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月台
“你还有弟弟呢,在哪儿呢?”
连煋:“在上面的甲板,他?来找到我?,说是我?弟弟,我?也不认识他?,他?这么突然出现,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你自己的弟弟你还不认识啊。”竹响顺着床梯下来,又一拍脑袋,“哦,忘了?,你失忆了?。”
“对呀,我?什么都不记得?,突然冒出来这个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竹响弯腰穿鞋,“和?你长得?像不,看面相应该能看出来吧。”
连煋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像,一点儿也不像。”
“走,我?也去看看。”
两人再次来到第九层甲板,连煋远远指着连烬,“就那个,他?刚和?我?说他?是我?弟弟,找了?我?三年?了?,你觉得?我?和?他?是姐弟不?”
“我?先去看看他?的脸。”
竹响做事不拘小节,也没先行打招呼,就直愣愣凑到连烬面前,以一种看热闹的态度审视他?的五官。连烬被她看得?不自在,碍于这人是和?他?姐一起来的,也不好得?摆脸色。
竹响看完了?连烬,又扭头看连煋的脸,“长得?各有特色,不像是姐弟啊。”
连烬目光转向连煋,语气装得?怯生,“姐,她是?”
连煋上前一步,和?竹响并肩站立,“这是竹响,我?的好朋友。”
连烬点头,朝竹响伸出手,礼貌道:“你好,我?是连烬。”
竹响也没和?他?握手,继续和?连煋咬耳朵,“你这事儿真难办,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你们有哪里像的。先不要轻信,等回国了?,去做个DNA检测再说吧,你现在这情况,万事留个心?眼儿比较好。”
连煋也是这么想,对于过往的事情,她也迫切地想知道。
但更倾向于回国后去医院,把脑子给治好,自己慢慢想起来,而不是由别人来告诉她,她的过往是什么样的。
她现在脑子就是一片白纸,别人怎么说她怎么信,铁定是不行。
万一这个人今天说,她以前欠了?他?五百万,明天那个人说她以前欠了?他?一千万,那这钱,她是还,还是不还?这账是真还是假,还有待商榷呢。
商曜嘴里两人甜蜜的恋爱史?,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稍微信一点儿,也不能全?信。
过往是如何,得?自己去摸索,不能由别人牵着鼻子走。
连煋带着连烬坐在船尾的甲板上,大致问了?些家里的事情。
连烬谎称,他?们爸妈都是海员,这段时间也出海了?,海上没信号,他?这几天也联系不上人。
连烬还说了?些她基本的历程,在哪儿读书,上的什么大学,什么时候开始出海。
连煋没太在意,这些事情商曜也零零散散告诉过她,她比正常人早上两年?学,十六岁就上了?江州市本地的海事大学,毕业后在国企旗下的集装箱船上当甲板学生。
乔纪年?拎着四个装满咖啡的保温杯出来,在连煋耳边打了?个响指,“你说,等回国了?,我?开个咖啡店,会不会生意爆棚?”
“你都煮好了??”连煋先接过竹响的,递给了?她。
竹响简简单单朝乔纪年?说了?声“谢谢”,问连煋还有没有事,她要回去打游戏,连煋让她先回去,自己有事了?再联系她。
竹响走后,连煋提着三个保温杯,别别扭扭,拗口地问连烬,“弟,你想喝咖啡不?”
“不用了?。”
“那好吧,我?先把咖啡带回去给我?朋友。”
连煋和?乔纪年?告别,往电梯方向去,连烬跟在她身后,连煋没说什么。
电梯在第四层甲板停下,连煋按住开门键,生硬地开口,“老弟,往下是员工区域,你不能下去,我?得?把咖啡带回去给我?朋友。”
“那你还来找我?吗,我?想和?你待一块儿。”
“嗯,你现在这里等我?吧。”
回到宿舍,连煋把咖啡放桌上,商曜正蹲在卫生间洗连煋的衣服,连煋大步进去拉他?胳膊,“怎么又在洗衣服,衣服都给你洗烂了?,你先出来,你小舅子来了?。”
“什么小舅子?”
连煋把他?拉出卫生间,“我?弟弟。”
商曜脑子中的弦骤然紧绷,“你弟弟?”
“对呀,叫连烬,就在船上呢,你认识他?不?”
商曜眼底略过厌恶,假装糊涂,一个谎言开始了?,就跟找不到头的线团,越理越乱,他?只能装糊涂,“好像听说过你有个弟弟,但没见过,没怎么了?解过你家里的事。”
连煋两手摊开,“唉,说是我?弟弟,但我?看着好陌生,也不知道我?和?他?以前关系怎么样,愁死人了?。”
商曜搂住她,摸摸她的背,轻声安抚。
“不愁不愁,没事,还有我?在呢。管他?关系好不好,你失忆了?,以前的事情就别管了?,大步向前看,有我?陪着你呢。我?这个人不算太好,但也有点闲钱,咱俩好好过日子就行。”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给尤舒送咖啡,再和?我?弟聊一聊。”
商曜帮她拢好垂落的发丝,捧着她的脸,认认真真嘱咐。
“什么都别担心?,他?的话你也别全?信,你就听我?的,我?们家连煋是个特别好的人,阳光向上,乐观开朗。以前活得?坦坦荡荡,没欠过谁的钱,也没对不起过谁,就是个三好青年?,记住了?啊。”
连煋用力点头:“记住了?,我?先出去了?,等会儿再找机会带你出去透透气。”
“去吧。”
连煋刚出门,商曜用力一拍床杆,立马给连烬打电话,“你上船了??”
