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旧 第3章

　　迎面而来的还是那股海洋花的香水味。

　　朱艳霞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从齐雅爸爸面前路过，招呼都不打一个，坐上车后，留下一个冷酷的侧脸。

　　苏禾轻叹一声，对陈笙说：“麻烦你了。”

　　“正好顺路。”陈笙失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一旁的齐雅瞪着苏禾，齐爸爸也脸色不佳。

　　陈笙驱车离开前，齐爸爸还在招呼：“陈总，下次来我家坐。”

　　“好。”陈笙轻点头，敷衍回答。

　　离开学校，苏禾坐在副驾驶，有些拘束，倒是后面的朱艳霞很是得意，询问几句陈笙和齐爸爸的事情，关于清泰街店面的事情。

　　陈笙说话真假难辨，毕竟关于生意和价钱的事情，他也没必要和朱艳霞说那么多。

　　朱艳霞也懂了些，夸赞几句年少有为的话。

　　苏禾一直没说话，靠在车上不吭声，耷拉眼皮，看着车上那盒万宝路，拆了还没打开。

　　下了车，朱艳霞这才道谢，陈笙客气道：“毕竟是你女儿高考的大事，为了这点事分心也不好。”

　　“要不是你，我还真发愁呢，小陈啊，你晚上就来我这吃饭，别嫌弃阿姨饭菜不好就行。”

　　朱艳霞语气真诚，陈笙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是要拒绝还是同意，苏禾突然说：“妈，他有肠胃炎。”

　　朱艳霞一怔，陈笙挑眉笑了。

　　苏禾说完，便后悔，微微脸红，感觉自己有些太心急了，反而欲盖弥彰。

　　“对，我有肠胃炎，医生让我多喝粥。”陈笙顺着话说，朱艳霞只好点头。

　　等陈笙走了，朱艳霞盯着苏禾问：“你怎么知道？”

　　“齐雅说的呀，齐雅喜欢他。”苏禾说话也半真半假。

　　朱艳霞不屑笑道：“多大的孩子，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嫌害臊。”

　　苏禾没吭声，抱着书包回房间。

　　陈笙开车的路上，目光一瞥，没看到自己留的那盒烟，顿时嗤笑。

　　高考那几天，朱艳霞的事格外多，对楼上的租户要求不能大声说话，陈笙开车的事情也被她说了，明明前两天还帮朱艳霞去学校呢，这会就翻脸不认人。

　　陈笙也不跟她计较，这几天也没开车，毕竟高考，路上都是交警，不好开车出行。

　　高考结束后，陈笙反而没看到苏禾，直到夏季来临，陈笙从阳台看到院子里放了一本书。

　　《托马斯大学微积分》

　　书本被风翻动，明明阳光照射，一派生机勃勃，却透着一股死气。

　　再见到苏禾是六月底，她出门扔垃圾，手里的垃圾袋拿着不肯松手，绕着他的车走了两圈，直到陈笙按动车钥匙，滴滴两声。

　　将少女吓一跳。

　　苏禾回头瞪着他，受惊的猫儿就是会虚张声势。

　　陈笙朝她走来，问她：“看什么呢？”

　　“没什么。”苏禾拎着垃圾袋走了，再回来的时候，陈笙正靠在车边抽烟，长指夹着细白的烟管，夏日傍晚的浪子。

　　他肩上的长发格外柔软，有种不符合地段的贵气，后来苏禾才知道这种发型叫狼尾，可再也没有一个男孩子留这种头发，有陈笙的味道。

　　夕阳下，太阳疲惫坠在天际，丝丝缕缕的烟雾绕着这个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人，这个年纪的陈笙，有独属于他的风/流。

　　靠近陈笙时，苏禾没急着走，低声问他：“你这烟在哪买的？我没买到。”

