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娴白
魏攸看见窦姀垂下了眼,似乎也没有为自己辩驳的举动。他便把窦平琦拉开了些,蹲下身,好声好气问道:“那你姀姐姐可曾对你不好吗?”
窦平琦倒是认真一想,最后摇摇头。
魏攸摸他的头,又叹口气:“既如此,那你为何如此厌恶她呢?你可知你厌恶她,她却没有一点讨厌你的。”
窦平琦沉默不说话了。
看到魏攸重新把人领到自己跟前时,窦姀还好奇他都说了些什么,竟让琦哥儿目光闪躲,现在不敢看自己。
魏攸笑了笑,只说没什么,又叮嘱道:“以后不要旁人说什么,你都忍气吞声。如此一来不委屈自己么?”
窦姀只一笑,并不答。
其实她早已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她的处世一贯如此,结想结识之人,若非己友,巴不得半句话也不用客套。这也是她为何懒散避世地躲在小院,不太爱与人说话的缘由。
与魏攸这一见,很快到了头。两人虽没说许多的话,可窦姀却感觉好像过去很久。
她揣着一颗欢心回去,面上虽不显,一路却都在雀跃。
谁知快走近自个儿院子,便看见窦平宴站在院门前,似是在等她。
他倚着门,任由夜里凉风吹过,却幽幽地看她一眼:“放完花神灯后便没见阿姐的影儿,是不是去见他了?”
窦姀心一跳,下意识问道:“谁?”
“谁?”只见他慢悠悠拿出一张字条。那字条上作了两句传意相思的新词,字迹正是魏攸的。
窦平宴一声冷笑:“阿姐真以为,有些事做的天衣无缝么?”
第24章 戳破
这东西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不是她曾收到的那张, 还是一张新的字条。
窦姀不信,又反复确认了两眼,是魏攸的字迹,不会?有错。她忽然开始惶恐, 不知?这东西被多少人知?晓了, 不免问道:“你这是从何而得的?”
“昨日魏家又备了礼送来,还跟以前一样, 每个院儿都有。人人都道他家因?毁约愧疚, 赔罪多次还不肯罢,乃是有情有义。可我却觉得怪, 又想起他曾给过阿姐玉佩的事...因?此, 我便擅自拦下了送给你的那盒糕点?。果真,倒是让我发现了些东西......”
只见他笑里透着凉意, “阿姐敢说?, 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吗?”
窦姀不说?话, 同时也默认了自己是喜欢魏攸的。
又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她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错。弟弟这么逼问?, 倒显得她做了天大错事一般。
今早看到云筝的金钗后, 让她彻底隐悟出原来一切不是错觉......他是有心思?的,不能为人知?的心思?。她现在已经开始担忧、惶恐,不想再跟他多说?话了。
窦姀不搭理他,转身, 便飞蹬回了屋里。
刚要合上门?,便见他手一拦, 已经跟了进来。
纸没戳破,她还不想表现的太?明显, 不能赶弟弟出去。索性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拿起桌上的针线开始自绣自活,顺便说?道:“你别再问?我了,知?晓了也只当作不知?晓就好。”
窦平宴原本还直直站着盯她,以为会?给出什么解释,结果就突然听?得这么一句。
一股气涌至胸口,难捱的住,他突然便恼到笑了:“你要我怎么当做不知?晓?”
他冷笑着,渐渐话里却有了悲怆:“你又骗我...你不是说?要陪着我么?是不是看上他了?”
他的目光太?过炎炽,就这么笔直照在头?顶,让她无法忽视。
窦姀终于放下针线,忍不住站起。
却也不敢直面他,转身便去桌边倒了盏茶,吃一口说?道:“我没有骗你,我不会?这么早出嫁的,答应陪你两年,就是两年。弟弟,咱们都?长大了,哪能真正陪一辈子呢?就像你还要娶妻,我还要嫁人,终要各自成家,过自己日子的。不过成家后,咱们也还是亲人,可以见到的。”
今日她实?在有些?惶恐心慌,心绪不稳,不欲再跟他多说?。便直言夜深了,自己乏了,让他先回去。
哪知?窦平宴听?后却不动,突然声就大了:“我可以不娶妻!难道你就不能不嫁人吗?”
