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曲 第19章

作者:伏渊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之骄子 甜文 轻松 现代言情

  “姐姐,问题讨论完,我想交公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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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严峋出门在外营业时听到的:

  【啊啊啊啊啊我家哥哥真的太a了我反复来回去世】

  【哥哥杀了我吧低音炮苏断腿呜呜呜呜呜】

  【哥哥真的又苏又欲呜呜呜演变态少年天才真的好带感呜呜呜】

  【哥哥求求你接个言情剧吧霸道总裁斯文败类病娇狼狗我都可的呜呜呜呜】

  严峋回家后听到的:

  【小朋友……】

  【臭小孩……】

  【弟弟……】

  -女主主业申圈名媛,兼职写文,装逼姐姐&作精小孔雀

  -男主富N代,闷骚,不奶只狗

  -甜爽文/年龄差四个月/年下

第22章 BWV 1010,In E-Flat:Sarabande

  然而司璇的那点心猿意马很快就在片头结束、电影的第一句台词响起时, 一下子灰飞烟灭——

  “J’aime bien les osselets, le monopoly ,mais seulement quand j’tiens la banque.”

  一句小男孩声音的电影独白, 法语配音, 法语字幕。

  她有些措手不及,没料到谢景濯口中的“感受语法”等同于看没有中文字幕的文艺电影,忐忑地转头想提醒他时,耳边的台词还在继续——

  “J’adore jouer aux billes, Je gagne tos le temps. Le jeu d’oie,  c’est franchement dbile……”

  谢景濯的侧脸线条带着先天上的优越,眉骨高卓,眼窝深邃,鼻梁挺拔,鼻尖又有着恰到好处的精致线条,在骨相上没有半分缺憾。

  他此刻的神情又是专注的,下颌微抬, 薄唇抿起, 十指交叠搭在腹部, 不时随着电影的配乐轻轻跳动。

  电影的开场是一片寂静的工地,投影上疏落的灰色光线染了他满身,原本偏浅的发色照不明晰, 便只剩下长睫上略有些清冷的一抹阴影, 像漏下松林的几段月光,是冷色调的新月。

  司璇没见过他这样冷峻又沉稳极了的模样, 不自觉打量了许久, 甚至连已经到嘴边的话……都默默地咽了回去。

  不太敢, 打扰到他。

  好在谢景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有些奇怪地侧过脸来,紧接着在第四段法语独白响起时,一下子反应过来——

  “抱歉,我忘记了,因为Marion Cotillard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很崇拜的女演员,很早之前我就开始收藏她的电影,都是原版,所以没有字幕。”

  司璇点点头,只是听到他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从小到大一直很崇拜的女演员”时,心下竟然生出了一种很微妙的酸涩。

  ……她竟然在吃一位法国国宝级女演员的醋。

  “不过既然台词已经出来了,我刚好可以把这几句话的语法点给你讲一下,”谢景濯把投影上的画面退回到第一句台词上,语速适中地念了一遍,接着道:

  “这里的osselets、 monopoly不是字面上骨头和垄断的意思,是当时小孩子特别热衷的骨牌和类似大富翁的经营游戏,两个单词要注意和英语发音之间的区分。

  “‘mais seulement’相当于汉语中的连词,带轻微的转折语义加上限定条件,意思是‘只不过’‘但只能’,‘j’tiens la’是一个词组,意思等同于英语中的‘take charge of’,‘banque’的意思是银行。”

  他说到这儿,转头看司璇的接受程度还好,欣慰地继续道:

  “这里两段台词中还有两种关于喜欢和爱的用法,第一句是‘J’aime bien les’,后面接喜欢的对象,第二句是‘J’adore’,用法和‘J’aime’相同,类似英语中的I love和I adore。”

  司璇知道这两个单词,在她的第一节 法语课上就有讲到,当时要求造句“J 'aime les cerises(我喜欢吃樱桃)”,后续又讲了许多的变形和用法。

  Mais seulement,老师的教学内容一直限制在‘hobby’和‘Habitude’中,到最后也没有教会她怎样开口表白。

  刚想到这儿,就听谢景濯的嗓音在极安静的影厅里响起:

