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摩若迦
“你知道吗,写作时,执笔人的脑海里其实是会勾勒场景的。”桑绮道,“而现在我坐在台下看他们表演,真的有一种梦境成真的梦幻感。”
“听上去不错。”
“这让我对剧本更加真情实感了——好吧,之前的确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写,但现在的感受截然不同……我甚至能够体会,为什么当初表姐希望我把结局改成大团圆了:当我看见阿萱和陈鹏陷入热恋的桥段时,我都希望他们永永远远好下去。”
“可是,爱情当然不可能是永恒的。”霍文涛笑了笑,好似在嘲笑幼稚的小女孩子。
“我知道……”桑绮瞥着他,可眼角眉梢露出的一抹情绪顿时让霍文涛皱眉。
“喂喂,”霍文涛不满道,“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你撒谎。你该不会在想——哦,那个被前女友劈腿的老男人,当然不会相信爱情啦?”
“嗯……”好吧,多多少少有一点儿。
霍文涛于是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这样的你非常不礼貌。”
“我道歉……”
“所以你是真的这么想了?”
“我,我都说我道歉了!”桑绮连忙道。
“所以,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吧?”霍文涛语带讥讽。
他的语气着实让桑绮不舒服,她欠欠身,“哪怕你没遇到过……好吧我也没遇到过,但并不代表没有吧?”
“……老实说,我不想和你讨论如此幼稚的问题。”霍文涛瞅着她,“但一个女孩子如果太过幼稚的话,总是会吃亏的——尤其是一个曾经幻想过霸道总裁爱上她的女孩儿。”
“你……”拜托,不要再提我的黑历史了好不好!桑绮的心在呐喊。
“所以琉璃小姐,我不得不和你多聊几句。首先,你对‘永恒不变的爱情’的定义是什么呢?”
“嗯……不出轨,不变心,永远只爱一个人?”
不出所料,当桑绮答完,迎接她的又是霍文涛满眼的不屑。
他说,“很好,那出轨变心,是包括精神肉。体两方面的吗?”
“当然包括。”桑绮道。
“很好。”霍文涛微微挑眉,用眼神指了指楼下,“看见那一家三口吗,正在幼儿专区挑选育儿书籍的。”
桑绮于是探望往楼下望了望——那一家三口是书店的熟客了,孩子尚小坐在推车里,妻子年轻而温柔,只是多少有些产后发胖,丈夫对妻儿照顾有加,婴儿的出行物品多,都沉甸甸地装在他的背包里。有一次妻子上吧台买了杯饮料,小林姑娘多嘴了一句,
“哇,这是最新款的项链啊。”
妻子还羞涩地回了句,“嗯,老公送的。”
总之就是世人眼中完美又幸福的一家人。
“然后呢?”桑绮扭头问霍文涛。
霍文涛道,“言情小说区域有一位女客,穿黑色连衣裙和细高跟鞋的,看见没?”
桑绮望去:是一位身材高挑,长发披肩,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堪称背影杀手级别的美女。
桑绮隐隐感觉不妙。
霍文涛笑得意味深长,“我上楼前恰好看见了有趣的一幕——推车里的孩子闹脾气了,妻子便弯腰去抱他。丈夫原本正含笑看着妻儿,可当黑裙丝,袜美女路过他面前时,他的目光就像被牵线的木偶一样,追随着美女而去了,还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身边的妻子把孩子抱起来,他才立刻收起了目光,又含笑看着妻儿。”
“这……”桑绮愣愣的。
“在毫不知情的妻子眼里,可能她自认为拥有一份永恒的爱情也说不定。但事实呢,你觉得丈夫那几秒钟的游弋,算是精神出轨吗?”霍文涛宛如一位考官般抛出问题。
“……才几秒钟而已,看美女是人之常情吧。”桑绮憋着嘴。
“几秒钟是正常,那如果妻儿不在场呢?一直看到美女离开书店,算不算?”
“嗯……”
“那以后如果经常在书店遇到,丈夫时不时就偷瞄那位美女,甚至找机会搭讪,算不算呢?”
