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计尔
夏仰撑着脸,看他朝车边走过来。
他似乎都?没发现她,直接打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前桌打扮精致、背着名牌包包的两个小姐姐倒是?对他颇感兴趣。
她们神色如常地?聊了起来:“这弟弟不错啊,我?俩在这坐了这么久,这个是?真的帅!”
“小白脸还是?富二代?看着就不俗、不普通。”
“他开的这辆车还行啊,不算特别贵……诶我?看见他车里挂件了!算了,应该是?个二代,还有个小女朋友的那种。”
夏仰心不在焉地?听着。
闻言,也?朝他那车里的毛绒挂件看过去。
粉色的,很有少女感。
是?他第一次带她去瑞士时,她在工艺品店里买的钥匙扣挂件。
记得当时段宵是?被段姒带去伯恩银行收购信贷,整个假期都?要耗在那。他嫌寂寞,就把她一块捎上了。
那对夏仰来说?是?非常煎熬的一周,她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他母亲发现。
回去之前,她在机场买了几份手信,也?在工艺品店挑了两个精巧的钥匙扣。
本来是?打算一个给温云渺,一个给自己。没想到到家后弄丢了其一,另一个就被段宵无耻地?抢过去挂车上了。
不过夏仰一点也?不可惜,因为她后来在某宝上搜了一下,那钥匙扣是?国内义乌出口的,而且原价只要9块9。
那个挂件,大概是?段宵那辆车上最便宜的东西。
手边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宵】:你还要在那看我?多久?
“……”
原来早就看到她了。
夏仰有点窘,拎包起身过去。
上了车,她能感觉到刚才窗边那两个小姐姐一定在盯着他们这一块儿,喊他快开车。
段宵倒没发现这么多,踩着油门进入车流里,问?她:“饿了?”
夏仰:“不饿了,刚吃了东西。”
他不在意道?:“不饿也?得陪我?吃。”
他吃饭毛病很多,一定要个搭子,一个人吃基本只会瞎对付几口。夏仰咕哝一声:“我?又没说?不陪……”
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
夏仰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玻璃上反射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
她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在公司外面等他,也?是?头一次看见他帮家里的忙是?这个状态。
“你回自己家公司都?是?这样的?”
段宵挑眉:“什么意思?”
夏仰:“就……领带都?不好好打。”
“平时我?西装都?懒得穿,今天是?中央来人了。”他轻哂了下,再度把领带扯松,“我?这样很奇怪?你又不是?没见过。”
夏仰往他身上打量了眼:“我?不知道?你在你家公司上班也?这样啊,难怪你妈妈说?你吊儿郎当哦。”
她声音软绵绵的,还带了语气词,显然是?联系到了上午听见段姒骂他的那几句。
想笑又不敢笑,幸灾乐祸地?在这说?风凉话。
段宵开了空调,捡起中控台的那件西服往她裸露的腿上扔过去:“别说?话,说?话就是?气我?。”
夏仰彻底笑出声来,拿他外套当毯子用:“我?睡一下,到了叫醒我?。”
车反正还堵着,到公寓还有段距离。
她今天看房走了很远,累得不行,入睡很快。
匀速的呼吸声在安静的车里响起,段宵转身把她那件滑倒小腹上的外套往上拎了拎。
女孩睡得很熟,脑袋歪在一侧,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这副不设防的模样少了睁着眼看人时的清冷,倒多了几分娇憨。
段宵伸出食指,手欠地?碰了碰她漆黑翘起的睫毛。她没反应,只是?眼皮微动。
这段路并?不长,但夏仰还是?在这时间里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她梦到了夏父去世的那天,还是?那条蜿蜒在山林深处的高速公路。警笛声、枪声、逃窜和劝降的说?话声、封闭在车里的哭声。
还有那双含着泪和怨恨,和她隔空对视的眼睛。
第40章 晋江独家发表
【2011年4月11日, 西元市沿江路某别墅住宅区发?生一宗入室抢劫杀人案,全?家五口三死一残一伤。经侦查,犯罪嫌疑人为肖某、韦某、聂某、聂某某是……此前四?人下落不明, 疑已逃逸,警方正在全?力追捕。】
【2015年9月5日,申城市南汇区公安局专案组在省辖郊外的高速公路将逃逸四?年的三名?嫌疑人抓获。主犯肖某、韦某犯罪性质恶劣,情节、后果严重,被判死刑, 立即执行?。从犯聂某, 缓期4年执行死刑。】
【逃逸通缉犯中的聂某某在追捕中设法逃脱,未缉拿归案。警方已张贴悬赏告示,发?放协查通报,但案件尚未取得实质性进展。】
“大的叫聂忍,小的叫聂小仗。这俩是?亲兄弟,聂小仗是这群团伙里最小的那个, 才21岁。”
“你丈夫的信息已经被警方封锁, 不会有?任何媒体来打扰访谈你们一家。我们衷心感?谢他的帮助,也请你节哀顺变。”
警局队长将聂小仗的照片递给夏母, 说了些安慰和感?谢的话后,带着?人离开。
家里刚办过白事, 气氛沉压。
那?半个月里,夏仰每天放学回来都能听见母亲坐在卧室床边自言自语,和她讲话也不怎么搭理,像是?生病了。
某个周五晚上, 放学回来下着?大雨。
夏母把夏仰喊到了餐桌旁边, 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女人在丈夫葬礼后,已经许久没梳妆打扮过, 那?天夜里却化了一个精致的妆。
她穿上她最名?贵的一身舞蹈服,轻抚女孩脑袋:“妈妈跟你说的银行?卡密码记住了吗?”
