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勖力
冯纪衡气得把手里带着猩红的烟往地毯上一投,这里私人环岛的酒店,一半有冯家的入股,侍者见这两位大小金主这么分庭抗礼地坐着,愣是没人敢上去捡那支没品格的烟。
还是冯镜衡招手喊服务生弄走,口里喊着小心火灾。
“谁不满意,你说给我听听,镜子。”这个诨名是外面那些狗党给老二取的,冯纪衡鲜少愿意这么喊他,他一向亲昵地喊老二。
冯镜衡依旧不买账,他起身来,端着酒杯,去玻璃幕墙边,看不远处涉水岛面上的薄薄水气,“你也说给我听听,怎么我和栗家来往,这么戳你们夫妻俩的肺管子了。”
冯纪衡正名,“那是朱青她一时小心眼,我上回跟你说过了,你别理她就是了。”
“我不理她,她给我使绊子啊。”冯镜衡霍然回头,“哥,我跟你明说,不是有人劝着我,你今天没准飞过来的火气更大。”
冯纪衡眉头一皱,面上显露出来的情绪是反感,反感这些没必要的龃龉官司。甚至骤烈的厌恶,“她从前不这样的。”
冯镜衡不置喙兄嫂的家事,但是不置喙不代表他不清楚。朱青无非就是怕老二找个更合婆婆心意的,人都怕比较,但是冯镜衡始终搞不懂,她这么怕比较的人是怎么敢去伙同袁家的。即便那袁芳岁简单,但是她仗着父母的家世,哪怕是共妯娌了,也不会把朱青放在眼里的。
所谓媚上者一定欺下。就是这么个理。
冯镜衡假意没听见大哥的牢骚,有一说一,今天这个口角官司能在这里清掉最好。他并不是个多拘泥不放的人,“我和栗家来往的事,是我个人的事,我再说一遍,不存在巧合,巧合也只有我制造的份。昨天大嫂和她遇上了,即便她个人色彩地不喜欢圆圆都可以,只要她不伙同袁家挤兑人,我也不会闹得老头也知道的。这已经不是她们女人碰面有点不合拍了,如同你今天飞过来聊这一场一样,事关我冯镜衡的颜面。我这一次再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那也别耽误人家了。不然人家和你来往图什么呢,图你家大业大就得受你父母还是兄嫂的冤枉气?你家大业大也不是全给人家一个是不是?”
冯纪衡被老二噎得哑口无言。更多的是感受到了老二的夹枪带棒。
冯纪衡确实反感婆媳斗争,反感母亲过分的强势,这么多年都没有扭转过来对朱青的意见,却又那么宠爱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反感妻子回回隐着攒着地情绪化,她仿佛一件事永远不能消化掉,隔了好几年还能拿出来记忆犹新地宣泄。
两个孩子出走的事,朱青不是对他父母没有怨言,在冯纪衡当着他们面处理意见的时候,朱青总是忍气吞声,回头,她又对婆婆怨怼一般的情绪,始终坚定甚至像要说服冯纪衡,你父母不是无所不能地,他们明明连两个孩子都看不住呀……
今天接到父亲秘书的电话,朱青更是愣神了许久,她质证般地问丈夫,你父母这样还不算偏心吗?要是你要求这样,你看看你爸爸会不会这么毫不犹豫。
冯纪衡无比厌恶的情绪,带着这一口气,最终决定飞过来跟老二摊开来聊一聊。
他还不至于被这样的家庭情绪掣肘到,他过来一是主张他的态度,二是探探老二这苗头的程度。他们一母同胞的兄弟,分管项目、生意一向打配合得多,老二又是出了名的邪性,他的那些花招,老头有时都未必接得住。老头需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双簧谈判场合,从来是冯镜衡信手拈来。
冯纪衡不愿意去无能地比较兄弟俩,倘若有一天他们父亲觉得老二更适合作这个家族的决策人,那也是他冯纪衡力有不逮的缘故。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十个手指伸出来还有长短,但这十个指头,缺一不可。
兄弟俩真的阋墙,那都不必熬过三代就败了。
男人对阵,磨不开颜面的时候,都爱拿烟酒撒气。
冯纪衡这一会儿第三支烟了,对面的老二更是拿酒当水喝。一阵沉默后,冯镜衡依旧乖张地问:“算平账了吧。里仁路那里没话再生了吧。虞老板那,我自己去领,只要你和我大嫂没话说就行。”
冯纪衡冲老二去一声,“你大概也是修炼到时候了,没见你这么认真过。说句不中听的,你也别怪我们,你早几年这么认真地谈半个对象,我们也就不会这么刻板印象了不是。”
“那栗小姐好归好,但我始终还是支持你和袁家来往,不为别的,袁家能助力你的,栗家远远给不了你。我说这话是单纯为了你,老二,你这个档口自然是千金难买心头好,没准过几年你就不这么想了。好比朱青,她从前不这样的,这几年越来越斤斤计较了……”
冯纪衡自嘲,不知道是不是结了婚的女人都会这样。
冯镜衡听后慢怠一笑,顺手拿过老大手里的烟来渡火,渡过来,他狠吸一口助燃,再把烟扔还给他的时候,冯镜衡严阵的口吻甚至几分肖像年轻时候的冯钊明,“这不是你消极懈怠的理由。你这些谬论存在的话,按道理老冯早换了二十八个老婆了,我俩没准也不是同一个妈了。”
说话的人,三口解决一支烟,最后烟雾弥漫之际,他敬告自己的兄长,“你也会说朱青早些年不这样的,那么为什么呢,为什么结了婚跟了你,她反而越来越不安定呢。明明阶级十级跳的跨越了,为什么她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呢。而你的一双儿女,又是谁教养得那么好的呢,那么衣食无忧天真烂漫的呢!”
