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醉之
“……”叶思答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邻居。
“我跟你说，我也是！”高冷一拍桌子，“当初啊，不仅爸妈反对，我师父原本也不想收我，可是我执着啊！我坚持了整整一个冬天，一个冬天每天站在他们家门口放卖冰棍的录音，终于打动了我师父！”
“后来，所有人都跟我说，干这行难，吃不饱饭，我不信，后来就——”
后来还真他娘的成穷光蛋了。
高冷叹了口气，摆了个姚明苦笑表情包，嘟囔了一句：“但我还是得继续坚持啊。”
叶思答沉默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高小姐，很……”他点了点头，“很厉害。”
他原本对生命体征的消失、再生以及和灵魂的关系充满了兴趣，可后来发现人体科学的应用太过理性，让他找不到落脚点。他也很喜欢多元宇宙、平行时空这些未知的事情，可依然是以一种类似艺术欣赏的态度……
他并不适合做这样的研究，可是又不想放弃。
于是他做了一名鉴证员，可以悄悄的靠近这些，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享受它们带来的乐趣。
叶思答想了想自己，十分肯定的又重复了一遍：“高小姐很厉害。”
他十分认真的说：“我很佩服，也很羡慕你。我虽然不了解你喜欢的艺术，但是能感受到你的热情，这很难得。”
叶思答突然捧臭脚，这让高冷有些措手不及：“你，你先别忙着夸我啊，你还没说你自己呢！”
他扬了下嘴角，摇头道：“还是算了——会吓到你”。
“……哇，没有这么夸张吧？”高冷十分费力的咽下了后半句“我早知道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
她突然放下叉子，正襟危坐，指天发誓：“叶先生，你说吧，毛/主、席保证我不害怕！”
叶思答看着她坚定的模样，犹豫许久：“……你，确定吗？”
“当然！”高冷说，“我要是害怕，我的姓从此以后就反过来写！”
他很想提醒她，她的姓氏大体上是对称的，反过来写也并不难。
但他并没有。
“那么，失礼了。”他说。
***
叶思答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
不仅高冷这样觉得，叶先生本人也感觉到了。
她作为一个为了事业，被父母赶出家门，并骂“下九流”“臭说相声的”“低俗”“不要脸”的人，十分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叶思答，在别人眼里是个十足的怪人。
理解万岁，她忍不住为他鼓掌。
而相同的同理心，也在叶思答那里出现了。
他想，这位邻居虽然神经兮兮的，但是的确是个值得敬佩的人，也是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能理解他的人。
至于偶尔的智障行为……可能是小时候顶尿盆脑袋砸坏了。
两个人默默达成了共识。
这顿火锅吃了很久，久到锅上的油凝固成一大团，有点不太好洗。
依然是吃人家的嘴短，叶思答解开袖口的扣子，挽起衣袖，走到高冷旁边：“我来吧。”
高冷挺不好意思：“你是客人啊怎么能——”
“放心吧，我在实验室经常洗坩埚烧杯，知道怎么去除尸蜡化后的油脂。”
高冷：“………………”
不管怎么说，让客人帮自己刷锅，还是挺不应该的。
高冷拿出了一小罐凡士林护手霜，挖出来点在了叶思答手背上：“天干物燥，小心曝皮。”
她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干脆将护手霜直接塞进了对方手里。
“送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她说，“我一般用郁美净抹脸的时候，一起抹手了。”
叶思答再次感到奇怪，她脸上就写着“舍不得”三个字啊。
但他还是说：“那谢谢了。”
***
叶思答站在自家门口，对旁边的高冷微微颔首，诚恳的道谢：“多谢款待。”
高冷连忙摆摆手：“不谢不谢，你还帮我刷碗了呢。”
她想起刚刚吃火锅时的场景，有些内疚。
麻蛋，光想着什么好吃了，完全忘记了叶思答是个小眼镜！火锅一开锅，那烟呼呼的往外冒，他那眼镜瞬间就雾了。他本人无所谓，摘下来也还是能差不多看清，可高冷差点犯了尴尬症。