　　废话，万宝路在那一年还没在内地盛行，只能在云港和江海那边有。

　　“乖乖女不装了？”陈笙歪头笑，低眸看她。

　　都毕业了，自然没穿校服了，一套柔软的运动装，短裤下笔直修长的腿，美人在骨不在皮，苏禾是标准的骨相美人，就像有些烟，需要细品，才会得到其中滋味。

　　苏禾抬眸看他，一双琉璃的眸子，很黑，像小鹿一样，仿佛头上有两个叛逆毛茸茸的角。

　　像是隔在两个人的窗户纸被捅穿，没有捅穿之前，苏禾是学习好的学生，陈笙是那个温和有礼的外来者。

　　捅穿后，他们各怀心思。

　　苏禾扯了下唇角，恶劣笑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故意说：“你可真没意思。”

　　陈笙蹙眉，看着她抬步进了门槛，然后重重将院子门关上。

　　陈笙发觉一件事，这乖小孩不经逗。

　　填志愿那天，朱艳霞给她填了华安，苏禾在第二志愿写了华清，朱艳霞很不高兴，在家发了大脾气，整栋楼都听到了，朱艳霞摔碎了不少东西，还骂着叫她滚。

　　苏禾真就滚了，她去找齐雅，齐雅也填了志愿，意思意思一下，齐爸爸说会给齐雅买个好点的大学，二本也行。

　　齐雅拉着苏禾去KTV，顺便叫上职校那几个好哥们。

　　齐雅还没对陈笙死心，刚点上歌，就给陈笙打电话，顺便来通微信骚扰，让苏禾给她录像，发给陈笙看，齐雅捏着嗓子在那唱情深深雨濛濛，她又不会唱，一边唱一边和几个男孩子笑哈哈打趣。

　　就这么发给陈笙，陈笙没回，苏禾将手机丢给齐雅之前，看到陈笙转了两五百块钱给齐雅。

　　齐雅收了钱，发着语音：“谢谢笙哥哥，最爱你啦。”

　　苏禾咬着吸管，齐雅凑到她旁边，笑眯眯说：“笙哥哥最大方了，我还没给他做女朋友呢，就经常给我红包，我要是做了女朋友，那还得了。”

　　苏禾笑着没说话。

　　苏禾不知道齐雅做了陈笙女朋友会怎么样，但知道自己做了陈笙的女朋友，会被做死。

　　没做之前，并不知道。

　　齐雅很喜欢得寸进尺，陈笙给了红包，她就要陈笙陪，第二天给陈笙发消息，见陈笙没回，就给自己灌了两瓶啤酒，装醉给陈笙打电话，不接就继续打。

　　苦了苏禾，帮她打，陈笙接电话的时候，语气其实已经不耐烦了，直到苏禾开口：“她喝醉了。”

　　“什么？”陈笙愣了下，没想到是她在说话。

　　陈笙来的时候，华灯升起，齐雅坐在地上，树下面，要做出一副喝醉了我见犹怜的状态，但配上她一脸化得亲爹不敢认的烟熏妆，和破破烂烂的牛仔短裤，狗啃假发，怎么都像吸了……

　　陈笙身边的男孩子第一次见，他扶起齐雅，关切问：“你没事吧？”

　　“我就是喝多了。”齐雅嘀咕，抬头看到不是陈笙，嘟起的嘴毫不客气收回。

　　李常摸了摸自己的寸头脑袋，以他的经验来说，这位小姐八成是喝饮料喝撑了，哪里像是喝醉了？

　　陈笙看着齐雅眼睛疼，挪开眼，看向苏禾，这才缓和一点，问苏禾：“怎么回事？”

　　苏禾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说：“她要找你，就喝了点。”

　　陈笙点头，让李常把齐雅送回去，问苏禾：“你回去吗？”

　　苏禾摇头，转身往反方向走，却撞见一个红头发男孩子带着几个小弟过来，苏禾顿时愣住，下意识往回头走几步，然后绕到陈笙后面躲起来。

　　陈笙抬起下巴朝那红头发男生看去，对方看到他，眼神挑衅，路过时候顺便吐了一口唾沫，故意对陈笙，恶意满满。

　　陈笙蹙眉，李常松开齐雅，就要冲上去，被陈笙一只手拦住。

　　“别惹事。”陈笙冷声。

　　苏禾扒拉刘海，见那几个人走了，这才从陈笙身后走出来，陈笙深呼吸一口，重新问她：“你回不回去？”