  “但如果要说‘我爱你’的话,宾语是代词,不能再保持主谓宾的顺序,就需要在主语后插入一个‘tu’,变成‘Je t'aime’……”

  那句“Je t'aime”念得清晰而温柔,像白色露台上藏着玫瑰花香的一支小夜曲。

  “Je t'aime,跟着我念一遍……”

  他的那双眸子很亮,在幽深暗色里太擅长蛊惑人心,又分明不带分毫恶意。

  司璇的思绪一时被勾得很远,他的每一个轻声和重音,鼻尖疏懒的浊音,都一点点震得耳廓发痒发麻。

  像有很多细密的像蒲公英绒毛一样轻软的东西,被风一掠,整片初生的原野上就都是无声的喧响和骚动。

  连身下柔软的座椅,都像是海水一样托载着她,轻盈又滞重,有沉溺的危险,又甘之如饴。

  “Je t'aime……”司璇轻轻开口,尾音稍缓,最后落下时,也沉静得像碧蓝的海水。

  “Je t'aime,Je是轻快的浊音,t’aime开头需要再加重一些……”

  谢景濯教得很耐心,自己也没发觉他的语调渐渐带上诱哄,一点点纠正司璇用最标准的口音对他说“我爱你”。

  “Je t'aime.”司璇乖乖地又念了一次,耳朵逐渐开始发烧。

  “嗯,”谢景濯这才满意地应了声,低头在手机上帮她找带中文字幕的电影片源时,似乎是不经意地低声道:

  “其实我发现……我们常常会忽略很正式的关于喜欢和爱的教育,或者把‘Bonjour’和‘Bonsoir’的教学放在‘Je t'aime’之前……

  “但在很多情况下,其实还来不及说‘你好’,就忍不住想开口说‘我爱你’了。”

  司璇捏着外套袖口的指尖紧了紧,尽管以谢景濯的性格,她知道这段话大概率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可出于私心,又很想鼓起勇气,郑重地再确认一遍: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非常。”谢景濯勾起唇角,深蓝色的光线把他整个人映得温柔又干净,视线落过来的同时,带字幕的《两小无猜》开始在投影上播放——

  “这个词在法语中有很多种表述方式,最常见的是‘un coup de foudre’,直译的意思是‘像被闪电击中’,而英语中的一见钟情是‘I have a crush on her’,也指炽热的、不顾一切的喜欢……”

  说到这儿时他顿了顿,语气微微上扬,像咖啡表面暖融的白色奶泡:

  “全世界的人都相信一见钟情,我又怎么会例外。”

  每个字都敲在人的心上,震得里外都能听见心跳如鼓的声音。

  司璇闻言垂下眼,轻咬了咬唇,半晌后道:

  “嗯……我也,相信一见钟情的。”

  ……

  荧幕上放映的《两小无猜》完全不像片名听起来这么美好,它被定义为R级浪漫惊悚片又在与《怦然心动》的对比中被反复拉踩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司璇在观赏男女主角长达十年的疯狂与纠葛的过程中,有好几次都感到不太舒适。

  而结局中两人拥吻着被水泥埋葬,最后闪回他们错失的每一个吻时,司璇甚至很难在震惊、触动和不可置信中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语去概括她当时的感受,只能转头看着谢景濯,半是疑问半是自言自语地开口:

  “我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电影里那些没有阻碍的阻碍,不知缘起的疯狂,应该是完全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

  唯一的落脚点只是……一个“爱”字吗?