夏仰把嘴里的汤咽进去,点头:“记住了。”
“大姑、大姨和外公家的号码都在电话本上,不要?弄丢了。”
“嗯。”
“爸爸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运气差一点。我们夏夏长大后也要?做个正直的人,知道吗?”
“知道。”夏仰嗫嚅着?开口,“妈妈我害怕,我昨晚又做噩梦了……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女人委婉地拒绝她:“没有?人能一直陪你的。你要?学会坚强,自己把那?天看?到的事情全?部忘记,不要?再想起来了。”
“好吧……”
“吃饱饭,然后去洗澡睡觉。”女人久违又温柔地抱了抱她,“妈妈很爱你。”
夏仰不解地应了一声,只感?觉颈边有?一阵湿意。
屋外雷声渐大,轰隆隆地响彻乌穹,这场夏秋交替的暴雨持续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在家没找到母亲,就着?昨晚的剩饭填报肚子?。
傍晚来临时,几个警察和社区街道办的人来了家里,告知夏仰她母亲投进人工河自尽的死讯。
之后搬去京州上学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里,夏仰没去特地回忆过在申城的家,也没去想过父母。
她不懂为什么说爱她的人,又要?离开她。
长大后又想通了,母亲是?爱女儿的,但更爱丈夫。所?以宁愿抛弃女儿,也要?随丈夫而去。
一切太合理,她找不到怨恨谁的理由。
……
“夏仰,夏——”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唤醒她。
夏仰轻咛着?,皱眉,睁开了朦胧的眼?,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她从片段回忆里脱离出来,回到现实里,还有?些恍惚。
段宵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女孩眼?睫上摇摇欲坠的泪水被他粗砺的指腹抹去。
他眉心稍蹙:“你在哭。”
夏仰缓了缓精神,目光仍然有?些呆滞:“我梦到我爸妈了,有?点想他们。”
她接触亲人死亡的课题太早,长大后几乎没提过父母。只简单说过在她初一那?年,父母双双去世。
一转眼?已经过了七年,失去双亲的痛早就在岁月流逝里一点点变得寻常平静。
每年的年底,她只是?脸色如常地回去祭拜,平时从来没特地缅怀悼念过。
或许是?为了照顾她情绪,段宵的声线在这个夜晚低磁,带着?些安抚:“为什么今晚会梦到?”
“不知道啊。”夏仰头有?点疼,低着?眸重复地念叨,“我要?把那?些事忘记……我饿了,我要?吃饱饭,然后回去睡觉。”
难得听见她说要?吃饱饭,段宵勾唇笑了笑:“嗯,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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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姨刚做过一顿饭,人已经走了,摆在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时隔4、5个月再回到这。
夏仰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但其实这里没有?任何变化,她的拖鞋还在玄关?鞋架上,随手搁在台子?上忘记带走的发?夹也在原地。
走之前是?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
“你先吃。”段宵进门,解着?领带往卧室走,“我去洗澡,在饭局上染了一身烟味。”
“……”
很好,这个流程更别扭了。
夏仰当然没先吃,她在客厅坐了须臾。本来想打开电视打发?时间,后来又感?觉太奇怪了,有?种回到主?人位置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