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旧 第7章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分开的动机和理由都不重要了，他们短暂的那段时间，是火车驶向岔路，终究还会回到原本的路上，只是弯一道绕一道。

　　在人生里，划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甚至不敢碰，会疼，是被敞开没有愈合的伤口。

第08章

　　和齐雅她们分开后，苏禾上车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坐在车上，游乐场的孩子也玩累了，各自由家长带回去。

　　齐雅说陈笙最近在相亲，陈笙的弟弟都结婚了，家里的长辈看不下去，陈笙也是最近回江安的，之前都在南安那边。

　　陈笙本来条件就好，这几年过去，更好了，追他的女孩子趋之若鹜，至于陈笙这几年有没有过别的女人，齐雅也不清楚，只说应该有，在酒吧工作，那么大的生意，就算是出去应酬，也会带上女人的。

　　齐雅问苏禾：“你当年不辞而别，就是断了，现在，你们也是过去了，你对陈笙不可能还有情吧？”

　　苏禾要怎么回答呢？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没有回答，她要是说有，齐雅肯定觉得她是神经病，在陈笙最爱她的时候离开，现在回来还想有情，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苏禾也不知道怎么说，她也很爱陈笙，在那一年，可她不能为了这个男人洗手作羹汤，像赖雨思一样，结婚生子，而且她别无选择，她不能去华安。

　　回到诚安小区，苏禾拖着疲惫的身体上电梯，电梯停在一楼，刚下晚自习回来的苏乐，和她撞个正着。

　　苏禾靠着电梯墙，眼神清冷，看着苏乐，苏乐下意识想跑，但不敢跑，只好闷着头进去。

　　“你们放学还挺早的。”苏禾不咸不淡开口，苏乐扶着自行车点头，同样不亲近回答：“比你们那时候早。”

　　苏禾问：“你/妈怎么不去接你？”

　　“我……我妈……”苏乐蹙眉，不都是自己的妈吗？怎么还分得那么清楚。

　　“我又不是女孩子，顶多在路上碰到神经病被打，平时也没什么大危险。”苏乐无奈开口，突然想到这茬，连忙对苏禾说：“你平时还是早点回家，这附近有个神经病，你小心点。”

　　“什么神经病？”电梯到了，苏禾出去，苏乐一边掏钥匙，一边回答：“就是有个男的，他之前坐过牢，出来后被受害者家属给打了，就疯了，经常在这附近晃悠，还跑我们学校旁边，我们学校的女同学都不敢独自回去了。”

　　话刚说完，门半天没拧开，最后被朱艳霞从里面打开了，她看到他们两个人一块回来，神色有些恍惚，很快掩饰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不一直都这个点？”苏乐刚回答，立马意识到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餐厅里有卤牛肉的味道，朱艳霞做了消夜给苏乐，苏禾将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径直回到房间，朱艳霞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看着苏禾关了房间门。

　　苏乐端了一碗牛肉米线吃，问朱艳霞：“要叫姐来吃吗？”

　　“算了，当初我做的，她什么没吃过。”朱艳霞泄了气，坐在客厅，灯光如注，似乎要将她的脊背压塌。

　　那时候苏禾不吃也得吃，吐了也得吃。

　　房间里，苏禾没有去洗漱睡觉，而是先打开电脑，看今天采买的东西，顺便回复几个合作方发来的合同邮件。

　　今晚倒是很早就困了，苏禾打了个哈欠，关了电脑，听到朱艳霞在厨房洗碗的声音。

　　她出门去洗漱，朱艳霞刚好收拾好碗筷打算关客厅的灯，两个人四目相对，莫名尴尬。

　　“你今天去玉塘街，那些师傅们干活还行吗？我明天要不要再去看看？”朱艳霞连忙开口，生怕苏禾进去了。

　　苏禾只好回答：“挺好的，段梨很擅长装修的事情，你交给她就行了。”

　　“她是你朋友吧？”朱艳霞又说，苏禾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说：“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店里，你有什么问题，等我有空再说吧。”

　　说完，苏禾进了卫生间，避开了朱艳霞的那些问题，朱艳霞的神色也停滞，一时古怪，不知道如何反应。

　　睡觉前，苏禾翻手机，看到周湾在朋友圈轰炸哦，全是酒吧的视频。

　　苏禾很有耐心，从第一条点进去看，吵闹的音乐下，昏暗的酒吧大堂，无数的卡座，数不胜数的人群，酒吧就是消金窟，而寻岸是江安最大的消金窟。

　　光是周湾这几个视频，就已经有好几个最大花灯出现，寻岸的花灯分三种，金花灯是最大的，可以包全场的消费，银花灯是包三层消费，酒吧三层是喝酒的，素花灯是包一层消费，也就是周湾今晚呆的普通卡座。

