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雾
面上不显,气?血翻涌,他摁着眉心,过于用力,却仍然无?法缓解着那股浓厚的倦意。
助理还在道:“听闻这位季先生年轻有为,曾经在英留学,跟太太就读同一所大学。”
他想的是,有同学关系,要谈合作?,可能是一个方向。
傅砚礼声音冰冷:“出去。”
助理诧异一下,说好,快出去时?,又听到老板问今天的行程,他转身一一汇报,约了跟Steven见面,会议,酒会……
“嗯。”
助理退出去。
几张照片而已,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傅砚礼往后靠去,扯开领带,思绪却飘远。
只是看到这张脸,就无?法控制的厌恶。
大学时?林予墨告诉她有了喜欢的人,雀跃的语气?无?法掩饰,他耳鸣出神,像生重病,他问是谁,家里是做什么的,什么专业,成绩怎么样。
林予墨嫌弃地说他好像查户口?,她喜欢的是他的人,跟其?他没?关系。
傅砚礼明白,对方只是上不了台面的穷留学生。
他飞去英国,看着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宠着的小姑娘,为接近心上人,在一家快餐店兼职,做端茶倒水的服务生,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要洗泡满池的餐盘。
甚至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吃穿用度,全?都向他靠近,如同失去心智,想的只有他。
即使被?最怕的大哥发现?,勒令她早点断掉念想,会梗着脖颈,大吵一架。
也看着她,在他离开后,痛哭一整夜,问他自己有哪里不好。
……
他们早已经结束。
以前?无?可能,现?在更不会有。
喉结重重碾过,傅砚礼克制着所有念头?,半晌,套上外套,按照日?程,跟Steven见面,结束掉会议,企图用绝对的理智控制着情?感。
“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傅砚礼象征性地跟人握手?,也是在那一刻,颅内有东西断掉,他听见自己说:“推掉酒会,定最早的回国航班。”
“……”
与季从新的见面,是在一场晚宴。
主办方是投资集团方,他在国内,参加再正常不过。
不正常的是傅砚礼,至少,当场因他出现?而过于意外的,不在少数。
对他的出现?,是在季从新意料之中,喊了声傅总,端上酒杯,做敬酒的动作?:“傅总果然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傅砚礼目光扫过来,是少见的倨傲冷漠。
季从新不在乎,甚至觉得熟悉,他笑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傅总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是不确定,她是否还喜欢我吗?”
第46章
“从新,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傅总,今晚傅总能拨冗前来, 让我感觉有点受宠若惊了。”集团投资人走来,打断两人的谈话?,向傅砚礼引荐季从新。
季从新:“我跟傅总认识。”
“是朋友?”投资人略意外,毕竟不在一个圈子, 在想?或许是念书时认识的。
傅砚礼目光冰冷, 道:“朋友算不上, 见过面。”
“原来还有这样的巧合。”
季从新面不改色:“我跟傅总的确不是朋友, 只是有共同认识的朋友, 所以?有了那么点交集。”
“傅总,从新是我认为这一代很不错的年轻人,踏实肯干,有想?法?,也?有天赋, 有机会可?以?坐下来聊聊新的合作。”
傅砚礼不冷不淡地回应着。
有新的宾客前来,投资人说两句,拍两下季从新的肩膀,去招呼其?他人。
季从新笑下, 往外走,走出去, 呼吸新鲜空气,感叹:“在外面待得?越久,越想?回来, 回来后,还真不想?回去了。”
长廊连着院落, 精心设计过的园林,高低灌木错落有致,在夜色月光下,模糊成连绵黑影。
傅砚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窝处的阴影加深。
他道:“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别再出现,是忘了,还是你是觉得?,我现在动不了你?”
“傅总误会了,我知道我几斤几两,你要动我,跟当年没多少区别。”季从新笑,“当年不止傅总一个找我,但只有傅总让我记忆深刻。”
当时傅砚礼找到他,姿态是与生俱来的倨傲矜贵,有的人的出生,是他终其?一辈子也?无法?抵达的终点,他平静地说出他跟林予墨之间的差距,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季从新当时傲气未消,认定自己有大好未来,他们之间的差距,可?以?靠后天弥补,他可?以?给她优质生活。
傅砚礼问:“你知道她从小吃穿用度日常开?销是多少?她喜欢什么品牌,开?得?什么车,住什么房子,身边的朋友都?是做什么的,你一句可?以?给她提供优质生活,你眼里什么算优质,有算过这两个字背后的数字吗?”
