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伏渊
司璇想了想,把朏朏和搁在朏朏身上只吃了两粒的爆米花放下,用遥控板按下暂停键。
客厅里没开灯,此时只剩下屏幕里雨夜微弱的光。
裹着带流苏的毛毯站起来,她拖上拖鞋,穿过餐厅往后走。
今晚下过一层薄薄的雪,现在停了,下沉庭院的台阶上,浮着一层泛白的幽光,两侧映着暗绿色的小灌木。
她记得谢景濯告诉过她,今晚的午夜过后,社区会在湖边组织一场小型的烟花表演,现在大概开始了。
但天气太冷,她有点不想出门,所以只打算在别墅后面的露台上,远远地看一眼。
刚这么想着,就听到不远处隐约有推门滑动的声音,沙沙的,在雪夜里格外明显。
司璇的脚下一顿——
好在片刻的犹豫过后,她紧了紧身上的毯子,还是轻手轻脚地绕过庭院的隔断,往后探了一下头。
就发现谢景濯竟然回来了。
在午夜刚过、烟花响起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念崽:我观察下来,意思是傻子基因保发财吗?
第30章 BWV 1011,In C Minor:Gigue
露台上有些暗, 落地窗外透进来烟霭一般的灰蓝色光线,绒绒地落了他满身。
那件长大衣大概是黑色或者深蓝色的,因为沾了夜间的水汽和间或落下的飞雪, 显得有些晶莹, 在背光的视角中,仿佛折射开了一整片月华。
让人联想到远山松林上的皑皑霜花。
司璇看不太清他的五官,只能在夜色里分辨出他朦胧又深邃的侧脸轮廓,从眉骨到鼻梁,每一分都足够让人心动。
她忍不住走近了一点, 试探地开口:
“……谢景濯?”
“嗯。”他应了声,嗓音有些低,而且平时要哑一点,显得格外磁性。
“你怎么回来了?”司璇抬起脸,在这个角度能看清他的眼睛,幽深又潋滟的,正安静地看着她。
她本来还想问“今天不是除夕么”, 就在他身上闻到了很浅的红酒味道, 很甜, 带着微醺的发酵过后的醇香,和他一起显得很和谐,也很诱人。
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司璇问他:“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小半杯。”谢景濯开口,尾音很轻, 轻扫过耳畔时, 很痒。
司璇莫名想到很久之前, 她看到他的珍藏的那些烈酒时, 想象到的他喝了酒之后的样子——
眼睑大概会懒懒地垂着,桃花眸的眼尾会微微泛红,像秾翠深潭的波纹里绽出绚烂的春光……
只是她忘了想,谢景濯原本就好听的嗓音,也会被酿成了酒似的,入喉会一直烧到耳根,沾上一点就让人上头。
思路蔓延到这里时,就发现谢景濯原本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缓缓落下,在碰到她身上熟悉的连体睡衣时歪了歪脑袋,带了些玩味的,旋即很轻地笑起来。
他一笑,司璇也跟着低下头看了眼,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在他面前穿了这件黄澄澄的、海绵宝宝、睡衣。
但还没等她觉得羞耻,谢景濯已经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露出的皮肤上轻蹭了蹭,低低说了句:“没关系的……你穿起来很可爱。”
司璇的脸红了红,有点反应不过来。
总觉得他喝了酒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好像格外……直接,也格外撩人。
谢景濯感受到自己牵她的时候,司璇的手轻轻颤了一下,毛毯边沿垂下来的那些小流苏因此跟着一晃一晃的。
他以为她是觉得冷,松开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连带着那条毛毯一起把她严严实实地裹好,然后拉着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司璇有点意外,后背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面就听他哑声道:
“走吧,一起去看烟花。”
因为是俯着身的,说出的那句话近得像浅吻过她的耳尖。
小区的内湖不算很大,但在环湖一周层层摆满烟花,也着实是大手笔。
司璇刚才听到的那一两声最多只算个预告,眼下近百个烟花已经都被点燃,才是正式的烟火表演:
几十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燃烧着蹿上天际,噙着长长的破空声,最后在小雪过后灰蒙蒙的夜幕中绽开。
像洗笔后还未完全沉淀的墨池里有绚烂的繁花盛景铺展开,焰火斑斓的光芒在短暂的几秒钟之内翻腾变化,从结构紧密的花盘形状很快过渡成剧烈燃烧的一树垂柳,又或是飞快编制起的彩色花火,冒着漫天跳跃的光芒,最后熄灭落下。
那些熄灭时白色的烟气,也姿态各异的,缓缓融进夜空。
烟花之间接着引线,一圈一圈地往外点燃,沉寂了一冬的湖面因此洗去墨色,像一面万花筒,又或是一帧一帧的放映机,在连绵的声响中,染上一朵又一朵、令人眼花缭乱的焰火。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大抵就是此时的光景。
露台上有冷风拂面,司璇的碎发落到脸上,腾不出手打理,只好转头去看谢景濯。
烟火的光芒不时映他满身,流光溢彩的,把他的面容雕琢得更无瑕疵。
他浅色的瞳仁在火光里映开花团锦簇,原本就很见风情的桃花眼烂漫得快化开来,明明秾丽得难以亲近,神情偏偏又温柔得无可救药。
也就是这时候,司璇才注意到他的毛衣领口不太高,颈线一圈是很喜庆的红色,显然不久之前还在跟家里人过节。
谢景濯也发现了司璇的目光,微微低下头,看到她那缕头发在眼前绕来绕去时,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把头发拨开。
司璇感觉到他的手指有些凉,想了想后踮起脚问他:“你觉得冷吗?”