　　更别提其他的礼炮散花消费了。

　　三个花灯，还是苏禾当年参与设计的，陈笙让她看看那几个好看，也是有打算让她在寻岸有话语权，就连陈笙都准备陪她去华安了。

　　意外睡得一个好梦，苏禾起床时候，正好赶上朱艳霞在做早饭，苏乐在洗漱，掀开窗帘，不知道是谁家做腊肉炒菜，还挺香的。

　　苏禾早起，朱艳霞很吃惊，连忙往锅里多下一把面。

　　可能是苏禾在桌上的缘故，这次苏乐没敢提前跑，老老实实坐在桌上吃饭，多了个苏禾，母子俩也不说话，餐桌上除了吃面的声音，三个人之间还没有外面路人打招呼的声音热闹。

　　苏禾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只吃了几口就没再吃，可惜了这碗面，用的豌豆尖是早上刚摘的，用腊肉的油和鸡蛋做汤底，格外香，面也是朱艳霞去面厂打的，不同于外面买的挂面。

　　苏乐一直觑着苏禾的脸色，倒是忘了上学的时间，直到朱艳霞提醒，“你要不把碗端学校吃算了。”

　　苏乐这才起身，拿上书包出去，苏禾也回房间换衣服。

　　朱艳霞看着她合上门，跟苏乐关大门的声音契合，桌上三个碗，两碗小菜，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家里反而多了些烟火气，也没有多余的话，但比往常要热闹多了。

　　苏禾出门时，朱艳霞连忙吸了下鼻子，掩饰般低头收拾碗筷，苏禾看她一眼，去玄关换鞋，顺便补上口红。

　　“大伯母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也别去大伯家里闹，苏欣是高三，到时候考不上，还怪你。”苏禾低头系鞋带，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朱艳霞却很意外，错愕几秒，才回答：“我才不找她呢，我找她妈。”

　　苏禾拿上包，推门出去，正好碰上隔壁邻居扔垃圾，对方拿眼梢打量苏禾，进了电梯，才凑近问：“小禾回来几天了？你大伯去世，你回来送他吧？”

　　苏禾没回答，对方继续问：“你现在回来，什么时候回京市啊？在外挣大钱了吧？这会读书就是厉害，我们还以为你在外面发了财，忘了你/妈呢。”

　　电梯到了，苏禾往前走，突然笑一声，歪头看向那人，对她说：“我要是忘了我妈，你还能知道我发了财？难道你在京市有什么亲戚朋友见过我不成？”

　　“不过，你谁啊？我倒是没忘了我妈，你/妈是哪位？”苏禾吊着眼梢看她，对方被噎，想要指责几句，被苏禾这么盯着，偏偏没了底气，最后哼一声，瘪着嘴丢了垃圾回去。

　　苏禾收回眼，去小区门口，段梨开了自己的车来，见苏禾出来，都打了两局游戏了，当即收了手机，进车后，苏禾后一步进来。

　　“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睡得怎么样？”段梨嚼着口香糖，车里一股子薄荷味，苏禾拉着安全带，点头微笑：“非常不错。”

　　段梨下意识调侃：“因为碰到前男友了？看来你们这故事够波折的，我认识你这几年，也没见你跟谁……”

　　苏禾看着她，眼神微冷，段梨立马闭嘴，差点忘了，苏禾不是一个喜欢被调侃的人，而且现在苏禾才是她老板。

　　段梨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叹息自己现在在苏禾这打下手，还是叹息苏禾的密辛。

　　车子一路驶向郊区，江安的郊区连接着南安的地段，有不少民宿和农家乐聚集，这个季节，还有不少可以摘草莓和牛棚，沿路过去，有些荒凉，但车辆不少，人也不少。

　　江安的郊区发展还是不错的，最后段梨停在一家民宿门口，对苏禾说：“我查了，这家环境好，而且挺高档的，温总他们肯定没意见。”

　　“温总才不会计较这些。”苏禾蹙眉，嫌弃看眼这家民宿，确实挺高档的，看着不大，但里面装修精致，从门外看去，都能看到可以打高尔夫的草坪。

　　应该是新开的，连草坪都是新的，还没有完全长齐，进了停车棚，还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来帮忙停车。

　　段梨从后备箱拉出一个大行李箱，苏禾戴着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看着有段梨半个人高的行李箱，无语闭眼，不用想都知道里面估计连纸巾都有。

　　段梨费力推着行李箱，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位男服务生过来帮她拿，客气道：“你有预定吗？”

　　“有，我姓段，尾号4358.”段梨说着，男生在手机上输入号码，确认后，点头笑道：“跟我进来吧，你们预定的是别墅，在后面四栋。”

　　说着，男生将行李箱推上他们民宿的观光车，苏禾跟着段梨上了车，男生开着观光车介绍：“我们‘图春意’可以提供任何服务，除了特殊的，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联系，我是你们的管家，希望你们在图春意的这几天，能玩得开心，我也可以给你们导游服务哦……”

　　男生说了一大堆，看着青涩稚嫩，比苏乐大不了多少，但口齿清晰，说话笑的时候还带着梨涡，段梨听着听着，就开始春心荡漾，压不住嘴角的笑，忍不住攀谈几句。

　　男生也来者不拒，聊得很开。

　　“你们这民宿开这么大，平时能回本吗？”段梨好奇问，男生笑道：“我们价格实惠，老板很有钱的，回本还得靠段小姐多多宣传呀。”

