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杜兴带人支援过来,与?驻守的日本兵分头行动。正?在西边的胡同?里追击,南边的大楼又传来枪声,带人刚赶过去,东边的街口又传来密集的枪声。
因为子弹有限,不能?一直开枪浪费,游击队几人每个身上都放了声音类似枪声的小炮,这儿接连扔几个,那儿“砰砰”炸一堆,声音在回转的巷子中环绕,密密麻麻打出了一个营的气势。
早在一星期前,他们便开始熟悉周围环境,伪装成车夫、卖货郎、乞丐在和平剧场方圆几里来回转悠,每一条小巷子、每一个死角、每一块犄角旮旯都摸得透透,加上丰富的游击经验,耍得敌人团团转。
杜兴与?行动队的人追着枪声跑,忽然停下?来,让所有人安静,一群人无头脑被?带着乱窜,根本没有仔细分辨那声音,静下?来好?好?听,才发现被?骗了。
杜兴气急败坏地踹了下?旁边的破桶:“这是真假枪混着来,耍我们玩呢!”
行动队长也细听,拍大腿忿忿骂道:“还?真是,这帮狗贼!”
“到处乱窜,这种打发,一定是共-.产.党的游击队,妈的,带我们转圈!”语落,杜兴才猛然反应过来,瞪大眼转身朝和平剧场的方向看过去,“调虎离山,不好?,快回去!”
然行动队的人早已被?勾得分散开,一时?间难以聚齐,杜兴只将十来个人招回,火速赶往和平剧场。远远的,就听到里面密集的枪声。
等在外面的媒体?早已惊吓散去,只剩几个胆大的,躲在对面的柱子后偷偷拍照。
杜兴攥紧行动队长的衣领:“立功的机会来了,把剧院给我围死了,一只蚂蚁都别想爬出去!”
“是。”
……
星星剧院里,一部武侠爱情片进入尾声。
影片结束,观众起身准备离场,忽然幕布上画面一转,呈现出一个女?人的脸。
众人看过去,见?是邬长筠,瞬间骂声连连:“放她出来干什么?呸,狗汉奸!”
“就是,脏了我们的眼!”
一片嘈杂声中,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大家好?,很抱歉借用各位几分钟时?间。】
影像里,邬长筠深深鞠了一躬,起身直视镜头。
【我是京剧武生,邬长筠。】
“还?好?意思提京剧,卖国贼!”
“谁放出来的!关掉!”
“关掉!真晦气。”
【以这样的方式看到我,大家一定很愤怒,一定都在骂我——狗汉奸,卖国贼,怎么不去死。】
镜头抖动一下?,黑白色的画面也跟着晃动。
【当你?们看到这里,我可能?已经死了,不管大家多?么恨我,还?请留步,花五分钟,听我讲完这段话?。】
众人听此,又奇怪起来,议论纷纷:“死了?怎么死了?”
“死了才好?,给鬼子拍电影,早晚有报应!”
【我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汉奸,我知道大家必然不相信这句空洞的话?,我做这么一出也不是为了洗清恶名,而是想让大家知道,日本军国主义真正?的面目。】
【各位看看周围的同?胞,一整个影院,最多?坐上三百人,可就在三年前的这里,牺牲了三十多?万英勇无畏的将士。】
【一直以来,日军在这片土地上作恶无数,近在当下?,远到四十多?年前。一八九四年,旅顺两万人遭遇日军屠杀;一八九六年,台北一万余人遇难;一九二八年济南大屠杀;一九三二年抚顺大惨案、榆城大屠杀、新宾大屠杀一万余人;一九三三年临江大屠杀八千余人;一九三四年依兰大屠杀,两万余人;】
幕布上的画面忽然消失,被?后面的工作人员紧急切断了。
可声音还?在,是田穗抱著录音机,躲在人群中间播放。
【三七年血洗天镇、保定、固安、朔县、原平、宁武、正?定、赵县、梅花镇、成安、常熟、济阳、太仓、常州。】
工作人员循着声音找:“谁在放!立马关掉!”
田穗被?发现,工作人员径直朝她走过去,指着人喊:“你?!关掉录音!”
他刚要靠近,被?周围的一群观众拦住,推到了后面。
【镇江、苏州、无锡、芜湖、盐城、信阳、海南各一万余人。】
【江阴两万,杭州四千,合肥五千,武汉两万,凤阳五万,四次长沙大屠杀三万六千多?。】
【南京大屠杀,三十六万。】
全场寂静。
……
另一边,和平剧场的大门被?封锁,邬长筠挟持公爵来到天台,她要让所有人看到这一幕。
外面冒险留下?的记者们见?她以这样的方式露面,震惊又兴奋,纷纷举起相机拍照。
公爵见?日本兵不断逼近,骂道:“别动!都别动。”刀尖抵着他的脖子,血流下?来,渗进惨白的衬衫领,“这位小姐,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让你?做出这么危险的事,你?最好?放了我,我可以保你?不死。”
“你?做梦。”
“我死了,你?也不会活,一刀下?去,立马有无数子弹打过来,射穿你?的身体?。”公爵直打哆嗦,不知是吓得还?是冷得,“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被?打得面目全非,多?可惜。”
邬长筠听他颤抖的声音,冷笑一声:“你?也会怕死,你?们的士兵是怎么杀我族人的?一个个剥开肚子,拽出肠子,挑死几个月的婴儿,强.-奸女?人,扒皮砍头……”
星星剧院。
【他们惨无人道地虐杀老?百姓,用活人做实验,大肆放射毒气弹,在河里、井里投毒,这是无数战地记者冒着生命危险拍下?来的照片。】
话?音刚落,观众嚷嚷起来:“把影片放出来!”