不，她是一个优秀的相声演员，不能怕尴尬。
与叶思答互道晚安，两人各自回了家。
高冷把手指上剩下的那点护手霜抹在手上，突然感觉有点怪。
“……妈的，就是想逗他笑而已啊！怎么搞得跟我要泡他似的！”
第6章 老叶
几天下来，高冷十分成功的和叶思答搞好了关系，在她面前，他已经不是那个讲话不超十个字，动不动就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的小四眼了。
只不过，他还是不笑。
高冷陷入了沉思。
她掐准了叶思答出门上班的时间，听到隔壁的门响，立刻也推门出去了。
“早啊老叶！去上班呀？”高冷笑的很灿烂，一边锁门一边说。
明明只过了几天，叶先生就这么变成了老叶，感觉明天就可以退休，坐在公寓门口下象棋了。
不过叶思答本人倒是不反感，对高冷点点头，微笑道：“早。”
变成老叶后，他话也多了，又问：“出门？”
“对，我去一趟邮局。”她又开始演了起来，“最近的邮局在哪你知道吗？”
叶思答当然知道了，因为市局旁边就是邮局。
他“嗯”了一声，推了一下眼镜：“那我们可以同路。”
高冷等的就是这个。
这就是她“逗笑小四眼攻略计划书”的第三步：抓进一切机会和小四眼在一起，给他说笑话。
她跟着叶思答去菜市场，走在他身边，边走边讲：“我发现吧，有好多人看着像流氓，其实不是坏人。有一次啊，我在公交车上碰见一纹身金链大哥给一老太太让坐，老太太特别感激说‘谢谢你啊小伙子。’大哥也非常客气：‘你麻痹跟我客气个jb啊！’哈哈哈哈……”
从菜市场出来，她还在讲：“我朋友有一天晚上回家，在路上捡了一块翡翠，白里透绿成色特别好，激动的不行，回家一看，是冻白菜帮子，哈哈哈哈……”
叶思答听到这里，看了她一眼，接了一句：“你这朋友……应该把那块翡翠送给你。”
高冷懵了：“嗯？为什么？”
叶思答：“因为你逛了一圈菜市场，什么都没买。”
高冷：“…………”
奶奶的，净想着讲笑话了！今天晚上怕是要吃方便面了。
叶思答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吐槽，微微一笑说：“没关系，来我家吃吧。”
这回换高冷吃人家的嘴短了。
她也装作去图书馆和电影院的样子，和叶思答同路，把脑子里所有的笑话全翻出来讲给他听。
然而叶思答除了静静的听着，就是“醒醒，电影散场了。”“等一等，管理员来了，先别说。”和“说了这么久，喝口水吗？”
高冷觉得叶思答上辈子是在马戏团工作的吧？笑点也太高了。
于是，就连对方去上班的路上，她也利用了起来。
***
半个小时的《笑话大全》赏析后，叶思答到了市局。
而高冷依然没有将他逗笑，失落的离开了。
就在高冷和叶思答挥手道别的时候，正好苏大爷出来倒垃圾，正好看见了高冷丧气十足的背影。
苏大爷震惊了。
好家伙，这小丫头进展挺快啊。
苏大爷叫住了准备进门的叶思答，神秘兮兮的冲他勾了勾手。
“小叶，你来。”他冲高冷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小声问，“那姑娘，你认识？”
叶思答“嗯”了一声，点点头，看着苏大爷眉眼间隐藏不住的猥琐，有些纳闷。
大爷嘿嘿一笑：“长得不错哈？”
“……”他不由皱了下眉，这老头都六十多了，不，不至于吧？
“说真的，小叶呀。”苏大爷语重心长的说，“你也不小了，跟大爷说说，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叶思答仔细看了一会儿苏大爷的表情，感觉不像老不正经，倒和电影里的媒婆有些相似。
虽然不知道这老头要干嘛，但他还是实话实说：“不错。”
苏大爷听了，立刻眉开眼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那就好啊！你觉得不错就好！大爷看着也不错！”
叶思答：“……”他到底要做什么？
老头顶着一脸慈父的笑容，悄声说：“珍惜吧！年轻人！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的！”
……嗯？
他仿佛接触到了一个新的未知领域。
***
与叶思答分开后，高冷立刻钻进旁边的小超市买了瓶水，吨吨吨的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