她一怔,接着又听?见他忍了恼,极力平静地说?:“好,即便你要嫁人,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一瞬间,只觉风云骤变。
手中的茶忽然烫到她拿不住,哐得一声滚落,洒了桌面一滩。
她慌得急忙抽出手帕,把桌子擦了又擦,好像找点?活干,就能装作没听?见。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坦露露地宣之于口。
原本她只是疑心,疑心而已,疑心罢了...只是怀疑他有这样的念头?,可是现在......她甚是害怕,不知?该害怕姐弟的情分就此变了味儿,还是害怕他这个人、他的心思?。
窦姀不想再待了,但又觉得无处可藏。
一转头?,却看见窦平宴步步逼近。
她凝着眉,浑身发?颤,竟是忘了该干什么而寸寸后退。终于撞到墙角退无可退时,她急忙伸手抵住他:“你做什么啊?别过来了!”
他比她高出太?多。
现在就这样辖制地睨视,让窦姀更加害怕。她下意识地回避弟弟的目光,却忽然被他攥起脸,被迫与之对视。他终于平静下来一些?,望过来时目光却含了缱绻,一字一句地说?:“阿姐,咱们过一辈子吧。”
窦姀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他紧紧地拉入怀中。
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被他困在这方寸之地,闻到的全是他衣袍上染的白芷香味,简直无处遁形。这种熟悉却陌生的感触,让她十分抗拒,害怕地发?抖。须臾之间,下巴已经被他攥起。
只见那人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徐徐想俯下头?。窦姀忽然惊慌失措,挣扎着,扭动着被紧紧拿捏的脸。
“你别...别这样......”
就在唇堪堪擦到之际,她终于忍不住,眼角滑出了一颗颗泪珠,小声抽噎着。
窦平宴一愣,倒是停了手,没再继续下去。
他垂着眼皮盯了她片刻,却是一声笑:“为何不能这样?我们早就亲过了啊。”
窦姀猛地抬眼,大惊失色。却听?得他极淡然地说?:“在假山边,你落水后我给你送了气,你才?吐出的水。还有一回,是你生辰那日吃醉酒的时候,在我怀里口舌相交了...什么感觉,你一点?都?不记得吗?”
她不肯信,骤然大力扯开他的手:“你胡说?!”
窦平宴忽然便笑了,又握住她的手腕:“好,既然你不信,那我们就去找芝兰,那日她可是瞧见了。”
说?完,他还真刻不容缓,企图拉她一起出门?。
屋外,是横无际涯的深夜,是一轮枯月当照。
她摇头?挣扎,说?不去,却始终难以挣脱。就在被拖至门?边,他的手即将伸向门?时,窦姀终于被迫妥协:“别去...别去...我信......”
他收回手,似是叹了口气,把人揽入怀中。
她脑子发?胀,因?着太?多心慌恐惧而有些?发?沉,难受地低低哭了出来。好像这一切只是个噩梦、噩梦而已,哭完了,梦就会?醒,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他温热的怀抱就像枷锁般,让她脱不出这个梦境。片晌儿后,他的胸膛微震,传来低低却温柔的声音:“阿姐,你认了我吧。你从前不也说?,这个家里最在意的就是我么?咱们就这样相守一辈子,好不好......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你,离不开你。我曾经最恐惧的,就是自己年幼无能,护不住你。那一日我哭得天昏地暗,根本阻止不了她们将你送去庄子住......可今后不会?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我会?刻苦上进,慢慢把一切抓到手里,往后谁也不会?再将我们分开了......”
