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蒲风落
一记后旋踢踢中了陆北辞腹部的伤口,也让他情急之下扣动了扳机。
最后一颗子弹射出,陆北辞应声而倒。
手枪被卸,里面的弹匣是空的,穆璟泽将弹匣踢开,连带旁边的钱箱,也重新回到手下手中。
陆北辞躺在地上,艰难捂住腹部的伤口,看着手下和穆璟泽的人打起来,他悄悄从裤兜里掏出一颗手榴弹。
“小心!”萧沉鸢看到的时候,陆北辞的手已经摸到了拉环上。
这是在火车车厢外面,周围人来人往,手榴弹一旦扔出去,不知道会殃及多少人。
她扑过去,人也压在陆北辞身上,手也摁住他的手腕,这是一场腕力的斗争,她的力气不如陆北辞大,要知道一个亡命之徒的求生欲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得过的。
陆北辞低哑的声线覆在她耳边,透着一股疯狂的决绝,“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
“比起我不能活,我更不想让你活。”萧沉鸢朝他浅浅一笑,眼底是一种任由万物陨落的孤注一掷。
陆北辞呼吸一滞,萧沉鸢已经举起手,把耳坠的钉子重重扎进他手腕,她是学医的,正正巧巧把钉子扎进了血管里,她看见一小股血从血孔里喷出来,他的手抽搐着一麻,动弹不了了。
手榴弹也从他掌心不断滚动,跌落在旁边。
萧沉鸢把手榴弹捡起,居高临下俯瞰着如丧家之犬的陆北辞,“陆少帅,没有人教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穆璟泽上前一步,抢过那颗手榴弹,眉间一丝郁闷,久久不散,“这东西没那么好玩,快撒手。”
萧沉鸢:“……”
陆北辞被两个士兵拎起来,他腹部的伤口就裸露在众人面前。
滴滴答答,鲜血直流,不断往下流淌。
萧沉鸢面无表情地避开眼去,冷冷朝穆璟泽道:“好了吗,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可以。”
剩下的那些烂摊子,他可以交给手下去办。
“先带你去包扎下伤口,”穆璟泽拉着萧沉鸢上车,手帕压在她脖颈上的出血口处,“本来婚期是过几日,现在又要多等几天了。”
萧沉鸢不动声色,心下却松了口气。
别看她平时镇定自若,可一旦到了谈婚论嫁这件事上,她就捱不住了。
多出来的这几日也正好做个缓冲。
“江城群龙无首,你俘虏了陆北辞,那边怎么办?”
“没有陆北辞,也会有其他人,你何必操心?”穆璟泽神情自若,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怎样。
“那三丰呢?”萧沉鸢想起这个下人,心情就有点复杂,一个卖报童的哥哥,居然能在雁城掀起惊涛骇浪,可笑又可怕。
“三丰不只是陆北辞的人,他逃走了。”萧沉鸢诧异地看向他。
穆璟泽一直关注她,这点她无比清楚,所以他能知道三丰和卖报童的事,一点都不稀奇。
“你是说……”
无需太多的解释,萧沉鸢就能明了穆璟泽的意思。
这个年代,除了军阀四起,还有其他党派之争,而随着国家割据之势越来越严重,党派纷争也变得越来越紧迫。
明面上,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
俗话常说,革命,哪有不流血牺牲的?
“雁城未来也要被党派统治吗?”萧沉鸢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她对党派有所了解,清楚穆家军与其力量的悬殊之处。
“不清楚,那得看我们彼此的实力了。”穆璟泽当然不会夸大,他也是在西洋留过学的人,最清楚国外新式技术对国内的冲击有多大,就连穆璟泽自己,也时常通过各种渠道进货国外的抢手货。
萧沉鸢没说,其实她前段时间也从陆国安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些资料。
是关于各家党派争抢人才的一份名单。
萧沉鸢被穆璟泽送回家后,却没在阁楼里发现红袖的踪影。
“红袖、红袖!”
无人回应。
“红袖今天下午被二小姐带走了,让你去顾府找她。”
萧沉鸢拧眉,“老爷和夫人呢?”
萧鼎和云锦华不可能从这件事里完美地摘出去。
“老爷和夫人说要搬家,今天早上就走了。”
萧沉鸢一怔,急匆匆从阁楼往主院走,她还未来得及把他们赶出去,他们竟然自己先走了?
到里面一瞧,果真值钱的东西都已经搬空了。
“不对,你们怎么没跟着一起离开?”所有萧府的下人都聚在主院的院子里,像极了一群等待乌鸦妈妈哺乳的乌鸦。
“老爷说,现在萧府的主人是大小姐,我们的工资都由您发,还有我们以后,也都听从你们的调遣。”
萧沉鸢需要这么庞大的一群仆人吗?