  “说实话,这部电影我虽然看了很多遍,但我也无法解答为什么。”谢景濯退出电影放映,随手给她放了个法语入门的教学视频,是当年亲戚家的小孩托他在国外买的,一面接着道:

  “但我看了很多遍的原因,除了Marion是我的梦中女神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我一开始非常讨厌它。”

  司璇愣了愣,转过头看他。

  “觉得很奇怪?”谢景濯对上她的视线,抬手把儿童片的音量调小后,语调和缓地解释:

  “我只是觉得,现在市面上针对用户偏好的算法都太精确了,我们的一切选择都会被数据化,最后打造成为完美符合个性和价值观的舒适牢笼。

  “所以事实上,在这个时代,要找到一样让人讨厌的事物、远比找到让人喜欢的事物困难得多。

  “而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我们每天都沐浴在大量的信息之中,却大都只是重复的、无效的、单一的信息,算法帮助我们享受观感和审美上的舒适,一定程度上,其实是一种不可逆的思维固化。

  “……这样的情况再进一步发展,最后所呈现的景象,就是个体之间稍有不慎、就会爆发激烈的摩擦,人和人之间思维的碰撞不再像是水,而成了玻璃,一碰就响,一撞就碎。”

  司璇点点头,她明白谢景濯的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所说的,其实就是现在网络上随处可见的掐架和争论的根本原因:每个人的视野都太狭隘了,像还未破茧的虫子。

  而所谓的视野开阔,其实只是有能分辨出“夏虫不可以语冰”的能力,且付诸“不与夏虫语冰”的行为。

  只是现在每个人的世界都太小,也太坚固,不但“身为夏虫而不自知”,且要把“世上无冰”挣成普天之下之共识。

  “所以即使不喜欢,也要去看一看不一样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虽然不一定会改变一个人原本的观念,但一定会改变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至少,是变得更加包容,能意识到:差异是存在的,也是合理的。”司璇慢慢道。

  “就是这样,”谢景濯放松地窝进座椅中,或许是因为司璇总结得很好,他的口气比先前愉悦了几分:

  “所以这部片子,虽然到现在也没有改变我原来的想法,但让我看到了——在艺术化的表现中,有种对爱情的追求是极端且离经叛道的,它在浪漫之中带有强烈的破坏欲望,最后为了达成永恒而毁灭个体。

  “这样的结局或许是对世俗判决的自裁,又或许是他们所认为的极致浪漫,两人在死亡的同时获取了永恒和爱情。”

  说到这儿时他忽然笑了笑,弯起眼睛看着司璇道:

  “当然我很欣慰的是,Marion因为这部电影与Guillaume Canet相识,两个人在现实中并没有延续这样惨烈的情节,而是很美满地走到了一起,一直过得非常幸福,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一年了。”

  司璇听到现实的结局远远好过电影里的,也有些振奋,再一听才发现谢景濯竟然能把人家结婚几年都算得清清楚楚……

  还真不愧是从小喜欢她到大的忠实迷弟。

  “……我之前还一直觉得你是特别高冷的人,没想到也会……追星啊。”司璇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

  “Marion是一位很优秀也很有才华的演员,当然值得我去喜欢。”谢景濯说话时的口气骄傲又理所当然,语速也比先前快了不少:

  “我还记得十五岁生日那年,当时在法国办生日宴,我母亲托人请她到家里一起庆祝,那会儿Marion刚凭借《玫瑰人生》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我见到她的时候差点高兴得疯了,一整晚都没睡。

  “后来在巴黎时装周上见到她,聊天的时候Marion竟然说她记得我,我还借那次机会把手绘的《玫瑰人生》海报送给了她……

  “虽然一共只有两次见面,但印象实在太深刻了,Mario本人比电影里还要美,相貌气质都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待人接物也非常温柔亲和……”

  司璇听着他这一套套的追星男孩彩虹屁,把Marion从长相身材到学识修养都夸了个遍,刚刚的一点醋意竟然又忍不住泛起来,酸得有些莫名其妙。

  中途好容易等他有个停顿,她只能闷闷地开口回一句“真好”,一边逼着自己去看屏幕上的少儿法语。

  谢景濯这头如数家珍的回忆结束,见她安静下来,也识趣地闭上了嘴,默默地陪她看起幼教动画片。

  只不过偶尔想开口解释时,还没来得及就被视频里的声音打断,且配音男声所说的内容比他的要更精确和专业,到最后只能断了再吱声的念头。

  ……

  说起来,谢景濯昨天晚上几乎没睡觉,而是隔着六小时的时差跟DIPTYQUE总部开了个视频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