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洝九微
“没……”阮梨起身,捏着书,“抱歉,未经你的允许,动了你的书。”
霍砚舟沉默一瞬,“没关?系。”
这书本就是他故意放在床头的,她总要一些感兴趣的事来分散紧张不?安的情绪。
可方?才坐在书房里,看着书架上缺失的两?本书,霍砚舟才想?起自己曾在其中一本里留有笔记。
想?再拿回未免显得刻意,也必然会加重她的不?安。那些遗失在记忆里的微末片段,她应该不?会记得,何况只有表意含糊的两?个字。
霍砚舟微顿,看向阮梨手中的书,“喜欢这类书?”
他眸光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阮梨点?点?头。
“隔壁书房还有很多,喜欢的话可以?随时去找。”
阮梨微讶。
在她的概念里,书房从来都是极私密的私人领域,尤其霍砚舟的书房,大抵还涉及不?少商业机密,但他说“随时”。
“不?会……不?礼貌吗?”
“在这里,你可以?不?礼貌。”
这和阮梨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理念完全相悖。
即便父母疼爱她,在知礼守礼上却也从来都要求严格。但眼下,在霍砚舟这里,他说:可以?不?礼貌。
“那,不?礼貌的范畴是——”
霍砚舟眸光微凝,少女眼底乌软又无辜,像某种柔软的小动物,在小心?探知它可以?肆无忌惮的范畴。
“探我的底线?”
“。”
阮梨沉默,在博弈这件事情上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霍砚舟的对手,与其笨拙试探闹出笑话,不?如坦荡直白一点?。
“不?……可以?吗?”
霍砚舟没想?到她会这般大胆发问,延迟一瞬点?头,“可以?,但是阮梨——”
他微顿,“这个底线,你要自己去找,我不?会告诉你。”
第019章
片刻的沉默里, 霍砚舟又瞥了眼床头的电子闹钟,十一点半,已经过了阮梨的休息时间, 而且她明明看起来很困, 乌软眼底染着水光。
“不睡?”
阮梨踌躇, 半晌终于点点头,“要睡了。”
他们是夫妻, 该来的总会来, 短暂的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不紧张了?”霍砚舟抬眼看向两人身后的大床, “比如, 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沉默。
阮梨从未想?过,她表现出来的紧张会这?么明显。而面对霍砚舟如此直白的提问, 她接不上话。
当然?还?会。
那是性?格使然?, 以及长久对面面对他时积累下?来的习惯, 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掉。可触上霍砚舟深静的眼底, 这?番坦白的话阮梨莫名地说不出来。
更不想?欲盖弥彰地欺骗。
“抱歉, 我?……”
“一个人睡,害怕么?”在阮梨明显的讶异里, 霍砚舟继续道:“许荡找人谈项目,我?需要出去一趟。”
阮梨轻啊一声, 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哦, 好。”
看一眼时间,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谈生意么。
果?然?, 越成功的人越辛苦, 也难怪在她偶尔的耳闻中,霍砚舟总是和“工作机器”这?样的字眼挂钩。
霍砚舟已经走进?衣帽间, 再出来的时候换了身板正?的西装。阮梨抱着那本欧洲艺术史?,有些困倦地坐在床边。
“早点休息。”
“好。”
阮梨打着精神起身,“你也是,不要太辛苦,早点回来。”
霍砚舟的视线微凝。
阮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霍砚舟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点深。
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从前父亲每次出去应酬,母亲都是这?么说的。
片刻。
霍砚舟轻嗯,微沉的一个音节。
卧室门?轻轻被带上,压了一线光亮,阮梨听见渐远的脚步声,继而是锁门?声,她有些蔫巴巴地倚在床头,身体已经进?入休息时间,可神经却似乎还?没?能镇静。
手机屏幕亮起,又是孙媛的消息。
【怎么样怎么样,爽吗?】
小气泡出现在屏幕上三秒钟,又被迅速撤回。
阮梨不解,发了个问号过去。
孙媛也发了个问号过来。
【结束了?】
【这?么快?】
阮梨:“……”
孙媛:【霍砚舟不太行啊】
孙媛:【我?还?怕自己会打扰到你们的兴致呢】
孙媛:【果?然?,男人过了三十就开始走下?坡路】
孙媛:【不过没?关系,时间不够技巧来凑】
全?世界的话都被孙媛说完了,阮梨看得?面红耳赤,果?断打断孙媛的发散思维:【霍砚舟走了】
孙媛:【???】
阮梨;【好像是有生意要谈】
长久的静默后,孙媛发来格外义正?词严的一句话:【活该他有那么多钱】
阮梨却想?到了别的。
那一次在青溪古镇,霍砚舟也是借工作之名要去大堂过夜。
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和无措,所以会不会是……故意借口离开?
点开霍砚舟的联系方式,阮梨想?给他发条信息,可犹豫半晌,又按灭了屏幕。
解释什么?
万一是她会错意了多尴尬。
而且她确实很紧张。
之前霍砚舟出差,她对结婚这?件事还?没?有具象的感知,眼下?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多的心理?准备。
她不讨厌霍砚舟,但有点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在日?常生活里和他相处,还?是以夫妻的名义。
关掉壁灯,偌大的房间陷入一片黑暗,阮梨强迫自己入睡。
片刻之后,她又睁开眼睛,乌湛湛的一双眸子清亮,半点睡意都没?有。
比她之前的卧室大了几倍的房间空荡荡的,周遭静得?落针可闻,黑暗让其他感觉变得?敏感,
紧张的神经提醒阮梨——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空且静寂,她忽然?发现,自己还?真?的有些害怕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入睡。
凌晨一点,无比精神的阮梨发了一条朋友圈:失眠[大哭]
*
霍砚舟驱车去了周敬之的酒庄,这?几年在山上早已经习惯日?落而息的周公子不得?不起床接待这?尊大佛。
“三年,这?是我?第一次破戒。”周敬之套着睡袍,倚在门?边,显然?已经动了杀念。
霍砚舟扯唇,也不管周敬之是不是乐意招待他,径自进?了门?。
周敬之:“……”
周敬之上山参道之前是这?四九城里出了名的纨绔,这?座酒庄就是他当年的得?意之作,修得?极有格调且藏品丰富。
二层四面皆窗,一面临着湖,十里莲叶延绵不绝,另外三侧则依次种了金桂、红梅和玉兰,可赏四时风景。
眼下?窗外朵朵玉兰俏在枝头,于这?阒然?的春夜含苞待放。
霍砚舟倚在沙发里,衬衫领口的扣子解了两粒,他鲜少有这?样散漫的时刻,也依稀有了旧日?里霍家六公子的模样。
二十几岁的霍砚舟,意气风发,散漫不羁,随便往那里一靠,就不知道撩动了多少芳心。
如今的霍砚舟也勾人,只是上位者的身份多年,他身上的气场太骇人,已经没?人敢不知死活地上前勾搭。
人间理?想?终究还?是变成了人间妄想?。
周遭很静,只有酒柜处有窸窣响动,霍砚舟在放空自己。
他恍然?想?起那一年的春夏之交。
五月,阮梨的生日?月。
他结束为期三周的出差从纽约回京北,顺道去拜访一位在京大教书的忘年之交。
为什么是顺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曾结识一位做银饰生意的艺术家,在她那里见过一尊白瓷,少女模样,穿旗袍,温淡贞静,眉间眼底都透着一种难言的熟悉。
他动过买下?的念头,又觉亵渎,最后只问老板,能不能用?白瓷做一丛风铃草,老板欣然?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