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怜月
疼痛让他?根本抽不出精神,药效发作得没那么?快,他?的脸色还是很差。
想继续躺下的那一瞬,瞥见了还站在一边的罗意璇,以及横七竖八,躺在半拉开抽屉里的那些小盒子。
丁权也真是的,还准备了这么?多。
谈裕看了一眼,自己都不忍直视。
罗意璇已经不敢再去?看,只盯着他?。
谈裕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对视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分明从她的眸光里察觉到了一丝忧虑。
他?甚至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在担心自己。
“睡觉。”
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谈裕深吸了口气,很淡地开口。
屋子里又重新?暗了下来,遮光窗帘的材质很好,完完全全地隐匿了窗外的一切,甚至是风声?。
罗意璇重新?躺下,宿在他?身边,没了睡意,心跳得很快。
她知道止疼药或许没有那么?快起作用,猜想着谈裕这会儿应该还是不舒服,想着陪他?说说话。
“今晚的莲子羹,做得挺好的。”
“嗯。”
“小叔,他?这人?挺有意思的。”
“嗯。”
“刚刚姐姐和我说看,有礼物送给?我们。”
“嗯。”
“谈裕,你这样,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罗意璇本来是想陪着他?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的。
她只擅长撒娇,耍耍小脾气,不擅长哄人?,也没那么?会照顾人?。
现在她胆子比起之前,也大了起来。
就比如,她以前只叫他?三少,现在没人?的时?候,都是直呼其名。
谈裕也喜欢她直呼其名。
“罗意璇,我是真的不舒服。”谈裕说得很尽可能若无其事,其实疼得手心,额头,都是汗。
强大如他?,无论是在生意场,还是在谈家,他?都是那么?的冷静。
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打倒他?。
处变不惊,八风不动。
是对他?最好的形容。
但不知为何,罗意璇分明从他?刚刚的那句简短的话里,听出了一丝脆弱无奈的意味。
他?难受着,实在是不能分出神再和她讲话。
黑暗里,死死捏着被?角,不愿意惊动身边躺着的她。
这句话之后,是很久的沉默。
罗意璇突然觉得心里有种难言的不适,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是隐隐不舒服,像是整颗心脏被?泡进了温热的水里,闷闷的。
旁边躺着的人?,是他?的合法丈夫。
虽然是利益驱使,他?们没有真情实感,她还是再脑子里飞快地搜索,作为妻子,这个时?候,她应该尽到什?么?责任。
毕竟,上?次她生理期,疼得要死要活。
谈裕把她抱在怀里,帮她揉肚子揉了一夜。
算是还他?人?情。
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她悄然地挪动着手。
顺着丝滑的红色床单,越过了两人?之间的缝隙,在暖融融的双人?被?下努力摸索着。
黑暗里,突然有人?握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
谈裕猛地一怔,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的小手找到了缝隙,钻进他?掌心,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连同他?手心的细汗,她也感受到了。
大概,是真的疼得太厉害了。
罗意璇用了些力气,又思考了几?秒,翻转身体,侧躺着,面对着谈裕。
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越来越近,甚至快要落在他?身上?。
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
“忍一忍,止疼药很快就会有效果的。要是一会儿还不行的话,你叫我,去?医院。”罗意璇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话完整说完。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任何原因?,不因?为任何人?,主动的靠近,单纯的关心。
谈裕被?她小小的手包裹着,完全僵硬,不敢动弹。
这份关心,他?期盼希冀了那么?久。
却在真实发生的这一刻,他?方寸大乱。
这是继八年前的春天,水池边她朝着他?递创口贴后,第二?次关心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确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这份心理上?的悸动搅合着生理上?的疼痛,叫他?一时?间难以承受的,被?握住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没有回答,只是他?下意识地也攥紧了她的手,颇为用力,克制不住的那种。
罗意璇察觉到,以为他?是疼得受不了了。
“你......没事吧?”罗意璇追问。
口气是紧张的,他?听出来了。
“没事,睡觉吧。”谈裕压抑着起伏的心情。
新?婚之夜,这是两人?最后的交谈。
罗意璇担心归担心,但是攥着谈裕的手,在他?说睡觉后,很快便入眠了。
谈裕却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陷入沉思,备受折磨。
直到止疼药慢慢起效,他?才松了口气,僵直的背才放松下来,渐渐有了睡意。
就这样,一直到天亮。
新?婚之夜,什?么?也没发生。
似乎也没和好,只是无声?地靠近了一些。
关于床头那些小盒子,罗意璇第二?天一早起来再看的时?候,已经又被?谈裕原封不动地收回了抽屉,也并没有扔掉。
毕竟,早晚是要用的。
醒过来之后,他?们还是不说话。
那两个小红本被?他?们各自放了起来。
谈家的人?陆陆续续都已经到齐,祭祖也近在眼前。
顺园打扫得纤尘不染,回廊下的宫灯换了素净的,玻璃暖厅,竹溪堂,碎月阁,每一处院子,亭台楼阁无不换上?洁白的装饰。
春色正浓,园子却是一副肃杀庄严的景象。
祭祖在即,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候着。
罗家没有祭祖的传统,顶多是清明过年去?扫墓。所以罗意璇对祭祖的流程和规矩都不太清楚,还特意提前找谈静初问了问。
毕竟那么?大场面,亲戚都在,出丑可就不好了。
到了祭祖那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集中?在祖先堂外,每一家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的,在等?谈正清和谈裕过来。
天气很好,一望无际的蓝,没有一丝云朵。
罗意璇选了一件淡蓝色丝质旗袍。
旗袍采用的是唐代织法,每一片布料都只有三十公分,三片拼接,完美地将她的身材勾勒。纯植物染色,手工刺绣着白色的玉兰花,就连领口的盘扣都缀着精致的小玉珠。
谈裕整理好仪容,出来看见她正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戴着耳环。
窈窕的人?儿端正地坐着,背影纤细笔直,旗袍上?的白玉兰花像是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
他?走过去?,顺手拿过那对小小的玉珠,揉了两下她软软的耳垂,只几?下,可怜的耳垂便有些充血。
他?的手一碰触到她的耳朵,她就能隐隐感受到脖颈后起了酥酥麻麻的触感。
小小的耳针穿过耳朵,一对漂亮的玉珠挂在了她的耳朵上?。
干净,素雅,舒展,婉约。
是和那些复杂艳丽的高定?礼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罗意璇在镜子里端详了自己几?秒,然后起身,跟着谈裕走出院门的那一刻,他?们自然而然地靠近了一些,挽住了手,一路从院子走到了祠堂。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备齐,所有人?也都提前沐浴更衣。
见谈正清和谈裕一道过来,大家自动自觉地在堂前站好。
罗意璇挽着谈裕的手臂,穿着那身旗袍,脚踩着纯白色高跟鞋,青丝用玉簪绾起,手上?佩戴着雍和宫供过香火的琉璃佛珠。
一步一步稳当地踏过石板路,穿过扇形门。
这是她正式以谈家少夫人?的身份参与祭祖,自然是要正式,得体。
所有人?看着,想要挑错的愣是找不出一点瑕疵。
罗意璇是那么?漂亮,大方,举手投足都是大家小姐的风范,完完全全是富家公主的做派。
看来,教养这东西,是长在骨子里的。
即使是家道中?落了,也依然不动如山。
“先生,所有的东西都备齐了,按照大师的指示,七点十四分,各位先生太太,即可进入祠堂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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