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宝粥粥
陈迟俞想跑过去?拉住他,但来不及, 他们之间隔着十多米。
“lves!lves!”
小?孩的母亲嘶声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 可?无济于事,小?孩仿佛全?然听不见母亲的呼喊,还是踏出了那最后的一步。
“lves——!”
在一位母亲绝望的呐喊和响彻街道的刹车声中,注定以悲剧收尾的画面里, 一名红裙少女忽然出现。
她的出现避免了一场车祸的发生——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她将小?孩朝路边扑了过去?。
危机万分的关头, 红裙少女似乎是还考虑到了小?孩摔倒后的安危,将他整个捞进了怀里, 用背着地,让他摔到了她身上,使?得小?孩毫发未损。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头重重磕到了路边的石阶,当场昏迷。
见状,路边的人纷纷朝他们围过去?。
陈迟俞是第一个到少女身边查看她情况的人。
他看到了她是后脑着地,所以没采取其他急救方式,抱起她就往车上走。
“去?医院!”
在车上,他也一直抱着她,抵达医院后,他又一路抱着她跑进急诊室,直到护士推来病床,他的手才离开了她。
从?上车到把她放到病床上,他足足抱了她十多分钟,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他从?未与女性有过这样长时间的身体接触。
他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无法与异性肢体接触,拜他母亲所赐。
他母亲叫闵慧朱,出生于江南世家,是个对完美有着疯狂追求的人,她对自己的要求极高,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
在他出生之前,闵慧朱一直保持着完美的形象,但生下?他之后,她身材走形,长时间恢复不到孕前的状态。
因?为过度减肥,她进过很多次医院,可?是这般折腾之后,她不但没瘦下?去?,还因?为药物的关系在短时间内体重剧增。
长期的坚持带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她崩溃了,开始报复性暴饮暴食,体重继续增加。
在陈迟俞三岁的时候,闵慧朱的体重从?孕前的90斤长到了130斤,其实并没有多胖,她身高有172,看着只是比孕前富态了一些,但她痛恨这样的自己。
她一边厌恶自己的身材,一边暴食成瘾,好?在她的体重稳定了下?来,不管怎么暴食也没有继续长胖,但这并不妨碍她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她每天要发无数次的火,在只有她和陈迟俞两个人的场合。
对于完美的追求让她在人前一直扮演着温柔娴静之态,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亲,但只有陈迟俞知道,她是怎样一个恶魔。
闵慧朱将所有的火气和怨气都发泄在了陈迟俞身上,认为他是令她身材走形的罪魁祸首。
她会经常将他丢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时不时饿他两天,打他,拿针扎他,用力拖拽他头发……
由于长期受到虐待,三岁的陈迟俞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活泼,性格安静,不爱说话?,害怕生人,尤其害怕女性。
闵慧朱是位调香师,身上永远带着香味,总是人未到香先?至,所以只要一闻到香水味,陈迟俞便会害怕,而闵慧朱身上的香味几乎每天都是不同的,他无法分辨哪些香气来自闵慧朱,哪些香气是来自其他女性,而他所接触的女性身上都带着香,久而久之便对所有女性都产生了抵触心理。
不过,他并非因?此就有了病理性的心里障碍,造成后来的局面,他父亲要负很大的责任。
那时候,他不常见能到他的父亲。
他父亲喜静,是个冷漠的人,并不喜欢小?孩子,而且长期出差在外,也就逢年过节才会回家。
因?为他总冷着一张脸,年龄还小?的陈迟俞也是害怕他的,没有将闵慧朱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也没法告诉他。
一个三岁的孩子,心智都没健全?,还长期受到虐待和恐吓,根本不懂得如何自救,而且在这种环境下?,一个孩子就算再?长大一些,或许心智也还是难以健全?,也或许根本没有办法长到那个年纪。
陈迟俞四岁的时候,他父亲出轨了,不对,他父亲应该在更早之前就出轨了,只是这时候闵慧朱才发现。
丈夫的背叛让本就已经心里扭曲的闵慧朱彻彻底底的疯了。
疯得有多彻底呢,她拿刀捅了人,将这对奸夫□□都给捅了。
女方当场死亡,男方侥幸捡回一条命。
捅完两个人,她逃了,带着年仅四岁的陈迟俞。
得知了这件事,陈家老爷子发动了多方力量去?寻找他们母子,然而要找到他们并非易事,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处处都是监控,找起人来十分棘手。
事发的二十天后两人才被?找到。
整整二十天,但凡再?晚一天,陈迟俞就找不回来了,幸好?没有晚,幸好?他还小?,一切都还来得及。
没有人知道陈迟俞在这二十二天里受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他们找到他时,他已经不成人样,而在他面前,是闵慧朱已然产生巨人观的尸体。
