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勖力
他们一齐去卢老师家,路上栗清圆还买了束鲜切的百合,和一篮水果。
卢老师和师母待客时怪清圆太客气了,栗清圆周到且谦虚的晚辈、学生口吻,“师兄他常常登门,我是头一回,问候一下卢老师和师母是应该的。”
师兄姓罗,卢师母亲切地喊他汉松。“汉松也是的,人家清圆买的时候,就该拦着的。哪能要你们孩子乱花什么钱。”
罗汉松一面帮师母接茶盘那些,一面自证“清白”,“不要紧的。她是我们圈子里有名的二代目,该说不说,师母还是您面子大,我们和她处这么长时间了,没见她栗大小姐冲谁殷勤过。”
栗清圆徒然被冠上二代目这个帽子,她觉得有点名不副实,起码跟有些人比起来。也顺着师兄的解围,自我调侃道:“嗯,这倒是。”
师母对清圆一见如故。拉着聊了好一阵子天。才由着他们师徒进里谈正经事。
原本就预备着留学生在这吃中饭的。
头一轮工作对接告一段落,罗汉松出来要给师母打下手,栗清圆在边上有点局外人的棘手,倒不是她不会干这些剥葱蒜的活,只是她天然地不太会主动示好社交。
师母中午忙活了一桌子菜,汉松又是老卢的关门弟子,半个儿一般的熟稔。今儿个没外人,便要汉松把在来往的女朋友一道叫过来,说也给他们看看。
师兄剥葱的手去挠眉心了,说她今天有别的事,改天吧。
师母一听苗头不对,忙问,额是吵架了。
师兄是栗清圆他们圈子里有名的好好先生,被师母盘问了好几回,连带着边上一直端着杯子局促喝茶的栗清圆也有点八卦的神色了。师兄才老大不情愿地说,有时候真的觉得单身挺好。你压根搞不清楚哪句话就得罪她了,就因为和搭档一起开车去接她的,没让她坐副驾,回去为这事整整冷战一周了。师兄委屈死了,搭档男的呀,一个大直男没想得到换位置给她,又不是师兄的错咯。
师兄很是不懂了,“副驾女朋友坐,难不成国际公约了?明明副驾最不安全的了。”
师母连忙骂汉松,“这不是你的错,还是我们的错了?”
栗清圆一听都跟着笑了。
师兄也想听听清圆的想法。栗清圆才不参与家务事的自觉,只发表同理心,“反正换我,我肯定也不舒服的。”
“又不是女同事咯?”师兄个大轴精,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
师母发飙了,“男的女的有这么重要吗?啊!人家给你做女朋友,你都区分不出来起码的轻重,那还处什么对象啊。你当女朋友就只是比朋友多一个字这么简单的啊。把人家放在心上,放在你眼前,视线范围内,就这么个理,很难懂吗?为什么要坐副驾,还不是想挨你近一点!你那么多词汇法典都记得牢牢的,这点生活常识倒记不住了,啊!”
栗清圆在边上膜拜的程度,师母简直当代女性的嘴替。
没一会儿,卢老师也听见了,男人护着同类的自觉,给弟子打圆场。嗯,叫过来一起吃饭,这顿饭就借给你摆拿和酒了。
等着师兄女朋友过来的档口,师母又同汉松啰嗦了点人生经验,要汉松别一门心思扑在工作、学术上。上乘智慧的人从来不会有短板的。人生处事方方面面都要经营,恋爱、婚姻尤其。汉松他们这个圈子,遇到的女生,都到了一定年纪一定阅历,这样的女孩子挑拣伴侣,门当户对的能力到经济是起码,谁也别去帮顾谁,爱情同样是长贫难顾的。女人更大方面还是需要精神层面的笼罩、关心。好比,我们今天一起去点菜,女方说的随便,不是当真随便,而是期待着男方能剔除掉她忌口的、不喜欢的,然后替她作主地张罗起来。这种精神上的“自作主张”,是周到的取悦也是一种秘不可宣的主权。
师兄作冥顽不宁的嘴硬,替男性发声道:“那为什么你们不主动说呢,新时代的女性已经处处独立自主了,为什么还要搞这些婉约矜持呢!”
师母气得骂对牛弹琴,干脆人身攻击,嗯,你们有些男人啊,上了年纪还没对象是有原因的!
栗清圆始终是个合格倾听者,她兴致勃勃地听了场现挂小品。
中午尝到了师母拿手的姜母鸭,也为了庆祝师兄和女友和好,栗清圆陪着师兄女朋友喝了杯蜜瓜味的啤酒,杯子见底的时候,她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微信名她先是没反应过来,配上对方发的内容:
已经请教过专业的养猫人士,买了如下清单。
你看着补充。
栗清圆愣了会儿,才把对方备注改成他的真名,冯镜衡。
随即,给对方回到:基础的我都买过了,猫猫换地方更不能断然换新猫粮。
发出后,栗清圆又补了句:孔颖说的。
那头随即显示正在输入中,片刻,发来消息:
嗯。你在哪里?
栗清圆酒后有点上脸,脸颊红红地,她觉得光看这几个机械的字,都能脑补出发信人的傲慢口吻。
她才想编辑,她今天有事谈。
那头紧跟着闯进来一条:去接你。
栗清圆连忙拒绝:不用了。我在忙。我下午没空。。
一急,还多打了个句号。整个语境好像就变成了无语的拖沓。
那头好像并没领会。先发了一串手机号码来,随即一截文字:上回开车的老宋。你什么时候结束,给他打电话。
栗清圆才想回复她不用人过来接,那头来了一句:脚好点了么?