这不是身份的象征,而是一种拖累。
她一阵哂笑,暗道萧鼎真是好算计,给她留下了一堆空壳子、烂摊子。
好在,布庄和染坊,还都被她牢牢控在手里。
“你们的工资都记一下账,明天中午去布庄掌柜那领,至于后续的工作,不需要你们了。萧宅我不会继续住,你们另寻下家吧。”
所有仆人都面面相觑,等萧沉鸢走远了,才反应过来。
“我们这是被解散了?”
-
萧沉鸢还未走进顾宅,就听见杯碗盆碟碎裂的声音,夹杂着铺天盖地的争吵声,“顾琛你这个混蛋,你在外面怎么找女人我不管,你别把孩子给我带回来!”
“现在小香儿肚子已经大了,我能把孩子给掏出来吗?真是笑话!”出于顾家的传统,顾琛觉得三妻四妾正常的很。
而且包养小香儿和娶回家的成本也是差不多的,还能传承一下香火,何乐而不为呢?
红袖站在旁边隔岸观火,一直没有出声。
但她留意到萧凌瑟的表情,她似乎是要疯掉了。
整个人压抑地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手边上的瓷盏都打碎了一大片。
小香儿就坐在旁边的圈椅里,手覆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打圈,整个人端的是镇定自若。
“我要你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你做不做?”萧凌瑟双眼红透,指着四平八稳的小香儿道。
“不做。”顾琛懒洋洋地眯起眼睛。
“那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姐!”萧凌瑟终于看向一大早被拉来的红袖,“你去跟大姐说,快点!让她来给我主持公道!”
萧沉鸢就站在廊外,双臂抱胸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萧凌瑟和她吵架的时候,对她恨之入骨,现在在婆家碰上不如意的了,倒是想起她这个大姐了。
怎么不叫萧鼎和云锦华?难道是知道这俩人提前溜了吗?
还知道把红袖拉来做挡箭牌,脑子还不算太笨。
现在唯一能让顾琛有所忌惮的,也就是穆璟泽和萧沉鸢了。
当初入洞房的前一刻差点被抢亲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了都。
“你少来,萧沉鸢才不会向着你,你当我傻是吧?”顾琛吐出一口含在嘴里的茶叶,掐腰恶狠狠道。
“谁说我不会向着她?”萧沉鸢无奈走上前,先把呆滞的红袖拉到身后,而后道:“顾琛,你在外面生几个孩子我不管,但这家里的女主人必须是萧凌瑟,正面上的孩子也必须是她所出。”
萧凌瑟原本是想借萧沉鸢狐假虎威,也没把握确信萧沉鸢一定会帮她忙。拉红袖过来,真的只是因为走投无路而已。
这一刻,萧沉鸢竟然真的向着她,让她惊讶不已。
“大姐。”
顾琛喉咙眼好像被堵住了,两只眼瞪到最大,“你……说的是真的吗?”
“别的不说,就单是雁城少帅的连襟,你也不能做出如此丢人的事吧?”
小香儿听了这个,终于坐不住了。
“琛爷,你接我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顾琛诡异地沉默下来,脸色僵硬。
几秒后,他不耐烦地蹙眉,掀开眼皮瞪小香儿一眼,“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
顾家的生意,以后还得仰赖穆璟泽。
顾琛今早才刚刚受过批评,要他以后在穆璟泽面前客气点,烟土生意早就被抄得一干二净,他要是还想做个富二代,就夹起尾巴做人。
顾琛听进去了,所以问,“穆少帅今天也过来吗?”
“怎么,你怕他会替你处置了小香儿?”萧沉鸢似笑非笑。
“不是,我自己会办好这件事的,不劳烦穆少帅了。”顾琛见人下菜碟的本事炉火纯青,他贪图美色的事是件小事,可他不想让穆璟泽知道,他这张脸还是想要的。
萧沉鸢似笑非笑地勾唇,“出息。”
她四两拨千斤地只用两句话就处理完这件事,让萧凌瑟大大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头一次升起微妙的感觉,她是该感谢萧沉鸢的。
“谢——”
“不用谢,”萧沉鸢道:“记得别丢穆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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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月底,萧沉鸢与穆璟泽一起举办婚礼。
督军对云锦华和萧鼎不在场非常不满,但耐不住儿子和儿媳妇彼此中意。
婚礼声势浩大,空前盛大。
几百米长的鲜花长廊,花瓣松软,穆璟泽一路抱着萧沉鸢,没让她双脚着地,原本萧沉鸢该搂着他的脖颈,事实上,她的双臂却是下垂的,而且满脸冰霜。
她猜到穆璟泽就是穆参谋,但乍一看到的时候,还是不能接受。
穆璟泽当然也察觉出她的别扭,解释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其余的不需要多加计较。”
“而且,我晚上有话要跟你说。”
萧沉鸢冷冷一笑,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