连烬声音很沉,“嗯。”
商曜深吸一口气,扼住焦躁,“见到你姐了??”
连烬:“嗯。”
商曜咬牙警告,“不许和?她说我?坏话,知道没,你要是敢乱嚼舌根,别怪我?不客气。管好你那张嘴,你要是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我?也把你的事儿抖出来,看看你姐是信你,还是信我?。”
“我?只说了?我?是她弟弟,你们那些烂事儿,我?一个字没提。”
连烬最?担心?的,就是现在的情况。
连煋不记得?了?,她身边这些人又都没一个省心?的,各个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如果把事情摊开,每个人都和?连煋回忆往事。
那恐怕邵淮嘴里一个版本,乔纪年?嘴里一个版本,商曜嘴里一个版本,还在国内的裴敬节恐怕也是另外一个版本。
他?们这几个人,以前勾心?斗角就不少。现在连煋失忆了?,他?们估计得?变着法在连煋面前诋毁对方,最?后只会让连煋更加辨不明真相。
以前的烂账实在太多,也许邵淮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先瞒着,等连煋自己去揭开以前的事情。
真正的记忆,她得?自己找,而不是别人平白给她描绘出来。
何况很多事情,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也没法和?连煋明说。连煋老喜欢耍人,坑了?大家不少钱,她拿着那些钱干嘛,大家都不得?而知。
连煋去给尤舒送了?咖啡,又回到第四层甲板,连烬还在原地等她,看到她过来了?,赶紧迎上前,“姐,你来了?。”
莫名其妙冒出来个弟弟,连煋适应过来,挺不自在,摸摸后脑勺,也不知道该和?他?聊什么,只能道:“家里都还好吧?”
“都挺好。”
连煋带着走出前厅,来到外面的露天甲板,“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啊,还有钱用不?”
“有的,咱家里以前有点小产业,我?毕业后接手了?,现在扩大了?不少,不愁吃穿,你回去后,我?把公司转到你名下。”
连煋对这个弟弟多了?几分好感,“嗯,可以。我?在海上这些日子,证件都没有,过得?挺苦,整天就为钱发愁,现在你来了?也挺好,给我?分担点压力。”
连烬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里有点钱,你先拿着,等回国了?咱们去给你补银行卡。”
“行。”连煋把银行卡收起来。
慢悠悠走着,连煋有很多事情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对了?,你饿了?没,我?带你去吃饭吧。”
“好。”
两人的影子在甲板上一点点拉长,连烬低头看她垂落在身侧的手,突然上前握住,“姐,我?很高兴,你出海后,海事局那边传来消息,说你在货轮出事了?,船上的人都遇难了?。他?们都说你死了?,但我?不信,我?一直找,一直找,终于找到你了?。”
连煋觉得?别扭,但也没甩开他?的手,“挺好,我?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个弟弟。”
来到餐厅,连煋把菜单给他?,让他?先点。
连烬受宠若惊,以前连煋总是对他?很凶,爱答不理。
爷爷奶奶去世后,父母回来了?,但他?们似乎在外有很多事,还要出海,就让姥姥来城里陪姐弟俩。
姥姥在城里待了?一年?,后来连煋要上大学了?,要住校,姥姥说在城里总咳嗽,回了?乡下。
父母暂时把连烬寄养在邵家,说是寄养,但也只是让邵淮父母帮忙照看,参加个家长会之类。连烬那时候上初中了?,也在学校住宿,只有周末才回邵家。
他?初中就学会做饭,每个周末做几样好菜,装在保温盒里,坐两趟公交车,再转三次地铁来到连煋的大学,到她宿舍楼下给她打电话。
连煋出来后,会带他?到食堂去,点两份米饭。姐弟俩一块儿在食堂吃饭,他?满头大汗给她剥虾,好肉都夹她碗里,仿佛在弥补什么。
连煋问:“邵淮家里做的菜吗?”
连烬抬起胳膊擦汗,“不是,我?自己做的。”
连煋撇嘴,“不好好学习,整天干这些有的没的。”
他?从书包里拿出成绩单给连煋看,“有好好学习的,你看,都是满分,这次考试我?还是第一名。”他?递上笔,想让连煋在家长那一栏签字。
“给我?签干嘛,找爸妈啊,你又不是我?儿子。”连煋撂开笔。
“爸妈联系不上。”
连煋不耐烦道:“那就找邵阿姨,或者找邵淮,爸妈不是让邵家的人帮忙当你的监护人吗。你有事找他?们去,别总是烦我?,我?也忙呢。”
“哦。”连烬只能悻悻收好成绩单。
吃好饭,两人到洗手池边上,连煋洗好手站在一旁,看连烬熟练用洗洁精洗保温盒,漫不经心?问,“学校里有人欺负你没?”
“没有。”连烬转过头,稚气地笑?出一口白净的牙齿。
“邵家人呢,没挤兑你吧,尤其是邵淮,那人挺爱装的。”
连烬笑?着摇头,“没有,大家都挺好的,阿淮哥哥也挺好。”
“行,有人欺负你了?就和?我?说。”
连烬把洗好的保温盒放书包里,背着和?连煋一起走出校园。
他?的学习机坏了?,想让连煋去帮他?挑个新的。连煋嫌他?烦,骂了?几句他?事儿多,最?后还是带他?去了?商场。
送他?去地铁站的路上,连煋突然在他?背后用力拍了?一下,“以后走路抬头挺胸,别总是唯唯诺诺,跟个窝囊废一样,别人就爱欺负你这样的。”
“我?知道了?,姐。”连烬挺直腰杆,他?在外面也不唯唯诺诺,只是习惯性讨好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