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免不了
第155章 /_
“看完了？”
“看完了。”
“感想呢？”
“现在就问？好，感想是：比起写，你明显更擅长说。”
——吃完火锅买完笔，回到家中，寿星和下一位接头人打着字交流：“对了，你期末作文考了多少分？”
“我万年摸保底，有个46不错了。”
“果然啊。”
“什么意思你，写日记还要看文笔？你难道会在周记上写诗吗？凑合看看得了，我是叫你针对内容提出感想。”
“哦这样啊，那我这边的评价是：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偷偷甩锅。”
“哪里甩锅了！抒情言志一个都不差，是你理解出问题了！”
“是吗？那就很奇怪了，如果你没有甩锅，那你这一页纸就毫无中心思想；如果你有中心思想，在读者视角，你的主旨就是把海王行为甩锅给银霁这个无辜群众。”
两头路都堵死了，嫌疑人斟酌片刻，选择了判得更轻的罪名：“我作文确实写得不好嘛，没有逻辑，让人看不出主题思想来，哎呀，你也别太当回事，就是跟你纸面闲聊一下子。还有，我不是海王！”
“闲聊和郑重其事地写日记也挺矛盾的，是我们201x年的通讯设备不够发达吗？”
等了好一会，对面才气愤地发出三连问：“你活着不累吗？生活的色彩你看不到吗？蓝天是蓝的你非要把它说成灰的吗？”
交换日记的提出和维护明明是元皓牗负全责，拖延先不说，态度还这么差，银霁一个不爽，活学活用道：“╰_╯！”
轻轻松松又把人逗笑了：“哈哈哈哈好，你也学会了？╰_╯╰_╯！”
“我这还有一个→/_。”
“/_/_/_。”
“像不像苯环？”
“什么？我还以为你在写生树树的脸。”
银霁是真的被戳中笑点才忍不住笑的，她才不想在妈妈眼皮子底下表现出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破功两毫秒，又努力绷紧了脸，不着痕迹地转移阵地到窗前。
今天早上，元皓牗在微信那头拍着胸脯保证出门借口不需要她来操心：“到时我派司机来接你！”到了约定时间，眼看着红色卡宴停在了楼下，元勋探出头，朝窗前的银霁招招手——把司机当爸爸用？真是个大孝子啊……好像说反了，然而Who cares。
不仅专人专车，当爸爸的还亲自跑了一趟上楼来解释：“哟，小龙也在家呢？我今天要去会展中心开个洽谈会，我们家敢敢跟着一起去蹭空调，他说一个人在那太无聊了，刚好路过你这边——小银霁，你愿意去陪他玩吗？有免费的点心吃哟！”
家里安了暖气的人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去蹭中央空调？对于这个明显的漏洞，乔小龙权衡之下，决定还是卖自家财神一个面子。元勋笑逐颜开，接过银霁收拾好的书包，大手一挥：“晚饭我也包圆了，八点之前保证给你送回家！”
近看时，银霁发现元勋今天仔细做了头发，楼道中光线黯淡，声控灯快活地在他头顶滑来滑去，那上面的反射率不输给一个真正的光头；一身黑白西装穿得笔挺，不像是去开会的，倒像是去做……都已经是司机了，再说人门童就不礼貌了。这还不算完，拉开车门一看，他们家敢敢也是一个德行，也就是圆寸的毛茬不擅长抓握啫喱水罢了。她一时有些恍惚——这什么阵仗？武装到爸爸？
引擎启动，元勋在打开车载低音炮之前说：“晚饭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你跟小银霁自己看着办吧。”
元皓牗随口应了声，挪着身子坐近，一下子把银霁怼到车门上——发现自己动作太大，稍微撤回了一条腿。
“我们去哪啊？”银霁问，她才不信真有什么洽谈会。
“先去看我妈妈。”元皓牗伸出手，自然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今天是她的忌日。”
都把银霁紧张完了：“啊？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带点礼物——”
她只剩庆幸出门前在红色格子大衣和灰色短羽绒袄之间选择了后者，万一穿得太喜庆，这对父子倒不会责怪她，可她自己绝对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元皓牗宽容一笑：“带什么礼物呀，今天又不是清明节，墓园禁火。”
