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相见 第68章

作者:北倾 标签: 现代言情

  “小师叔说,人人都有自己的坎要迈,或快或慢罢了。我不聪明也不见得是个坏事,我能遇到师父,遇到小师叔,遇到我的师兄弟,我每天都很开心的。”他说完,看着了了,十分真诚道:“所以小师兄,你也要开心一点。你开心了,小师叔才会开心。”

  谁说了无智商低下的?

  他这段话说得滴水不漏,令她都无从辩起。

  世人追名逐利,得到了想要更多,失去了想着弥补,很少有人能真正领悟什么叫知足常乐。了无少了一点,得到的却反而更多。

  但她呢,得到过什么?又为什么一直在失去。

第七十二章

  也许是和了了聊过后,了无了了一桩心事,不再愁眉耷脸。即便午休结束,他也没立刻返回重回岛,而是跟着了了上了四方塔,陪她画壁画。

  他对待了了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好朋友,带着几分讨好,又带着几分欢喜,别说只是给她递画笔了,即便是替她跑上跑下拎水桶,他都安心乐意。

  了了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特意给他拿了个小马扎,让他坐着看风景。

  了无安生了一会,很快就厌倦了。他搬着马扎越挪越近,最后直接搬到了脚手架上。要不是了了抽空看了他一眼,他正打开折叠凳,打算就支在脚手架上坐下。

  了了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你这样坐不稳的,容易摔倒。”

  了无看了看小马扎,又看了看了了。那挣扎的表情,让了了立刻明白他是曲解了她的意思,他可能以为他必须坐在这个折叠椅上,可他现在更想离了了近一些。

  了了见状,把叠在脚手架上的报纸分了一沓给他,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下。

  了无这才心满意足。

  “你下午不用回去吗?”了了问。

  了无仰头看着墙上的壁画,摇了摇头:“不用,小师叔给我放了几天假。我这几天可以任由小师兄差遣。”

  了了左手拿着调色盘,右手上的画笔还蘸着颜料,本来是要往佛像的衣襟上绘制定胜纹,可听完这句话后,她顿了顿,再看向墙壁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他让了无来陪她,那他自己呢?

  

  傍晚下了工,了了带了无去洛迦山的一家素斋吃晚饭。

  她没再纠结要不要搬出禅居小院的事,裴河宴既然连让了无来陪她的小事都考虑到了,那同住的问题他定然也心中有数。

  那她就没什么好躲避的,一切顺其自然。

  了无很爱吃甜品,日常在寺庙里吃得实在朴素,掌勺的僧厨能将饭菜做香就很难得,很少会钻研甜品给大家改善口味。

  即便有,也是大米或面粉之类烹蒸的糕点,但凡哪日供应,绝对会被哄抢一空。要是去的晚了,便只能捞些碎渣,还不如不吃,徒增念想。

  甜品端上来时,了无双眼放光,不停地用小动作催促着了了赶紧品尝。

  他还得亲眼看着了了拿起勺子,挖上一口甜品,等着她吃进嘴里后,他便眼巴巴地等着了了反馈。

  了了原先还以为了无是想让她当试吃的小白鼠,等告诉他好吃,让他放心吃时,他眉开眼笑地把自己的这一份推了过来:“给你,多吃点。”

  了了愣了一下,看着了无。

  后者微笑着,又把那份甜品往她面前递了递:“吃甜的会开心,所以都给你。”

  他的烦恼不多,所以很难想象别人的不开心都是因为什么,只能用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尽可能地哄了了开心一些。

  “我没有不开心。”了了强调,“我一份就够了,其他的你自己吃,有特别好吃的等会我们再打包一些带回去给了拙。”

  了无分辨了一下,她的语气认真,听着不像敷衍。他没再左右推脱,仔细尝了尝,给了拙,他师父以及小师叔都分别打包了一份。

  结账时,他一马当先拦在了收银台:“小师兄你千万别跟我小师叔客气,我出来前小师叔给了我好多钱,让我管你的饭。”

  他火速付完款,还不忘跟服务生要小票。

  出来后,他拎着打包好的甜品,美滋滋地对了了说:“明天也带你下馆子!”

  

  搭上轮渡,回重回岛时,了了的心境早已和以前不同。

  了无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低落,没再叽叽喳喳地扰她清静。他陪她坐在舷窗附近,偶尔伸出手去接被船头击撞起的浪花。

  夜晚的海面看不清水色,只有远处岛屿上照明的灯光将近海这一片的海水映照得五彩斑斓。船行在海中央,像是被困在一团浓雾中,只能逆着浪花莽撞地朝着有光的出口,尽力停靠。

  回到小院时,院内的灯光已关了大半,只有庭院里照明的路灯一盏一盏亮得通明。

  明知道他还没有回来,可了了经过裴河宴的房间门口时仍是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了无把了了送到房间门口,看着她安全进屋后,急吼吼地出了院子,去佛堂送甜品。

  想来,小师叔是没心情吃的,他没准能占上这口便宜。

  有句老话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了无千里迢迢把甜品送过去时,裴河宴确实都没多看一眼,就在他眼巴巴等着小师叔把甜品分给他时,觉悟伸出手一把抢了过来:“来来来,尽管辛苦我吧。”

  他像是压根没看到了无破碎的目光,一勺子下去,彻底斩灭了他的希翼。

  了无撇嘴:“师父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原本想说,你怎么还不走?但想着这话多少有点大逆不道,斟酌一番后还是委婉了些。

  但觉悟怎么可能不知道了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就因为为师多吃了一份甜品,就急着赶我走?”