闵慧朱是自杀的。
那天,她化了一个极其艳丽的妆,穿着她最喜欢的一条红色长裙,在她仅四岁的孩子面前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让他亲眼看着她的血一点?一点?流尽,一点?一点?死去?,再?慢慢腐烂……
从?此之后的每个夜晚,那个孩子的梦里都会出现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反反复复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也是从?这一天,直至往后的二十多年,任何异性的触碰都会让他脑海里一瞬间涌现那二十二天里的画面,会难以呼吸,像扼颈濒死般痛苦,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还会伴随严重的失眠、呕吐、肢体痉挛。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明知有这样的应激障碍,可?看到那个红裙少女倒在地上,他还是去?触碰了她,将她抱了起来。
而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些曾数次折磨过他的症状在这长达十多分钟的接触后竟然都没有发生。
起初,他没有当一回事,毕竟情况不同,这次是在救人性命这种情急之下?。
但慢慢地,他发现,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他梦里那个红裙女人的脸会偶尔变成另一个模样,一个不令他抵触的、很年轻的、很美丽的模样。
梦里的他也不再?是始终被?折磨着,他也会被?护进怀里,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二十年如一日的噩梦开始有了变化,明媚阳光下?的长街替代了阴森晦暗的地下?室,被?铁链禁锢着的他变成了追着气球跑到马路上的小?男孩,而后,在妇女的呐喊和刺耳刹车声中,一个身穿红裙的少女闯入他的视线,用力地,又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
变化的不仅是梦,一切都变了。
他的应激障碍逐渐减轻,困扰他二十多年的病症在三年后被?初步诊断为痊愈。
那个红裙少女救下?了险些被?车撞到的男孩儿,一并也将他拯救。
*
在被?心理医生告知他可?能已经痊愈的某个下?午,他和陈聿在一个山庄里泡温泉,泡了没多久,陈聿说起这件事,“听说你痊愈了。”
“嗯。”
“那你可?以交女朋友了。”
女朋友,这三个字他从?来没想过。
“有想接触的人吗?”陈聿懒洋洋地笑?着问他。
想要接触的人吗?
这个问题他也从?未想过,但在陈聿抛出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就浮现了一个人影,是个穿着红裙的少女。
时隔三年,他竟还清晰记得那个少女的模样,也记得她的名字,周望舒。
当天,鬼使?神差地,他给秘书打去?一个电话?,“帮我打听一个人,周信宏的女儿,周望舒。”
“您想打听哪方面?”
沉吟两秒,他说:“行程。”
他想见一见她。
秘书很快打听到了她的行程,“周小?姐会在这周末参加南港国际的海上拍卖会。”
“帮我安排一下?。”
“收到。”
得知他要去?参加拍卖会,陈澈很意?外,还特意?跟他确定了一遍,“哥你要去?南港国际的那个拍卖会?”
“嗯。”
“你什么时候对珠宝感兴趣了?”
“没兴趣。”
“没兴趣还去??”
“保险柜里的黄金已经快放不下?了,去?换两颗钻石腾点?儿位置。”
听他这么说,陈澈撇了撇嘴道:“直接让添哥那边给你换不就成了,你何必专程跑一趟。”
“我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无数次在梦里与他见面的人。
他想在现实里见一见她。
南港国际举行的拍卖会如期举行。
在进场前,秘书将周望舒所在的位置和竞拍号告诉了他。
所以,他很容易地注意?到,她看上了一条37.89克拉的梨形D/FL Typella钻石项链,项链在后来被?拍到6000万,但这条项链根本不值这个数字。
关于周望舒,他在见到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名字,并对他们家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母亲是一名珠宝设计师。
既然母亲是珠宝设计师,哪怕早已去?世,她也不该这么不识货。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条项链对她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
于是,他将已经虚高不少的价格一下?提到了7000万。
他猜,她会回头来找他,看看是哪个傻缺钱多烧得慌。
果然,她回了头。
时隔三年,他再?次与她对视。
7000万换她一个回眸,很值。
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次,他们之间竟不止于一个对视——
她借换项链的名义,开始向他靠近。
后来,他想,如果这一天,她没有来找他换项链,没有开始故意?接近他,或许他们还是能走到这一步,因?为他在向她靠近。
从?始至终,故意?接近的那个人,是他。
第3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