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土狗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继续呼吸空气谁会想死啊?”
又一个喝多了的富二代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祁言礼充耳不闻,淡声解释道:“阿悟为酒吧取‘醉死当涂’这个名字,是因为从活着到死都与众不同,是他的人生准则。”
祁言礼的嗓音朗润,神情也未变。
可原本暧昧的气氛就是被这样一句话冲淡了许多。
池霭朝他睇去一个眼神,识趣感谢起他的特意解围。
而方知悟依然没有开口偏向哪边。
在这样的场合,骤然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却是旁的东西。
他想,自己能和祁言礼能做这么多年兄弟,是因为祁言礼很明白他的性格。
祁言礼总是能够通过一两句话,或是简单的行为,将他从不耐烦的边缘拉回。
和祁言礼相处的时候,就算方知悟没有仔细留意,也能感觉到自己发怒的次数少很多。
这一次,祁言礼会主动开口,也是帮他说话。
但不知为什么。
方知悟抬眼凝视着头顶倾泻下来的灯光。
看了几秒,他在众人真心亦或假意的簇拥中缓缓阖上双眼,将高脚杯中剩余的深红液体一饮而尽。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受到如从前那般的,有一人知己的轻松。
第11章
喝完酒从“醉死当涂”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
就算处于最热闹的商圈,此刻马路上的行人车流也少了许多。
富二代们道完别后找了代驾回去,而方知悟这边,则由滴酒未沾的池霭代劳。
方知悟的酒量很好,接连喝了两瓶洋酒,也仅是下眼睑透着微红,人倒没什么醉意。
他和池霭一前一后,保持着不到一步的距离走进昨日相遇的停车场。
绕过成排樟树,在空荡荡的角落里,池霭终于看见了最近颇受方知悟宠爱的柯尼塞格。
方知悟从裤子侧袋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这辆银灰色的猛兽立刻朝上打开两侧车门。
他又把掌心的钥匙丢到池霭手里:“我坐副驾驶,你来开。”
池霭的驾照早在高中毕业的暑假就拿到了。
但有池旸在身边,车也轮不到她来开。
几乎为零的驾驶经验,让她面对寻常车辆都需小心翼翼——更何况是这种经过改装升级,各方面的配置都和她记忆里的汽车不太相似的超级跑车。
池霭坐进车里,拿着盾牌状的钥匙观望了五分钟,都没找到与之匹配的钥匙孔。
方知悟有心看池霭露怯,但见她磨磨蹭蹭许久也没有动作,忍不住啧了声指点道:“这里,空调出风口的下面有个感应器,你把钥匙贴上去就能启动。”
修长的手指轻点深红色的皮面,发出闷钝的轻响。
经由方知悟的提醒,池霭才发现在那旁边,有一个和钥匙形状一样的感应区域。
她将手中的小盾牌严丝合缝地放了上去,沉寂已久的柯尼塞格传来苏醒的轰鸣声。
和跑车一同响起的还有方知悟的心跳。
似乎被酒精影响,他分明看着池霭握着钥匙的手朝自己手指所在的位置而来,移开的速度却迟钝地慢了半拍,两个人肌肤相触的须臾,方知悟明确感受到了池霭皮肉间的冷意。
池霭则被他暖热的体温烫得指尖一缩。
方知悟的呼吸先是一滞,紧接着心脏砰砰直跳起来,顿时没了看池霭笑话的心思。
但不说话,又显得特别没有底气。
喉结一滚,方知悟咽下口干涩的唾沫。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生硬讲解起柯尼塞格的驾驶步骤。
而池霭向来是个头脑聪慧、善于举一反三的学生。
因此出发时,除了速度有些慢,其他倒也看不出手忙脚乱的青涩。
……
柯尼塞格上了主路,朝方知悟位于市中心的房子开去。
方知悟将左手被池霭碰触到过的肌肤朝下贴住车座,权当自己感应不到这个部位。
他降下车窗,呼吸了会儿外面微凉的空气。
待到脉搏心跳相较前端变得平稳,才试图重新占据上风:“你想求我的事还没说。”
池霭并不意外他会主动提起。
男女独处的时候,想要彻底破坏气氛,还是得说点冷冰冰的公事。
于是池霭道:“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广告协会主席文夫人将会在英华大酒店举行慈善公益晚会,我想你带上我一起去。”
文夫人在滨市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与方家也有诸多合作往来。
池霭一说,方知悟思维迟缓两秒,想起了这件他回家时母亲提过一嘴的事情。
只是慈善公益他没什么兴趣,如若收到邀请多半也是父亲和母亲一起去。
池霭为什么会求他这件事?