“额……”
“有多少出轨和变心,在一开始,也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多聊了几句,也不过是大家眼中的‘人之常情’罢了。”
“霍文涛,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人心禁不住考验。爱情就更是了。”
“……为什么和你说话永远这么丧气。”
“连自己名字都叫‘桑绮’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丧气?”霍文涛笑了。
哎??这个可怕的谐音梗顿时让桑绮面色通红,“你懂什么,我是‘绮丽’的‘绮’!”
“我知道啊,绮丽的七彩琉璃小姐。”
“你……”桑绮简直要七窍生烟了,火速切换了这个令人羞耻的话题,“言归正传,所以你觉得,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也就是说所有的婚姻都是将就和凑合?”
“你这是混淆概念。爱情和婚姻又不是一码事。”霍文涛看着她,“如果你现在想和我讨论婚姻了,那很简单——反正爱情迟早会变,趁着变质之前赶紧结婚,然后努力把爱情转换成责任和亲情,然后赌你的丈夫是不是一个被良心所约束的男人——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很丧气?”
“是!”桑绮斩钉截铁。
“那你还是继续幻想你的霸道总裁吧。”霍文涛低头喝一口红茶。
………………
“桑绮,桑绮?”晚上在社团活动的教室里,陈鹏和欧阳萱喊她。
可经历了下午那番对话后,眼下的桑绮连听见自己的名字都会气呼呼。而当阿萱听她说了‘桑绮’和‘丧气’的谐音梗后,顿时笑得整个人都滚进陈鹏怀里。
“天呢,我叫了你这么多年了,竟从未发现过!”阿萱花枝乱颤道,“果然还是霍老板厉害啊,他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桑绮哼哼,“一个对女人有偏见,对爱情不屑一顾,时时刻刻只想着如何驳倒你,看你宛如看待个幼稚小孩的男人,有什么意思呀?”
“哦,他是这样的人吗?”陈鹏与霍文涛接触得少一些,好奇道。
桑绮就把下午的那番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随即问阿萱,“表姐,你相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吗?”
阿萱一愣,“……我男朋友就在身边呢,你觉得我能说实话吗?”
陈鹏于是一头黑线,而桑绮则被逗乐了,摆摆手道,“好吧,你已经给了我答案了。”
陈鹏倒也不小心眼儿,“你们姐妹俩如果觉得我碍事,我可以退避三舍。”
“不用不用,”阿萱摆摆手,挽住他的胳膊道,“老实说,人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道,用得着去思考什么永恒的爱情吗?再说了,‘永恒的爱情’听着很唯美,可其实对双方而言都是束缚。你担心男方会出轨变心,可你有没有想过,女孩子也有变心的权利啊?如果被你遇到一个更帅更有魅力的男人,你心里可能就不会想着要和男友维持什么‘永恒的爱情’了吧。”
一番话听得桑绮目瞪口呆,而陈鹏丝毫不介意地笑着,“看来我的确不适合待在这儿,你们俩聊,我去给大家买点饮料。”
“表姐,你想得真通透。”桑绮道。
“其实我和陈鹏就是如此,在一起一天就开心一天,连未来五年十年我都懒得去思考,更别提什么永恒不永恒了。”阿萱微笑,“倒是我爸妈,成天担心我和陈鹏一路走下去,会远嫁,会没人帮衬,会过得辛苦而偷偷抹泪。想着想着,他们自己倒开始哭哭啼啼了,反倒要我这个女主角来安慰他们。”
“他们还会这样啊?”
“不然怎么会担心到安排我和霍老板相亲啊。”阿萱道,“他们想太多太远,太累了。”
两人正聊着,陈鹏和高竞抱着一堆饮料回来了——高竞是社团里最年轻的小伙子,大一新生,朝气蓬勃,说话声都特别爽朗,一口一个‘社长好,桑学姐好’,随即把饮料塞在他们手里。
“那个关于永恒爱情的话题,你们聊完了?”陈鹏笑着,潜台词是:我现在回来,不尴尬吧?
阿萱哈哈笑着点头,高竞就好奇道,“什么话题?和剧本有关吗?”