“竟是禁火阻止了我吗……我是想说，你好歹提前说一声，我也有个心理准备啊！”
“客气什么？我妈是那种难搞的讲究人吗？”
很难不觉得他是在影射谁。想到楼女士生前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银霁稍稍放心，在心里告了一声罪，而元皓牗也同步了她的下一个想法：“你以后每年都能去见她，今年只当是认个门，何必搞这么正式？而且你要是带了礼物，一会也摆不开，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等一下，楼阿姨的忌日是1月18号呀？那、那那——”寿星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1月18日，今年刚好赶在这一天了。”
“这样啊。”
元皓牗托起下巴，稍一沉思，提出一个伟大的洞见：“按农历过生日叫‘过农历生’，按农历过忌日，是不是该叫‘过农历死’？”
“………………”银霁希望对话框里的三串省略号能在他眼前具象化。
楼冠京住在靠近山顶的位置，墓碑是别致的书本形状，左边一页载着黑白照片和生卒年，右边则满满当当地铭刻了一整页的主要成就和生平事迹，落款有两行，第一行写着：“夫 元勋率孝子 元皓牗 泣立”，第二行写着：“A大0x级援非医疗队全体成员 敬立”。碑文的落款似乎对长辈有些限制，作为父亲的楼爷爷没有留下名字，他的痕迹仅出现在照片下面的一行小字上：“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这句话完全是吉利话的反义词，可谁又忍心违背一个父亲的意见呢？
照片上，楼冠京30出头，对着镜头绽开灿烂的笑容，眼里交织着傲气与亲和，又掩盖不住纯真的底色；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唇边还有两个括弧状的细长酒窝，使得她整张脸如此鲜活，仿佛下一秒就能动起来。其实，她的幼崽元皓牗只要笑大一点，唇边也有这种酒窝，之前他还没长开、长开了也不爱笑，银霁就没注意到；这几天她终于发现了这一点，只盼为时未晚。
元勋把一束鲜花递给元皓牗，由他放在墓碑前——不是菊花，而是香槟玫瑰。刚才，他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大包，现在打开来，像铺地毯一样摆开苏记卤菜若干、自家点心各式，还有一瓶茅台酒、三个建盏小酒杯。这里毕竟还要站人，元皓牗没说错，的确摆不开更多礼物了……什么礼物，应该说供品才对。
银霁帮不上忙，站在一旁，学着电视剧里的悼念者，在心里和死者对话。可元家显然没有这个习俗，摆完了供品，元皓牗立正站直，对着墓碑朗声道：“妈，我今年的排名进了年级前200……”
元勋双手垂握在身前，接着儿子的话说道：“勋冠饼屋上市受了点挫折，但今年的营销策略收益颇大……”
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在给家里的一把手汇报本年度工作进程，听得银霁不知作何表情。很快，两人的年终总结完成了，齐刷刷回头看向第三位来客。
没有工作要汇报，形式上入乡随俗吧，银霁上前一步，深呼吸后，用尊敬的口气说道：“楼阿姨好，我是银霁，许久不见，之前不好意思跟您讲话……”
——“谁知永远都没机会了”这句话差点就溜出嘴边，她猛地刹住车。虽然祭扫的氛围很日常，没有想象中肃穆，可也不能轻松愉快到直接往元皓牗心上捅刀啊！除非银霁想看他的下巴掉下来，从插座脸变成苯环脸，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今天终于讲上话了！”对，这个转折很自然，“我的排名还不是很清楚……”等等，这又关别人家的妈妈什么事？“天冷了，您——”在那边多加衣服？嘴上说说不如烧几件给她，可今天墓园还禁火呢！“……吃好喝好。”又是茅台又是卤菜的，这句话倒不会出错。
听到最后一句，元家父子诧异地对视一眼，拍着手爆笑出声。
银霁也是开了眼了。她知道自己很慌乱，可现在也不是开怀大笑的场合吧？这得脱敏到什么程度了，楼阿姨在天有灵，倒是管管他们啊！