　　这下连苏禾也忍不住笑一声，还挺会说话的。

　　男生从后视镜看眼苏禾，见她笑了，微微脸红，其实他一眼就看到了苏禾，苏禾穿着高跟鞋，衣着也轻便，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是牌子货，那黑色普通的包，可是限量版，加上长得白，又好看，墨镜戴着不苟言笑，看着倒是吓人，笑起来有种如沐春风的美。

　　四栋很近，很快就到了，男生帮她们抬行李箱，有两边回形的大楼梯，男生抬上去都有些吃力，在苏禾的面前，他咬着牙，装作轻松。

　　苏禾却蹙眉不高兴，在墨镜后瞪了段梨一眼，段梨悻悻摸鼻子，她也没想到有这么高的楼梯啊。

　　“这是我们的民宿的地图，需要您把车开进来吗？如果住上一周就可以免停车费。”

　　“算了算了。”段梨露出穷鬼的笑容，男生意外看她，显然不信。

　　最后还是苏禾说：“我们住不了一周，就停在外面。”

　　男生连忙尴尬点头，将名片递上后，给他们开通水电后，这次离开，关上大门，段梨弯腰推着行李箱，一脸惊叹，看着别墅内部，也算是对得起这个价格了，都是最好的东西。

　　连茶壶都是紫砂，总共五层，什么都有，露天阳台可以烤肉，后院就能看到湖景，往远处看，就是层层叠叠的市区。

　　段梨站在阳台忘，笑道：“那边就是你们江安啊？”

　　“那边是南安。”苏禾古怪看她一眼，段梨收敛笑意。

　　苏禾摘了墨镜，靠在沙发上，看段梨新奇的表情，好笑道：“你之前什么好地方没看过？这家中规中矩，你也不至于这么好奇吧？”

　　段梨抿唇，不回答，将行李箱打开，最先弹出来的，是段梨的牙刷，苏禾闭上眼，更加无语了。

　　童潇潇回到图春意的接待大厅，在办公位上，将段梨和苏禾的身份信息录入，还没处理完工作，警车又过来了。

　　估计还是为了上次的事情，年前有一群外地人来这入住，还算是长住，租了两个月，平时不喜欢让阿姨们去打扫，后来还是老板发现不对劲，报了警，发现他们在别墅里聚众赌博，还有洗钱的勾当。

　　警察这几天还在处理这事，这回来也是为了收尾，例行检查各个入住人的情况和信息。

　　童潇潇连忙将自己今天接待的这些人都录入进去，没一会，看到老板们过来了，跟警察在说话。

　　童潇潇忙中抽空，看向玻璃墙外，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位老板都来了，平时都是宁总来，另一位很少见。

　　警察在翻总系统的人员信息，突然看到了什么，对自己上司说：“四栋有个女的……”

　　别墅的暖气开关不知道在哪，那位管家走了之后，也没把暖气关掉，苏禾热坏了，段梨去泡澡了，苏禾便找了段梨的一件睡衣裙穿，找暖气开关。

　　找不到，正打算给那位管家电话，手机拿在手上，门铃响起，苏禾看眼猫眼，是警察。

　　苏禾倒也不意外，淡定开门，警察出示警察证，说要进屋看，苏禾无奈，让了步。

　　警察各个高大，将门堵死，随着他们一个个进来，将后面挡住的两个人身影露出来。

　　苏禾偏头看着他们进去，再看向外面时，直接愣住，宁希拿着烟盒，看到苏禾，神色古怪，微微低头，看向陈笙。

　　男人靠着特别设计的墙体，上面有颗颗凸起的小石头，靠着还挺疼的，但他浑然未觉。

　　陈笙斜着眼看苏禾，苏禾来不及收起错愕的表情，便被警察叫去问话了，还问段梨在哪。

　　苏禾去叫段梨，段梨关了歌问：“怎么了？”

　　苏禾语气淡淡：“警察来了。”

　　她没关门，就站在客厅，巨大的琉璃灯下，旁边是蓝色的海洋花，衬得她格外小，但她身形笔直，丝毫没有慌乱，但她余光还是注意在门外的两个人。

　　陈笙盯着她，睫毛浓密纤长，并没有掩饰眼中的神色。

　　段梨随便套了件衣服出来，西瓜头湿漉漉，看着很狼狈，但面对警察时候，有些怯懦，说话也没那么大声了。

　　宁希咬着牙说：“她怎么认识这些奇怪的人？”

　　因为只有段梨说话的声音，周围安静，这话即使再怎么压低声音，还是传进了苏禾的耳朵里，她偏头朝宁希看来。

　　宁希咳嗽一声，装作什么事没发生，瞥了陈笙一眼，下了几步台阶，拿出烟抽。

　　没了宁希，苏禾看向陈笙，陈笙目光没有躲，看进她眼里，明明是很淡的神色，像是陌生人，苏禾却能察觉里面细微被压制住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