“我们的剧作家刚才问我,相不相信世界上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呢。”阿萱回答。
桑绮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她骨子里还是相信爱情的,但多少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幼稚。和熟悉的人聊聊也就罢了,高竞也掺和进来的话,她着实不好意思。
岂料高竞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随口道,“相信啊,当然相信!”
他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阿萱是在问他运动是不是有利健康,惹得桑绮不禁一愣:毕竟今天聊了一圈儿下来,这还是头一个和自己抱有相同想法的人。
“为什么?”桑绮情不自禁地问他。
高竞眼见被学姐提问,居然挺了挺背脊,“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相信啊。虽然遇到的概率一定非常小吧,但是不代表没有。”
见桑绮异常认真地看着自己,高竞只得硬着头皮说得更详细,“嗯……这概率大概如同中了一千万的彩票?但希望渺茫绝不代表没有。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彩民,每期都前赴后继地去买彩票?”
陈鹏接口道,“可大家买彩票时,心里想的都是‘中个几百几千也好’啊。”
“对啊!其实中头奖和永恒的爱情是一样的。谁也不会真指望自己中头奖,谁也不会真指望自己遇到永恒的爱情;但是大家心里其实都有这个盼头。”高竞道。
“这倒是。”陈鹏笑了。
“没有头奖,中个几百几千也是好的;没有永恒的爱情,能爱个十年二十年也是好的。但并不代表头奖不存在,不代表永恒的爱情不存在吧。新闻里也报道过至死不渝的爱情,或者相伴到老的爱人吧。”
桑绮想了想,用霍文涛的思考方式说,“但新闻报道的都是表象吧,谁知道实情是怎么样的?”
高竞于是看着她,“的确,永恒的爱情存不存在这个命题是无解的,因为谁也不能证明它是否存在。那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去相信,去憧憬和期待呢?”高竞顿了顿,继续道,“桑学姐,你知道‘吸引力法则’吗?”
“知道。”
“你生活中遇到的许多事,好事或者坏事,其实都是被你自己的思想吸引而来的。所以,为何不让自己抱着美好的想法,去期待好事儿发生呢?”高竞说罢,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而那些抱着悲观想法的人,吸引了一堆坏事到身边,却因此言之凿凿地说这个世界糟糕透了,才没有好事发生——这才是狭隘吧!”
陈鹏不禁拍了拍手掌,“不错不错,不愧是高中时就喜欢参加辩论会的家伙儿。”
高竞害臊了,换了话题问什么时候能开始排练——他在剧中饰演男二号。
阿萱和陈鹏他们便准备起来,而桑绮则绷着表情,思忖许久后冷不丁道,“高竞!”
“嗯?”
“刚才的那番话,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桑绮一脸认真,手里就差拿个笔记本了。
………………
好吧,桑绮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于是她禁不住地冒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让他重复一遍以便自己牢牢记住,然后去书店,原封不动地把这番话还给霍文涛听!
于是隔天下午,坐在阳光灿烂的落地窗边,霍文涛的嘴角却在微微抽搐。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桑绮,“所以……这该不会是你昨晚思考了一宿后,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用来怼我的话术吧?”
桑绮得意极了,简直从头发丝酣畅到脚指头。她连脑袋都扬得高高的,“别废话,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霍文涛连眼角都开始抽搐了,桑绮的辩驳来得如此突然,沦为狭隘之人的他一时之间竟无从反驳。
于是在心里倒计时了十秒钟的桑绮,见他始终没有反应,便大摇大摆地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她笑得如此灿烂,灿烂得霍文涛的耳根微微发烫了。
他皱眉,“就因为在口舌上赢了我,你就这么开心?真是幼稚鬼。”
“那输给幼稚鬼的你,岂不是幼稚之王?”通体舒畅的桑绮也变得伶牙俐齿了,却也坦白道,“好吧好吧……刚才那番话不是我说的,是社团里的一个男生教我的。”
霍文涛于是微微眯眼,“一个社团里的,男生?”
正聊着,楼下传来一阵儿推门而入的风铃声。一把阳光清爽的男声传了上来,“你好,我想找一下桑绮学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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