“啪嚓！”元勋脚边的小灌木里发出一声爆响。踢出来一看，不知是谁家落在这里的一小截鞭炮，在这个湿润的大冷天竟还能遇到明火，简直就和鬼神显灵一样。
元家父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开始蛮横指责无法还嘴的亡者：“又搞！又搞！每年都要来这么一下子！”
“赶紧给我妈把酒满上，你看她，馋得发脾气了都。”
“过来，我开车不能喝酒，你陪一杯！”
“我当然要陪一杯，妈，我干了你随意！”
“怎么了，小银霁？”
“没什么，我在模仿楼阿姨的表情。”
严格来说，银霁只模仿了一半，她现在的表情叫撇嘴。
***
“这些！”轰人下车时，元勋把一大包卤菜塞进元皓牗怀里，“你们尽量在今天解决掉，烫在火锅里吃，不准吃凉的，听见没？解决不了就放冰箱，阿姨早上来看过，冰箱还——”
“爸！”元皓牗着急地打断了他，“你不是还有饭局吗？”
他拍着车身催促道：“走走走！”元勋“哼”了声，把茶色墨镜勾到鼻梁上戴好，一踩油门，竟真的扬长而去了。
面对银霁时，元皓牗又绽开了带有括弧的笑：“我们先去超市买火锅材料，晚上就在家里吃。”
而银霁——为了给朝思暮想的楼阿姨陪一口酒，而且是飞天茅台，机会多么难得！已经变得恍恍惚惚——觑着眼睛看看熟悉的小区大门，谨慎发问道：“你说，在谁家吃？”
元皓牗故意做出一副“哎呀忘了说”的表情：“我家啊！我家的老房子也在这里，你怕是不知道哦。”
“真巧啊……吃完火锅顺便还能上我家喝茶。”
“也不是不行。”
“可我没带钥匙。带了钥匙也不能大晚上的把你领回家啊，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嘁，还以为你真的喝醉了呢。”
银霁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呵呵，你以为呢？喝醉了我也有醉拳，不信你来试试？”
“我不试，我惜命。”
第156章 大风吹 上
小梅姑姑选到的小区位置好，大型商超就在几步路外。为了天黑之前吃上饭，两个人没有逛太久，只在火锅底料的选择上稍有分歧。
“番茄锅还是菌菇锅？”
“C。”
“醒一醒，我们已经在超市了。”
“醒着呢！我想吃藤椒的，没有这个选项吗？”
“我们家不用鸳鸯锅。”
“退票！”
“你想吃辣还有卤菜，让让我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
然而到了调料区，元皓牗把番茄和藤椒的都拿了：“突然想起来，我家有两个锅。”
除了烫火锅的菜品，下楼时，他还捎了几套好看的餐具，一个控制不住，光是猫猫主题的盘子就拿了两打。银霁以“两个人拿不下，盘子碎了事小，小奶猫怎能和妈妈分开”为由，不停地摆回货架上。元皓牗烦不胜烦，把她塞进结账的队伍里：“我先去拿点零食，很快回来！”
这个动作的主要目的是防止银霁半路饿死，装袋时，元皓牗扭开了一个果冻给她吃。
“呵呵呵……”果冻下肚，被室外的寒风一激，银霁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其实，我带了钥匙。”
为了证明是真话，钥匙铛啷啷地挂在了手指上。
元皓牗对这位飞天茅台未成年受害者报以白眼：“我还以为你们家的门是指纹解锁的呢。”
银霁不明所以地学舌：“我还以为你们家的老房子早卖了呢！”
同时做出一个把钥匙塞进裤子口袋的动作。她忘了裤子没有口袋，一串钥匙哗啦啦地掉下来，元皓牗反应快，用脚尖接住了。
左手提着卤菜和火锅材料，右手提着餐具，大街上，他的四肢只剩一条腿可以自由活动，可是这条腿要用来金鸡独立。银霁负责的塑料袋滑到了手腕上，因为她要腾出手来拍着赞叹：“Nice catch！”
底盘再稳，人还摇摇晃晃地在负重：“Ni你个大头鬼，快点捡起来！”
走进小区深处，路过老式露天健身场，来到一期楼群。这里建得早、住民老得慢，楼栋都没有装电梯，一听说要亲自爬六层楼，银霁闹情绪了。
“我缺乏锻炼，心肺功能烂如老狗，这都是你说的吧！不然这样，你先回家把火锅弄好，端下来我们吃。”
“我们家是电煮锅。”
“牵条线很难吗！”
“你够了。拎个零食就把你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