放烟花的声音有点大,谢景濯没听清,微微俯下身,侧过脸来。
他漂亮的侧脸头一次离她这么近,司璇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凑到他耳边,小心翼翼地问:“你冷不冷?要不我们回房间吧?”
谢景濯听完就笑起来,保持着刚才俯身的姿势,贴着她的耳朵道:“烟花好看吗?”
他的气息掠上来,和着淡淡的酒香,把司璇的耳朵染得通红。
她的心跳不知不觉已经变得很快,但面上只是点点头,对他道:“嗯,烟花很好看。”
“那就好。”谢景濯应了声,就要直起身来。
但紧接着司璇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服前襟。
他略略一顿,又低下头,带着疑惑地“嗯?”了一声。
司璇也是下意识扯住他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忽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只是觉得、这样的气氛太好,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就结束。
当下只好硬着头皮问他:“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家里跨年吗?”
谢景濯听了,侧过脸看她,眼底被烟火染上,有无数光芒跳动。
司璇被他这样的目光一拢,也愣了,嘴上干巴巴地接着问:
“所以你是特意回来、陪我一起……看烟花的吗?”
“嗯,”谢景濯勾了勾唇,应下,然后靠近了一些,在她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低声道,“司璇,新年快乐。”
司璇感受到他亲上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完全蒙圈了,落在他衣服上的手指下意识攥得更紧,老半天才讷讷地憋出一句:
“嗯……你也……新年快乐……”
谢景濯被她的反应逗笑,带了些坏心眼地提醒她道:“刚刚那个是……贴面吻。”
司璇听了觉得更窘,愣愣地点点头,小声应:“嗯,我、知道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让她不要想太多,刚刚只是礼节性的祝福,对吧……?
谁知道这个刚刚念头落毕,下一秒他已经微微侧过脸,长指贴着她的下巴拂过,然后吻上她的嘴唇。
司璇的睫毛一下子扑扇得乱了节奏,余光里是他秾长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心跳声在这样热闹的烟火声中,都清晰可闻。
两个人的吻都很生涩,谢景濯只是小心地用自己的唇瓣贴着她的,微微蹭了蹭,最后舌尖轻巧地扫过她的下唇,带起像水波那样湿润温热的触感,就结束了。
但司璇跟他半斤八两,或许还要更纯情一些,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睫毛在中途碰到一点湿湿凉凉的东西,好像是雪。
只可惜到最后她也没措出一句完整的词,只能抬起脸看他,眼底跳动着一丝犹疑和不确定。
谢景濯这会儿正被自己刚才的表现打击到,脸上的懊恼和不好意思还没完全退却,见她的视线落过来,只能略带歉意同时又很体贴地告诉她:
“这是我的初吻。”
司璇的呼吸一滞,好像才接受了自己的初吻在刚才被他夺走的事实,半晌才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嗯。”
“所以它的意思是——”谢景濯在这种关键时候莫名紧张起来,抿了抿唇后,垂眸看她:
“司璇,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的话音落毕,司璇的眼眶已经跟着微微泛红,低头注意到自己的手正把他的衣襟揪得不成样子,才一点点松开指节。
她没想到他在这天对她表白的时候,她竟然会忍不住有想哭的冲动。
好在很快她就被鼻酸憋回去了,眨了眨眼,告诉他:
“……嗯,愿意的。”
女朋友。
这几个字是落在耳朵里、就能让整颗心都晕乎乎地飘起来的词啊。
更何况还是,他的女朋友。
他是她已经偷偷喜欢了很久,喜欢到都快要藏不住的人。
谢景濯听到这样肯定的回答,心下暗自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司璇听到他笑,还觉得有一点害羞,谁知道他下一秒竟然得寸进尺地问:
“那我可不可以申请……再亲你一下,刚才我的表现不是太好。”
“……?”
司璇的脸即便在这样落雪的天气里,都“腾”一下变得通红,只能一个劲儿地低头盯自己的脚,脚上还穿着毛绒拖鞋……
谢景濯听她没应,便安安静静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