她失语,听?他这番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
九岁那年她被送去庄子,两年后回来时,也曾听?姨娘提起过。说?是她被送走后,弟弟说?什么也不肯进食,后来还昏了过去。最后是老?祖宗心疼孙子,才?应下只是出去住几年,又请马绫玉去劝话,只说?他若死了,那日后恐怕真也见不到姀姐儿了。因?为这个,他才?又肯进食。
窦平宴本来拥着她,并不吭声,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后来见她没了声,低头?看去,只见已经不哭了,双眸却还是肿的,唇也红润光泽,正耷拉眼皮不知?再想什么。
心头?的某处好像渐渐熔了,化成一滩春水。
他心里欢喜,以为她这是哭完了、听?进去了、动容了、也认了自己,不免心旌摇曳。忽然便捏起她的脸,俯头?吻了下去......怕她抗拒,起先只是轻轻沿唇线碰着...舔舐...辗转,并不深入。刚开始她也确实?推搡着他,可是后来,却渐渐没了动静。
窦平宴越亲越得劲,好似她真的认了他,早已把原先令他愤恼的糕点?藏纸一事抛到九霄云外,觉得那魏氏能算得了什么?他又得寸进尺,擒着她的唇,捏开一个口子后,才?试探着徐徐而进。
真真是天道有情,缠绵至死未方休。
一方过去,两人分开之际,她的神色瞧上去似是茫茫无措。但也无妨,窦平宴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只觉亲热过去心潮澎湃,胸口下好像有什么在一阵又一阵的跳动,巨大的欢喜如水漫金山,一遍遍地漫过了胸口。
他抬眼望向窗外的深夜,虽是堪堪几笔树影,却像下一刻便能入春发?芽。是啊,如今春色至,万物复苏,她的心也该长出来了。即便她还低头?不说?话,窦平宴却是怎么瞧怎么高兴,突然又把人打横抱起,几步迈开,抱到了炕上坐。
已经数不清第几回了,他把她揽在怀里。
他并不急,只是低头?慢慢欣赏着怀中的人。白净清透的脸,长睫盈盈,眉弯如黛,也不知?怎么描得眉,描得这么好看。虽未施粉,却如梨花带雪,唇色透红,实?在惹人喜欢。
可窦姀却仍旧垂着眼眸,什么话都?没有,也不想说?,只一心盯着裙摆看。
他轻轻吻过那哭得红肿的眼,亲昵含情,旖旎连连。
吻完后,又靠近她耳畔低声说?道:“别哭了阿姐,我如今不会?要你怎么样的,也无须你对我生出情意。你只要像从前一般待我就好了,就像从前,我们还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别不要我,推开我......”
说?罢,下巴被他攥起。
只见他又要俯头?下来,窦姀一阵晕眩,再也忍不住地抵住:“够了,你一定要这样吗?好恶心...”
第25章 逼迫
恶心?...
窦平宴闻言一愣, 被?她推开后,忽然抿唇不言。
起先蹙眉,差点开口反驳,但仔细一想?, 这事不是早能预料到的么?她若能接受, 自己先前又何必那么徐徐图之?。
他把她抵住的双手握住,拉入胸口处, 却轻笑宽慰道:“阿姐, 这些事早晚都要?走一遍的,你接受不了也?正常, 咱们慢慢来...不急。”
窦姀一听, 登时怒目瞪向他盈盈笑意的脸:“可我?恶心?,你知道么?是恶心?!”
她抽回手, 尝试从他怀里起来。
他的手臂就如铜铁般结实, 箍在她的腰处, 窦姀挣扎了好?一番也?没成。
若换成旁人,她险些就要?怒得出手了,用打用咬不在话下, 只?要?能挣开。可这人是窦平宴...是她从小相依为命、最在乎的弟弟。她再生气, 竟都出不了这个手......
最后挣扎累了,她有些丧气,又开始想?哭。却不断告诫自己忍住,哭不能解决一切, 只?会彰显自己的懦弱。
于是她忍着,试图跟他好?好?说道:“弟弟, 你只?是病了...我?们是亲人,不能这样?。你只?是在乎阿姐, 便觉得这种喜欢是男女之?情,可这世间的喜欢不止男女,还有亲情啊......姐姐答应你,这辈子都不会扔下你不管,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
这番话本也?是她心?中所想?,病了,他本就是病了才会这样?。
她企图窦平宴能听进,觉得有些道理,再松开手放自己下来。可是他却一动不动的,又亲昵地把头靠在她锁骨处,闷声问道:“我?没有病,难道想?携手一生的喜欢,阿姐也?觉得是亲情?”
窦姀只?觉脑袋嗡嗡的...
夜已经很?深,很?远,望不到头。若说她今日?最后悔的,一定是回了梨香院,碰上他。她心?里冷到发笑,既然挣不过,那便一直这样?待着吧,反正她是不会再吭声了。
窦姀索性不理他,让他自己没了趣儿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