　　“不回去。”苏禾又跑了。

第04章

　　张齐山是玉塘街一块的有名混混，职高还没毕业就在少管所呆了一年，最喜欢打劫一中和其他几个重点高中的保护费。

　　一中高二运动会，他偷偷溜进来，对苏禾一见钟情，就开始穷追猛打，但根本没机会，因为朱艳霞从来不让苏禾一个人呆着，就是苏禾在家，也不让苏禾出门的程度。

　　张齐山也没办法，倒是经常借别人的手给苏禾送情书，要不就是在学校门口，看着朱艳霞来接苏禾，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一副痴情到底的模样。

　　不过苏禾除了他那错字连篇，毫无语法，全是歌词的情书们，没收到过任何东西，倒是因为这个傻/逼，被不少男女八婆笑话。

　　现在毕业了，张齐山也听说苏禾离家出走了，就开始在做自己的本职街溜子工作，到处晃悠，试图抓住苏禾。

　　苏禾不想回家面对朱艳霞这个疯子，也不想出去被张齐山这种傻/逼看到。

　　进退两难的时间段，她倒是学会在网吧包夜了，不过也有风险，街溜子最大的场所就是网吧。

　　陈笙不知道苏禾跟自己生气什么，明明是朱艳霞和苏禾有矛盾，自己才是无妄之灾。

　　陈笙有些烦，连带着几天没给李常和宁希好脸色，连宁希都看出来陈笙不对劲。

　　下楼买早餐时候，宁希往朱艳霞家里张望，回楼上，对陈笙笑道：“没看到房东那个书呆子哎。”

　　“之前叫人家学生妹，现在叫人家书呆子？”陈笙不理解问。

　　宁希叹气，“你还计较这个？在以前那些地方，学生妹可不是好词。”

　　“书呆子就是好词？”陈笙哼一声。

　　清晨的时间段，玉塘街都是早餐车，卖什么的都有，卫生问题几乎不用考虑，吃不死人，顶多拉到脱虚。

　　站在阳台上，陈笙垂眸，看到楼下显眼的红毛，宁希咬着酥油饼笑：“这什么傻缺，染这么红的毛，搞非主流啊？”

　　“好笑吗？站一晚上了。”陈笙撑着生锈的栏杆，垂下脑袋，很是头疼。

　　“卧槽，神经病啊？”宁希蹙眉，顿时警铃大作：“别是冲咱们的来的吧？李常他们没惹这些痞子啊。”

　　陈笙没答，看着楼下院子，朱艳霞估摸是起来了，又在那骂人，什么都骂，连上小学的儿子都被她踹了一脚。

　　而此时，苏禾正在网吧打游戏，毒奶粉游戏，她手下飞快，眼底乌青，从未发觉游戏如此快乐。

　　不过很快就不开心了，电脑上闪烁几下提示充值，然后黑屏，苏禾泄了气，黑色的屏幕，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宛如失足少女。

　　用剩下的钱买了碗汤面，吃得一滴汤不剩。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挣钱了。

　　清泰街的汽车旅馆已经拆了，还有工人们在里面装修，外面围起来了，苏禾偷偷从夹缝看进去，里面都装修好了，工人们都蹲在那抽烟打牌，压根没活。

　　苏禾去找齐雅，齐雅上次‘勾/引’陈笙不成，就在家写情书掉眼泪，还给苏禾看，苏禾看了觉得眼睛非常痛，便提议找陈笙出来好好谈谈。

　　齐雅给陈笙电话，陈笙这次倒是接了，连齐雅都很意外。

　　约得还是那晚的地方，陈笙坐在车上，扶着方向盘，看着苏禾蹲在树底下，还是那套衣服，看着脏兮兮的，跟个小可怜流浪汉似的。

　　齐雅凑到车边说话，苏禾下巴靠在手臂上，看着他们聊天，陈笙目光时不时看着苏禾，直到陈笙接到一通电话，直接离开了。

　　苏禾叹息一声，还是拉不下脸，找陈笙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