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土狗
祁言礼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佩尔朱克吗?”
池霭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祁言礼一字一顿道?:“因为这是我?生日的时候,收到过的第一件礼物。”
“它来自一位和我?素昧平生的小女孩,她不知道?我?的名字,只是随同母亲前来福利院看望小朋友。然后她穿过拉着手在外面蹦跳嬉闹的孩子们,看到了角落里的我?。”
“那个寡言沉默又古怪的我?。”
“当时她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你长得真好看呀,在我?们小学里,长得好看的小朋友都是很受欢迎的,你为什么不出去和他们一起玩呢?”
由?于酒醉,池霭听任何?声音,看任何?东西,都仿佛蒙了层轻纱,朦胧而脱离真实。
她听着祁言礼仿照小孩子的语调,说出幼稚又天?真的话语,只觉得一切如同梦境。
说完小女孩的语句,回到阿夜本身,祁言礼轻快的语调瞬息变得麻木平板。
“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没有人记得。”
“就算有人记得,福利院紧张的经费也不能?为我?做些什么。”
“她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把?我?手里的花送给你好了,早上刚从花盆里摘的,祝你生日快乐呀小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希望你别嫌弃。”
“她把?那朵粉色的月季花塞进我?的手中,转身回到她的母亲那里,再也没有来过。”
池霭很难想象这会?是过去的自己。
她闭上眼睛,内心深处所拥有的完整童年记忆,均在母亲去世之?后。
以泪洗面的自己,分崩离析的家庭,以及兄长过得辛苦依然咬牙坚持的面孔。
“后来我?询问院长,知道?了她的名字。”
“再后来,我?被人接出福利院,拥有了自己的电脑,查到她送我?的花叫佩尔朱克。”
如果不提少年的真实身份,不提小女孩后来的人生遭遇,这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故事。
像是浪漫童话的开端,又仿佛圆满相遇的结局。
可池霭听完祁言礼的讲述,只是低头捧着肚腹咯咯笑?了起来。
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一朵不值钱的、随手从花盆里摘的花朵而惦记那么多?年。
花朵不能?让人填饱肚子,也不能?帮人摆脱痛苦。
它甚至于那么娇弱,一个身不由?己的小少年怎么可能?守护得好它?
池霭笑?了很久。
又抬手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湿润,漫不经心地说道?:“祁言礼,真的会?有人那么傻吗?一朵花的价值又有几何?,不能?吃不能?穿的它值得那个少年涌泉相报吗?”
褪去温柔可亲的假象,她冰冷而直白?的否定如同一把?雪亮的尖刀。
可祁言礼却觉得哪怕这样用力?刺进心里。
他低头时依然能?够看到在缠绕到刀锋上,摇曳着那与过往如出一辙的粉嫩花苞。
他道?:“……更遥远的后来,已经成为豪门之?子,入读国?际学校的少年阴差阳错发?现?了他们学校家世最显赫的校霸,有着一位普通人家的青梅竹马。”
池霭挑起单侧眉峰,她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带了点讶然的情绪问道?:“你是说,你和方?知悟成为朋友……都是为了我?吗?”
祁言礼避而不答。
他忽而靠近池霭,下颌线条收紧,眉宇间绷出一片阴霾,郑重的态度仿佛在宣读婚礼誓言:“池霭,我?只希望你相信我?,不管出现?任何?情况,我?都不会?伤害你。”
池霭看着祁言礼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如果我?不相信你,你会?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祁言礼毫不迟疑地回答。
若是处于清醒时刻的池霭,大约不会?让他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诚恳,毕竟世界上最容易变化的东西是人心这一真相,她早在与母亲恩爱无比的父亲另娶新欢的那一刻就领悟。
然而池霭终究是醉了。
她歪着脑袋,打量祁言礼片刻。
笑?着说道?:“好啊,那你现?在去为我?跳海怎么样?”
第38章
池霭承认, 自己如此要求,并非出于真想让祁言礼去死的目的。
她只?是?很想知道,总是?表现出款款深情的青年, 在听到这句话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世界上真的有至死不渝的感情吗?