言尽于此的人推脱困得一比,他还得上去再眯会儿,明天早上还得去打高尔夫,“哦,我有必要跟你提一嘴啊,别看你妈咋咋呼呼瞧不上朱青什么的。谁敢来拆散他儿子的家庭谁敢来破坏她两个孙子的家与宁,你看看她会不会炸就完了。”
*
几天后,杭天过来带合同给冯镜衡签字顺便给他汇报一下最近的跟踪进度,提了嘴栗小姐闺蜜孔家的进度。
孔颖虽然经过栗清圆的口转述了答谢,依旧还是中规中矩在冯镜衡助手的工作号上托杭天再次转达了谢意。
冯镜衡嗯一声,想起什么,拿这个工作号给孔颖拨了个语音电话。
孔颖吓了一跳,冯镜衡同她玩笑,别怕,不是骚扰。想问你点事呢。
周五这天下午,栗清圆在公司收到了一个快递,老大一个箱子,拆开后,她傻眼了,是整整一箱子的化妆品、护肤品、香水、香氛、洗发露、头发防脱精华液……
种类应有尽有,最离谱的是还有某个牌子的内衣洗衣液。
栗清圆越看越眼熟,她翻到最底下,是一排某品牌的日夜搭配的面霜。
一整个箱子的产品全是拆掉外包装的,琳琅满目之感,栗清圆下意识给某人打电话,接通那一刻,她几乎可以确定是他了,“没人会干得出这种事。”
冯镜衡不满,“哪种事,我干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复刻你啊。”
“复刻?”
很抱歉,冯镜衡说,有人的朋友圈他至今只看过那一张所谓上半年空瓶的照片,还没几天隐掉了。好在他当时保存了下来。
她朋友圈晒的是半年下来她积攒的所有日用品化妆品种种的空瓶,冯镜衡便依样复刻了出来,是以,所有的产品都拆掉了外包装。
她图上的能认得出来的都买了。且空瓶昭示着都是她喜欢的爱买的。
又在她妈妈允许的收礼物范畴内。
栗清圆惊叹,“哪里,你底下那一排的早晚面霜,凑起来可以买个包了都……”
冯镜衡不满意她的凑数说,干脆气她,“嗯,你可以拿去卖,给你凑个车轱辘钱,我无所谓。”
“卖什么啊,你外包装全拆了,谁还要。”
“栗清圆你不会这么没品地真的想过拿去贱卖吧。啊,你缺钱跟我说啊,你别拿我的命不当命!”
栗清圆即刻笑了,笑得几分孩子气。“为什么连内衣洗衣液都复刻了啊,这个可以没有。”
“没有还叫什么复刻?你都用空瓶了,证明持之以恒的喜欢。凭什么因为人家一个开架货就鄙夷人家不允许人家参加啊。”
栗清圆哑口无言。然而,眉眼却是被取悦的骄矜之色。
那头再问她,“越规格了吗?超了的话,你拣几件下来还给我。”
栗清圆努努嘴要骂人,反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冯镜衡说他晚上七点到,他说的到是到她公司楼下。他晚上还有个朋友局,问栗清圆愿不愿意跟他去,不愿意的话,他就接上她,到了地方单独给她开一桌。
栗清圆听他这么草率的口吻,便说那我不愿意吧,她不需要小孩规格单独开一桌。
冯镜衡即刻轻松领会且郑重邀请的口吻,“今晚有空么,圆圆,不为难的话,陪我见几个朋友?”