“是,放回来!”
放映室的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放。”
幕布上的画面重新出现。
放映员将胶片调整到声音对应位置,望向远处一张张血淋淋的照片,哑然无声。
【这是遭受虐杀的百姓,有的被?砍掉四肢、头颅;有的被?挖去眼睛、割掉舌头……】
【这是受细菌迫害的军民,身上皮肤红肿、流脓、溃烂、长满蛆虫。】
【这是他们用作活体?实验的地方,这是毒气室,这是解剖室,这是伤寒室,这是冷冻室。】
【照片里的女?士被?打断手脚,关在冷冻室里,不知死因是冷冻,还?是活活被?疼死。】
外面几个保安听说有人闹事,拿棍子气势汹汹地进来,却被?管理人员拦住:“看下?去。”
“可是日——”
“看下?去!”
田穗抱著录音机窝在座椅里,眼泪哗哗地往下?落。
【还?有更多?惨烈的、难以想像的画面没有被?镜头记录下?来。日方行如禽兽,将所有罪证销毁,还?堂而皇之?地说和平、善待俘虏和百姓,实在无耻至极。】
……
和平剧场里,一名同?志牺牲,三名同?志受伤,能?战斗的只剩八人,再拖下?去,必然全军覆没,陈修原将藏在木梯下?的炸药引爆,阻碍日本兵前进,带人撤到了暗室入口,让背着伤员的战友们依次通过。
白解最后一个进来。
陈修原看向来路与?去路:“阿召呢?”
芝麻朝人群看去:“不知道,刚才还?在我身边。”
陈修原:“一定是找长筠去了,你?带同?志们先撤,我去看看。”
白解:“我也去。”
话?音刚落,日本兵清理完挡路的障碍,从楼梯下?来,对着入口一通扫射。
陈修原、白解与?后面的战友分散两边,又开始了一轮激战。
另一边,杜召一手持枪一手持刀,满身是血,一路杀到楼上。
一半日本兵都往天台去了,只为追杀一人不至于?这么声势浩荡,一定是邬长筠手里有对他们而言很重要的人。
一通子弹横扫过来,在墙上留下?一排印迹。
杜召掏出一颗手.榴.弹,用嘴咬开引信,朝拐弯处扔了过去,随即从栏杆翻越而过,干掉挡路的四人。
刚要往上,密集的子弹又打了过来。
【自打日寇侵占我们的领土,禁止拍摄、演绎任何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宣扬抗日的剧目;禁止发行任何具有抗日思想的文章、绘画。】
【他们的魔爪甚是伸向洋人管辖的租界,打击反映民众团结斗争的一切内容。反过来,却逼迫中国演员配合他们拍摄充满谎言的影片,去宣扬他们口中虚伪的“和平”与?“亲善”,欺骗国内外所有人。】
眼前、楼下?、对面的房子里,无数个枪口对着一身黑衣的女?人。
脚下?枪声不停,且越来越近……
邬长筠知道,是她的战友来找自己?了。
【于?是我将计就计,答应拍摄肮脏的电影。或许此刻我已经成功宰了日本公爵和内务省的长官;或许刺杀失败,我被?乱枪打死;或是被?抓起来、受尽折磨。】
【可若能?以我之?身灭除一害,揭露日寇卑鄙嘴脸,唤醒万万国人志气,那便值得。】
影院管理人泪目了,哽咽地与?旁边的工作人员感慨:“这就是最好?的宣传片,用影像直接传达给观众,比文字、图画都要有力量。应该广为传播,让四万万群众看看,中国人应该有的样子。”
影院里鸦雀无声,一个个冷静又平淡的字眼,却在众人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翻滚着,翻滚着……
化为滚烫的热泪,洒满这个只属于?他们的土地。
……
大雪落满头。
鲜红的匕首从公爵的脖颈中拔出,血汹涌地喷射而出。
“公爵大人!”
瞬间,数颗子弹朝邬长筠打了过来。
【借用一个人曾对我说过的话?。】
【今贼人进犯,誓当一雪前耻,驱逐倭寇,捍我河山,虽死无悔。】
她的手臂、腹部被?子弹击中,鲜血将飘落的雪染红、融化。
与?此同?时?,面前倒了一片日本兵。邬长筠看到了朝冲过来、朝日本兵疯狂扫射的杜召。
一月一日,新年的第一天,是他为自己?定下?的生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