栗清圆编辑完毕的,不用了,又不得已地一一删掉了。
她意识清醒地拒绝这样的一问一答。
那头,没等到她的及时回复,没一会儿,电话直接来电了。尽管手机上显示是未知来电,但栗清圆很笃定,是冯镜衡的号码。
她歉意起身,从餐厅走到院子里接的。
那头有牙刷搅动杯子的动静,随后一阵流水声,冯镜衡解释道,他刚醒。昨晚被他老头子拉过去陪酒,醉得一塌糊涂。
栗清圆站在院子里月季花丛边,一只骨朵将要绽放,花瓣沿上爬了只蚂蚁,她无聊着,小心翼翼把蚂蚁拈了下来,没回应他的日常轨迹。
流水声停掉后,冯镜衡的声音随即由远至近,该是他拿到手上贴到耳边了,他问栗清圆,“你今天加班?”
“不是。”
“私活?”
“嗯。”
那头笑一声,“这么卖力,四十岁就能退休了吧。”
栗清圆确实有这么想过。
“那现在在干嘛,吃饭?”
“嗯。”
“那去吃吧。嗳,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你干嘛的?”
栗清圆:……
那头宿醉的人,脑子好像捡回来了,“哦。脚好点了吗?”
“嗯。”
“你会开车吗?”
“什么!?”一直嗯战术的人,冷不丁地好像听到了句意料之外的,很是防备情绪的警惕。
冯镜衡在那头笑一声,“干嘛,突然大声,耳朵给你喊坏了。我问你会不会开,车,子。”
“我有驾照。”
冯镜衡便回她,“你不想老宋去接你的话。他把车子开过去给你,你自己开?”
“不用了。我打车习惯了。”
“那你几点过来,猫。”
栗清圆无端生出些在轮渡上不敢坐车子的那种恐惧感。她在努力回忆,她昨天是真的答应过他?或者,栗清圆这一刻再求他一次,你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汪春申?
栗清圆总觉得下一秒的冯镜衡会翻脸。
“那个……”
“嗯?”
“……我五点左右去孔颖家接猫。”
“好。你结束后给我打电话。我争取三点之前结束今天手头的事。”
“额?”栗清圆张张嘴,她不是这个意思。
那头大概拍板惯了,“你五点才忙完,我就有时间了。再醒几个小时酒。正好能去接你。”
直到冯镜衡挂了电话,栗清圆抬抬头,看头顶上的毒日头,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感觉还有天崩地裂。
而率先收线的冯镜衡,一时只把个手机笃地一声扔得远远的。
接一杯直饮水,一饮而尽,得失心一半一半,多少不快就有多少笑意,“栗清圆,我让你嗯!”
第23章
◎刀鱼馄饨◎
吃过饭,卢老师短暂午休了四十分钟。也要清圆和汉松他们歇一会儿,他们下午再继续。
他们师徒三个忙起正经事来,师母为了招待汉松的女友,便邀了两个牌搭子过来打牌。
一直消遣到下午四点多,师兄女友请了下午茶,外卖到的时候,也给他们书房里送了三杯。卢老师喝一口他们年轻人口里的“精神鸦片”,直皱眉头,揶揄他们怪不得一个个不想吃饭,这么多糖喝下去,还有命嘛!
那头,牌桌上也趁着最后一圈搬风的档口,师母说去下刀鱼馄饨。
书房里头今日的梳理交接完毕了,剩下的就是两个助手拿回去校译了。栗清圆从里头出来,师兄女友便冲她招手,说师母去下馄饨了,要清圆过来帮着代几牌。
栗清圆打麻将一般化,小时候光顾着小舅教她的那些公式了。小舅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很显然你不沉溺,不浸淫,自然学不精。
栗清圆才坐下来,便收到了冯镜衡的微信,是一条实时地址分享。
他已经到了。
四十分钟前,他管她要地址。
栗清圆原本想说,你不要来接了,但总觉得别人为了自己压缩甚至变化了计划,临阵,她再反口,这样太差劲了。于是,只得问他:你确定你不是酒驾?
冯镜衡:百分百确定。不要操心。
栗清圆:……
工作之际,便匆匆把地址给他了。
眼下,有点棘手。栗清圆才坐下来,看到短信,想着要不就趁这个档口告辞吧。便想喊师兄来,她说我五点还约了朋友,朋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师母正好端刀鱼馄饨过来,听到清圆要走,“哎呀,很急的事啊,不急的话,吃完这些馄饨再走吧。”
师兄女友虽然对男友之前的直男行为很生气,但是,对栗清圆却很喜欢,喜欢清圆的冷淡及分寸感。要说男友合作搭档里最让她放心的女伙伴便是清圆了,她总觉得清圆这样的女孩子很知道自己要什么,也足够有依靠自己的清醒内核。
中午饭桌上,清圆也是很自觉友好的陪衬,陪着师兄的女友碰杯。说笑间,她总是听得多,置喙的少。
这会儿,和好如初的情侣便试探也八卦地问清圆,“男朋友啊?”
师兄大直男,“刚分。应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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