要是?真的有, 那何以与母亲恩爱相守二十载的父亲,会在她去世后不久就与自己昔日的学生纠缠在一起?,没过几年还将她正式迎娶进门。
池霭本想补充一句跳海二字只?不过是?个玩笑话,但脑海里滑过父亲与后母登记结婚时灿烂幸福的笑脸, 鬼使神差之?下?, 她抿紧了嘴唇, 冷眼观察着祁言礼的反应。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青年全盘接受,没有半点犹豫或是?意外,笑着说了声好。
他脱掉西?装外套,将它?轻轻披在池霭的肩头,道:“多穿点衣服,夜里凉。”
然后干脆利落地下?车,朝着滨海走去。
月夜之?下?的海浪来回拍打?着潮湿的岸地。
身穿衬衣与西?裤的祁言礼一步一步走入水流之?中, 放任海平面逐寸吞没他的身体。
池霭没有跟着他一同下?车,她仅仅降落车窗, 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情不自禁想到, 一个生母辗转在不同男人身边, 身份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一个明明有父母还要被?遗弃的可怜虫,一个咬牙切齿向上爬的野心家。
——他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 就甘愿死在这样悄无声息的夜晚吗?
被?酒精灌溉、生根发芽的恶意不断开出漆黑的花朵, 盘踞在池霭的心间。
她默默数着秒数,等待着原本只?打?算装装样子的青年, 在发觉自己真的袖手旁观之?后,氧气耗尽手脚并用挣扎着浮出海面的可笑场景。
一、二、三、四……
然而?不知道是?过了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抑或一个世纪。
池霭依旧没有看到狼狈冒出头颅的祁言礼。
月朗星稀的夜幕倒映着风平浪静的海面,他仿佛一抹破碎的泡影就此消失。
池霭这才开始有些害怕了。
她佯装淡定地拿掉肩头的西?装外套,推开车门。
只?是?淡定的姿态在遇到海岸上绊脚的顽石时,化作了踉跄的步伐。
她身形不稳地朝着海边疾步而?去。
近距离观察完毕,没有发现任何跟祁言礼有关的踪迹。
池霭小声地呼唤起?青年来:“祁言礼,祁言礼,你在哪里——”
回答她的只?有海浪卷过湿地而?响起?的哗啦声。
……现在应该报警吗?
池霭费劲地思考着。
她摸遍全身上下?的口袋,发觉手机没有随身携带,而?是?遗落在后座的提包里。
池霭掐紧手掌,指甲陷入血肉,随之?而?来的刺痛感?令得酒意顷刻散了大半。
最后在拨打?电话给警察,以及继续呼唤祁言礼的名字两个选择中,她选择了下?水。
一步一步,前往祁言礼失踪的附近搜找着、寻觅着。
十月的滨市,白昼尚算气候温暖,过了十点的夜晚,则带上几分寒意。
池霭被?冰凉的海水浸润着,举目望去只?有渺远的灯火和?空阔的天地。
侵蚀肌肤温度的寒冷自脚部起?始迅速往上,仿佛燃烧纸张时吞噬洁白的灰烬。
池霭突然由衷地感?觉到孤独。
如此寂寥的夜晚,恐怕她和?祁言礼一起?死在海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到了第二日太?阳升起?,捕捞到他们尸体的渔船,会将此定性为殉情。
想到这里,她用一种挫败的、从未有过的认命语调,对着海面大喊道:“祁言礼,我相信你了,你在哪里啊,快点出来吧——”
话音未落,她被?什么东西?自海面以下?握住了脚踝。
伴随着一声本能的尖叫,祁言礼湿漉漉的面孔浮出水流,他拽倒了池霭站立在海床浅滩处的身体,而?后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困在臂弯中用力地亲吻起?来。
这是?一个粗暴的吻。
撕开温良得体的伪装,破碎凡事点到为止的假象。
他以唇瓣为矛,以舌齿为戈,猛烈地进攻着属于池霭的城池土地。
每一寸口腔的氧气都?被?掠夺,每一丝甘甜的唾液都?被?汲取。
“唔放开……”
池霭被?吻得眼前发黑,唯能望见一双胜过寒星的眼睛。
……
祁言礼一边吻她,一边将她带回海边。
他们如同逃出生天的私奔者,一同在岸上倒下?,精疲力尽,浑身湿透。
池霭不住地喘着气,双眼无神地看着高远的天幕。
刚才的寻找、亲吻与挣扎,消耗了她的大半力气。
而?祁言礼犹嫌不足。
他再次坐起?身来,让池霭伏在肩头,抱着她的双腿抬起?,使她跨坐在自己的腰腹之?上。
躯体的相贴和?摩擦终于带起?了一些热意。
池霭打?了个哆嗦,渴求热源的欲/望催促着她放下?身段,朝祁言礼的怀抱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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