意?。
花洒的水声簌簌,浴室里慢慢腾起?热气?,荀秋拉上了玻璃门离开。手机在这时第三?次响起?,她心里突然窜起?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她很快走?到茶几旁边,猛地扬手抄起?了手机。
不是“三?号”,而是荀令。
再?不接,估计他们就要直接打给陈雯了。
荀秋看着屏幕,长吁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她接通了电话,沉默着,慢慢往露台走?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算年轻的女声——荀令的现任——何香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秋秋啊,好久没联系了,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荀秋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个程度,她的态度还?不够分明吗?
她答非所问,“嗯,是挺忙的,你有事吗?”
那边笑得?很欢快,似乎根本听不出荀秋的抗拒,“哎呀,再?忙也?不要忘记和你爸爸联系啊,今天是15号的嘛,怎么没过来?吃饭?阿姨都炒好韭黄牛肉啦。”
“忘了…”荀秋靠在玻璃上,再?次问,“有事吗?”
何香说,“哎呀,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太久没见了,阿姨想你呀,昨天还?和你妹妹说,秋秋都去相亲了,阿姨是想让她抓紧嘛,你妹妹不懂事,还?说自己又不是没男人?要。”
荀秋真心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哎对了,阿姨听说你找了个警察,以后结了婚,我们交通违法都不用怕罚款了。”
“赵警官不是交警,就算是,该罚的也?要罚。”
“啊?”何香好像很意?外,“那是辅警吗?哎呀,你阿姨是乡下人?,也?不是很懂这些,要不是你爸爸啊,阿姨现在还?在田里忙活呢,秋秋啊,你爸爸他关心你啊,想问问这个男的的具体情况,明天过来?吃饭吧?阿姨给你做宫保鸡丁和糖醋排骨。”
荀秋拒绝,“不用忙了,这几天我没空。”
“一家人?客气?什么嘛,你总是这么客气?,我就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妈妈了,每个月才来?一次,都不能让秋秋吃满意?,哎,阿姨真应该找你妈妈学一下做菜呢。”
荀秋咬住了牙,不行,她不能生气?,她生气?就是上了那人?的当了,可?她实在憋得?很难受。
在江城,她首先是女儿,是陈雯和荀令要争的“一口气?”,她绝对不能再?被?这个虚伪的女人?气?到失去理智,也?不能让任何人?抓到陈雯“你不该离婚,离婚就是对孩子不好”的把?柄。
“你爸爸说让你明天还?过来?吃饭,他要问一下你那个交警的事情,如?果只是走?的合同工,哪里配得?上我们秋秋啊,可?别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阿姨是过来?人?,也?可?以帮你把?把?关。”
“知道了。”
“哎那就好,明天准时来?啊,不然阿姨怕你爸爸又要打电话给你妈妈去吵,你知道嘛,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和和乐乐比什么都好。”
每个月总有这样难熬的一天,和低俗的中年女人?、肤浅的无业“妹妹”,还?有一个漠然的爸爸一起?吃鸿门宴,应付他们的冷嘲热讽。
荀秋知道,因为财产分割的事情,何香把?她当做眼中钉,用软刀子来?捅她,她也?曾经爆发过,把?何香压在地上扯头?发,可?并没有用。
没有何香,也?会有白香黑香,罪魁祸首并不是她。
而荀秋的爆发换来?的不过是更多?笑面虎一样的骚扰和亲戚们对陈雯的指指点点。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好想李霄野,为什么她不能像他一样,把?所有人?都当成屁,在他爸爸打电话要求他出席晚会的时候干脆利落地给出一个“滚”。
带着水气?的温热躯体慢慢覆过来?,薛均勾着手指抹去了她眼角悬而未落的泪珠,声音轻柔,“怎么在哭?”
荀秋摇头?,转身揽住他的腰,头?低低埋下,慢慢地陷入这个宽厚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