  了无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去看觉悟,脸上的那点心虚完全遮掩不住。

  裴河宴咳嗽了两声,打断师徒俩的机锋:“你把她先送回去了?”

  “嗯。”了无重重点头:“我看着小师兄进屋了才走的。”

  “她什么也没说?”

  了无摇头:“没有啊,小师兄会说些什么?”

  裴河宴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回去吧。”

  了无走后,觉悟挖一勺甜品就看一眼裴河宴,那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得他不堪其扰,轻叹道:“你有话直说。”

  “我能有什么要说的?”觉悟嘴硬:“我就是觉得甜品好吃,有些感概。”

  他原本还等着裴河宴接茬,可等了片刻,却连声气音都没听着,只能呷巴了两下嘴,自己接话道:“不做僧也挺好的,吃无禁忌,也不用持戒受罚。”

  裴河宴闭上眼,忽略掉觉悟的眼神:“那你还俗去吧。”

  觉悟:“……”

  这人心情的不好的时候,真是没法沟通!

  

  了了睡不着,干脆起来翻粉本。

  上周一共三天,她和了拙全在玩泥巴。大雍朝普遍流行“复古”,从皇室开始流传至民间,大雍的老画师全画的一手南啻风格的壁画。

  南啻的壁画在抹平墙壁后,用草杆或麻杆混入泥浆中,将壁画铺出层次,再用抹子反复数十遍,直到将墙壁抹平,才可作画。

  这就跟挑画纸一样,不仅背景色得均匀一致,面也得平实光滑,否则第一步勾画时就凹凸不平,很难将画作好。

  了了每周给自己布置的工作量都不同,上次是抹墙,这次得在壁面上作画稿。

  了致生喜欢用木炭条,教出来的了了也是如此。起稿最重线条,若不是拓画,考验的便是画师的想象力与其积累的经验和技术。可了了是将了致生的画重画一遍,那重要的就不是她的能力,而是她临摹的水平。

  她刚学习壁画时,临摹的都是了致生的画稿,这对她来说,难度不大。

  虽然现在的科技早已可以实现激光印画,可这与文化传承和手工匠心的观念相悖,才会被弃而不用。

  她翻完粉本,再去拿书时,翻到了一本薄薄的手稿。她起初还没什么印象,可翻开扉页看到裴河宴的字迹,她才想起这是那一天观摩壁画时,他在藏经阁替她手抄的一册译本。

  回来后,她就去了普宁寺,一些有关的资料和粉本全让裴河宴帮她先带了回来。

  她上周抹墙壁,也用不着粉本,加上总是抬手抹腻子,她回来后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就一直没有时间看。

  她拿着手稿躺回床上,一字一字,慢慢地读。

  他翻译的是大雍朝的古字籍,应该是梵音寺藏经阁里特有的孤本,否则,网上随便一搜便有的资料,他应该懒得替她抄下来。

  她读着读着,终于有了些困意。

  睡着前,她还在想:裴河宴对她是多有信心啊,这册手稿全是梵音寺要画的壁画内容。他就这么笃定她有接下这个壁画的能力吗?

  

  前一天睡得太晚,导致了了第二天早上直接错过闹钟,晚醒了一个小时。

  她连头顶的呆毛都没时间压平,洗漱后拎起包就往外跑。

  今日也是奇怪,本该等她一起上工的了拙竟然不在,连放假了的了无也不知所踪。否则,高低有个人来敲门叫醒她,她也不至于睡过头这么久。

  就在了了拎起工具箱往外冲的同时,门外,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裴河宴刚进屋就和了了打了个照面。

  他显然也没想到,他故意晚了一小时回来还能和她碰上。他的手还扶在门上,却忘了动作,就这么与她对视着。

  这么不说话也挺尴尬的。

  了了正想着打个招呼就走,还没开口,他先松开了要关门的手:“起晚了,迟到了?”

  他虽是询问,可光是她这副模样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便没有第二个解释了。

  了了“嗯” 了一声,更尴尬了……她这算不算迟到还被领导抓了个现行?

  她用力捏了捏手中提着的工具箱的柄手,想潇洒地离开这里,可气鼓了又鼓,仍是漏得四面透风,提不起一点劲:“迟到的时间我会补回来的。”

  瞧瞧,就这现代牛马才会说的话,她就算鼓足牛劲也潇洒不起来啊。

  裴河宴看了她两眼,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半晌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问:“吃早饭吗?”

  他那声无奈至极的叹息,像极了对抗命运失败的妥协他就是没法做到忽略她。

  了了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先去法界了。”

  她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更是变相的婉拒了他后面可能会说出口的提议。

  可话说完,她又莫名觉得委屈。这不是她的本意,他也不该在两人把话说到那个程度后,还假装若无其事。

  这算什么呢?

  她明明喜欢,却要大度成全。好像她说错一个字,表错一个情就罪该万死一般。不仅要克制,要理智,还要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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