第40章
◎步步锦【两章合一/修增版】◎
等人的工夫,栗清圆在看孔颖他们工作室新更的日常:
快七夕了,他们老板这周末回去吃饭,爷爷奶奶催婚得厉害,工作室给老板立得人设就是再不努力就得回去继承家产的少爷。
于是,少爷为了自由创业,需要紧急征召一位一日契约女友。
悬赏的报酬就是清空购物车。
孔颖还想临时往购物车里塞几件的,结果这个鸡贼的老板发话之前已经缴获了女同胞的手机。
“翻牌子”的随即概率题,最后,选中了孔颖。
视频的综艺效果点满,孔颖对他们老板的怨气很重,即便清空购物车的诱惑也不能叫她屈服,所以她想婉拒,婉拒的理由是她恐同。
老板傻眼了,当即炸毛,我什么时候同,我又要怎么跟你证明我的直呢?
孔颖纠正自己的口误,我说的同,是同事的同。
老板:我是你同事嘛,我是你老板。
孔颖:老板与饭碗,我选择饭碗。
老板:你记住先有我,才有你的饭碗。
视频就这么打嘴仗的未完待续了……
害得栗清圆即刻给孔颖打电话了,忙不迭地问,怎么回事啊,我怎么闻到不对劲的味道啦。
孔颖一副身经百战小场面的控场口吻,剧本,晓得吧。天真!
栗清圆不依不饶,可是你老板的口吻听起来好咬牙切齿得咧。
孔颖对于他们这个还比自己小半岁的老板丝毫没放在心上,“果然陷入爱情泥潭里的人总也爱拽别人下水。”
栗清圆切一声,好奇他们一直没出镜过的老板到底长什么样。
孔颖:不怎么样,一般般,甚至还有点纯情的呆。
栗清圆:纯情就纯情,好好的褒义怎么反被你降级了。
栗清圆在这头这么说着呢,突然孔颖说先挂了,因为,好像,她刚下班背后diss老板,被纯情大狗狗听到了……
坐在咖啡店玻璃幕墙边的栗清圆只觉得这剧情有点耳熟。她最近有点失眠,下午三点后都不怎么敢摄入咖啡了。等人的缘故,来店里点了杯果饮。灯火通明里,她一个人坐在这角落里,吸管里头的液体还没吸上来,玻璃墙外头有人敲叩了两声,栗清圆寻声仰头来,有人的身影高而压迫性地投射过来,他指指门口,原本是示意她出来的。
结果,看着栗清圆起身来,抱起那偌大的牛皮纸收纳箱。
冯镜衡随着她的身影一齐往门口处去,两人在门里门外处顿住脚步,门外的人给她开门,也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男人拿都沉甸甸的。几日未见,照面的第一句话,“不该给你送到公司去,是不是?”
栗清圆觉得寄到她家里更不好。这一大箱子,栗朝安再不懂也耳濡目染地明白价格不菲的。
而且浪费,她是怎么也不可能把这么多在保质期前用完的。原本到嘴边的抱怨,还是咽下去了。
因为同理心。她如果神经又浪漫地想送点东西给别人,她也不想听到理智的牢骚。
这也是现在许多人追逐的不扫兴。有对不扫兴的父母多么的重要,同样,有个不扫兴的Soulmate多么的难得。
于是,见面第一句话,她先是感谢了他的礼物,“谢谢。”却之不恭的口吻。
栗清圆活脱脱像个孩子,你得天天见面,按时回家,她好像才认得你。不然,几日乃至更长时间的暌违,她就忘性得很,情绪掉帧般地,生疏,局促。
冯镜衡一只手夹抱着箱子,腾出的一只手递给她,来试图叫迷途的羔羊回来。
她愣了愣,终究朝那只坦荡的手掌近了些,上前递上自己的右手。
冯镜衡握住她时,直言道:“我以为我得重新介绍自己了。”
栗清圆闻言,一时被击中。他这样说,叫栗清圆莫名想起一个小品,男主得了阿兹海默症,一遍遍地把自己和女主的事情忘了,女主一遍遍地陪他重演重温。
男主问她,你每天都这么演么?
女主答道:也不是,有时候演到警察你就想起来了……
冯镜衡听她这样讲,好像并没有觉得这个小品多触动人。栗清圆唔一声,“梗不在新,精诚所至就会打动人心。你看一遍就知道了。”
“叫什么名字?”
“一时想不起来了,回头找到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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