“予墨喜欢我,她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
傅砚礼冷冽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击碎,“恕我直言,即便你们交往,结果也?并?不是你想?看到的,在你直面这种差距后,你确定不会自卑,确定能抵御得?住其?他人眼光?长此以?往,你这些负面情绪,总会反馈给到予墨。”
“我不会……”
“你会,你比常人自尊心更强。早年你父母离异,你被父亲独自抚养,你是他的全部寄托跟希望,你父亲爱面子掌控欲强,更难接受你们之间的差距。我不希望予墨受到任何她不该承受的委屈。”
“……”
季从新愕然,他如透明般,被查得?清清楚楚,父母亲戚包括自己,他感觉到自己被冒犯,应该是生气发怒,却从心底涌现出一股无能为力。
听着对方逐条分析他们的不合适,他清楚,这是事实。
感情可?以?是一时的梦幻泡影,但不是活在真空中?,他们生活在现实里。他分明都?清楚,所以?才会一次次拒绝,却总会在她出现时被动摇。
他嘴硬说:“这是我跟林予墨之间的事,傅先?生有这个耐心说服我,不如讲这些话?说给她听。”
傅砚礼:“我来,不是为说这些。”
季从新明白过来,前面那些不过是先?礼后兵。
那是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来阶级的碾压。
傅砚礼既可?以?轻松堵死?他所有出路,也?可?以?让世?界顶尖研究所为他打开?大门。摆在他眼前有两个选择,留下来,答应林予墨追求,前半生的努力一切作废,或者离开?,选择不可?估量的未来,有可?能跨越阶级。
他前半生的勤奋刻苦,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全都?如笑话?般不值一提。
他是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季从新选择后者。
他没有后悔,只是觉得?不甘心。
当时的季从新没得?选,现在,他有能力再来一次。
“那件事,傅总有跟她说过吗?”季从新手撑着扶手,回头,是欣赏完风景后,惬意?神?情,他继续道:“或者我换一种说法?,予墨,对当年的事知情吗?”
“我从朋友那听说,她那段时间很难过,你陪在她身边应该最清楚,你当时是什么感觉?表面上照顾有加,体贴入微,实际上,你才是元凶。”
“你不觉得?自己很卑劣吗?”
傅砚礼问:“你又是什么东西,拿她换取完未来,转头,又想?重头开?始?”
“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傅总有无信心,跟我公平竞争……”
话?音未落,领口被揪住,重重砸在墙面,他吃痛闷哼一声,剧烈咳嗽过后又有些癫狂笑起?来,
“你算什么?”
傅砚礼抵着他胸口,戾气几乎满溢出来。
在他接受的教?育里,很早便清楚,动手只是最低级的情绪宣泄方式,他不屑于用,但此刻,他真的不受控制。
“滚回你该待的地方。”
季从新笑:“只见过傅总斯文儒雅的样子,才知道傅总也?会说脏话?。”
“你可?以?试试,我不介意?让你见识更多。”
傅砚礼松开?手,整理过领带后,转身离开?。
……
到林家时,已经是半夜。
整栋房子只有前院留着的两盏照明灯,傅砚礼没直接进去,而是在车里独自待了许久,抽过几支烟,又想?起?林予墨不喜欢烟味,靠着车等到气味消散差不多后才进去。
他知道密码,推门进去,遇到查看情况的阿姨,阿姨并?未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很是吃惊,问要不要煮些吃的,他摇头,说不用麻烦。
傅砚礼上楼,推门进卧室。
熟悉的味道,填补心脏一处的空缺,躁意?得?到缓解,他轻手轻脚关上门,就着月光,看到床上凸起?的一小团。
他脱掉外套,少见的没去洗手间,而是靠去床边。
林予墨睡得?很熟,阖着的眼睫卷而翘,呼吸均匀,她睡姿一向不太好,平时他在的时候,就会手脚并?用地趴在他身上,他不在,便以?一种奇异姿势摆着。
他无声地笑,替她将四肢规矩地摆好。
林予墨察觉后醒来是在片刻后,她睁开?眼,模模糊糊感觉到唇边脸颊便被亲了,以?为是梦,可?闻着熟悉的味道,她才反应过来,不是梦,是现实。
是傅砚礼。
两人在黑暗里对视,林予墨还有些懵,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他完全没有跟自己说过。
“傅砚礼?”她叫他的名字。
“嗯,我在。”他低下身吻住她的唇。
林予墨后知后觉,她穿着睡裙,从某种程度方便了他,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她已经准备好,他抱着她,像完美契合的拼图。
但她到底刚醒,困得?半睁着眼睛,只得?咬紧唇。
她感觉,今夜的傅砚礼似乎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无法?说清。
大概是傅砚礼似乎更黏人,那句宝宝只隔着手机叫过,现在一声叠一声,声音跟着气流一并?涌入耳道,像无数道电流涌过,她既觉得?痒又无力承受,忍不住要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