方知悟心里疑惑,却不想向池霭寻求答案,只说:“这种事,你求我还不如找我妈,第一我懒得去,第二但凡你开口说了,她肯定愿意带你去。”
“可你是我的未婚夫,我想你陪我一起去。”
池霭开车目不斜视。
“未婚夫”三个字从她嘴里诞生时,方知悟的心跳又有了失控的趋势。
在他眼睑下方的薄红即将席卷面颊的前一秒,池霭无情揭破真相:“要是江阿姨带我去,我肯定又得被各路试图跟方家攀关系的‘叔叔阿姨’围住不放——你就不一样了,整个滨市的上流圈都知道你是个坏脾气,心烦了谁的面子都不给,和你去我能清净不少。”
“……”
方知悟俊美的脸蛋最终还是红了。
只不过是被气红的。
他在心里大骂池霭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紧接着,在前方亮起红灯的间隔,池霭又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抚了抚:“我记得你精通法语、德语和意大利语是不是?”
“你又要干什么?”
“扯来扯去在和我玩脑筋急转弯吗?”
方知悟气得一边反唇相讥,一边拍开池霭的手。
尽管没用什么力,但池霭的肤色天生就白,拍上去不久手背立刻变成了浅浅的红色。
像是没感觉到任何痛楚,池霭垂眼望着他说道:“刚才那些只是我随口编来气你的。我打算在文夫人的慈善晚宴上,和受邀而来的广告片导演安德烈·卡佩聊一聊,但他是法国人,英文讲得又不是很好,所以我想请你在中间帮我们两个翻译一下。”
酒意催化之下,方知悟的举止和情绪都比往常来得激烈。
他灰绿色的瞳孔扩大,瞪着池霭,不管不顾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吗?”
“你请我做翻译,就不怕我到时候给你反着来说,把导演气得转头就走?”
方知悟的话音刚落,红灯变黄,在五四三二一的倒数中,池霭踩下了油门。
她依然很平静,平静到扭过脸去,正眼也没留给方知悟一个。
她说:“不会的,阿悟,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不连名带姓喊他的时候,池霭的嗓音里仿佛带着倒刺细密的钩子。
“阿”是扎进去,“悟”又是刺出来。
方知悟被她唤得沉默,突兀觉得哪怕开着车窗,仅有彼此的空间内热意亦是惊人。
那股热意遇上他心头的热意,柔柔将无处发泄的恼怒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钩子穿透伪装,将方知悟这只气鼓鼓的气球扎破。
他挺起的矫健躯体矮了下去,后背也重新靠回真皮椅座,转过去望着窗外嘀咕道:“你了解我什么……说得好像你真的是我老婆一样……”
这看似低微实则清晰的嘀咕声被池霭听在耳里。
她笑了笑,总是令人琢磨不透神色的面孔之上倏忽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虽然我们做不成夫妻,但总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和我的家人一样。”
方知悟的心又被她勾了一下。
这一颗甜枣叫他彻底忘记了前面落下来的巴掌。
可他仍旧嘴硬道:“也没见过哪个家人是会接吻的。”
隐忍了这么多天,方知悟还是借着醉酒把拉黑池霭的原因说了出来。
那个吻像是有人拿着刀斧一下一下凿进了记忆一样。
只要方知悟想起池霭,唇上被吻过的位置也会跟着烧起来。
池霭却没有任何羞涩的表现,仅是柔声说道:“那是我的初吻,你应该不吃亏的。”
“……”
又是一阵寂静。
方知悟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池霭的反应可以这么泰然自若?
……那明明也是他的初吻!
他的话音仿佛从齿缝里逼出来一般:“我当然吃亏得很——”
“比起我以前那些女朋友,你的吻技真的不怎么样。”
“好,对不起,我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
池霭用更轻柔的声音道歉。
然而得到她的服软,方知悟也并未体会到任何赢得胜利的轻快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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