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侧畔 第25章

作者:青耳 标签: 现代言情

  “你血口喷人!”叶玲急了。

  林清耀眼前一黑,五灵公,他觉得自己最后不是病死的,是气死的。

  林颂疾步下楼,站在一楼的会客厅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望向二楼的走廊栏杆处。

  他们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林屿像只落水狗,垂头挨训,叶玲安抚着自己的丈夫,又护着儿子。

  悬吊的琉璃大灯太过耀眼,林颂眼皮有些刺痛的热。

  她往外走,上了车后,又在想,她伊爸去外省接洽生意、考察配件厂后,好像瘦了有点多。

  但林清耀也不算白忙,有个船东终于妥协,表示降价后,愿意接走船。

  父女俩一起接待来看船的船东,船东一行人有话要谈,甲板上就林颂跟林清耀。

  林清耀说:“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船工只想去洗脚发泄精力,哪里不是这样?还有一些生产管理的,被开除是因为不符合你制定的新工序的考核标准,你想让所有人都注意细节,很难。”

  林颂回:“市场差也有个好处,到处都在裁员,不缺人,我总会找到愿意精益生产的人。”

  “小厂子都是工人拿捏老板的。”

  林清耀之前正是这样被挟制,订单排期紧,他根本不敢得罪工人,尤其是老陈他们,供着他们,对不规范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让他们抓紧干。

  只要不影响安全质量,允许一定范围内的不仔细和一定工序的偷懒。

  林颂没回答。

  林清耀看林颂一脸的无所谓,知女莫若父,他冷笑:“又是大不了就破产?”

  林颂又没有秘笈,也没有模拟,现在只能这样,一步步按照她的设想前进,烂命一条,放手一搏。

  像伊公最早创立福兴,也没有别的想法,就只想造自己的船。

  她看过林律师的采访,林律师最早离开国办所创业时,也是硬着头皮干,不懂管理,不懂运营,三分努力,七分交给命运。

  船东一行人讨论完,把涂装和焊接,都批评了一遍,舾装部分是签订合同时就已经定好的设备,就没办法挑剔了。

  “反复焊烧,二次作业,涂装重复施工,半点不平整,还有漏喷涂的地方。”

  “林总啊,我刚刚还看见你们涂装工人就穿着牛仔裤作业。”

  船东提出了一堆不满,最终要求是:“重新喷涂水底部分的油漆。”

  林清耀头疼,但为了早点交船,回笼资金,只能应允,还要好声好气请船东去吃午饭。

  他出发前咬牙切齿,改口让林颂必须给他盯好现场质量监工,今非昔比呐。

  林颂轻声叹气:“重新喷涂,人工加油漆费,一下几十万元就没了,说不定船东下一次还有理由不接船。”

  “乌鸦嘴。”

  船东远远地看着父女俩交头接耳的模样,走了过去,笑了笑:“林总现在有个好女儿做帮手了,说来我的第一艘船,还是从老林总那买的……”

  林清耀也笑:“那是,颂颂一直是我的骄傲。”

  林颂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相信这句话是真的,也相信她伊爸说的爱她。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的爱是有条件的,爱的是优秀的、能把企业利益都让给他的、会讨好他的女儿。

  林颂笑了笑,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无聊,什么爱不爱的,她随时就能爱一百个人!

  就比如此刻,她下了船,才回到办公室,就看见一辆熟悉的汽车开了进来,停在了车位上,却再没有动静,没人下车。

  林颂走出去,站定在车子旁,弯下腰,敲了几下车窗。

  周其均就坐在驾驶座,隔着玻璃看她朝他走来,再笑意盈盈地为他弯腰,他降下了车窗。

  但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她就捧住了他的脸,从车窗探进来,亲了下他的唇,见他愣怔着,她又蜻蜓点水,轻盈的吻落在他的左右两侧脸颊。

  她在笑,眼里星光流转:“周其均,我爱你,你呢?”

  周其均面无表情,下意识地抗拒和反胃,才认识多久?他还想起了他妈,她也说过爱他,可她两次抛弃他。

  周其均想推开林颂,可她的笑如此真诚明朗,像那束还在阳台上摇曳的玫瑰花,浓烈的,他一转头就能看见。

  他耳朵是烫的,声音是不冷不热的:“廉价。”

  林颂被泼了冷水:“你真扫兴,我的爱非常珍贵好不好?”她半点不心虚,全然忘掉她对好多人说过爱,如喻宁,如梁真,如姜自恒,甚至是很久以前的林清耀。

  她一直不停地对外表达爱,渴望爱,但爱意的消失就不由她控制,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消失的。

  周其均来福兴,是来盯签署离职合同的流程,当然超出他的服务范围了,可他还是来了,他已经被折磨习惯了。

  当天还有个职工大会,林颂一宣布要改修船,自然还有一批人想离开,他们是想造船的。

  周其均的活就变得越来越多了,他想,今天应该喊实习生来的,他也不用在这面对这群生气起来,连他都一起骂的暴躁职工,还有骂他跟林颂狼狈为奸,奸夫淫妇的。

  直到林清耀回来,他冷脸暴怒:“已经是最高赔偿了,再吵一分钱要不到,去打官司起诉吧,我看法律支持谁!”

  他一吼,会场这才安静了下来,他好歹管理厂子十几年,了解他招进来的这群人。

  他控制不住骂了句脏话,还学林颂的话道:“我大不了把厂子关了,我看你们拿我怎么办?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用签合同了,都给我撕了!”

  职工面面相觑,抓紧了自己手中的合同。

  林颂也跟周其均对视一眼,认输,把这个任务交给她爸。

  两人溜出去吃晚饭,林颂邀请他:“以后每周都见至少一次面,好不好?就周六吧。”

  周其均说:“不一定有时间。”

  “我每周会提前约你,你把安排告诉我就好啦,徒步,看海,打球骑车,做什么都好。”

  他觉得麻烦,可能是自我防护机制在启动,但内心深处有什么蠢蠢欲动。

  她说她爱他,而他只是动了一点点,很小的,欲望,连喜欢她,都算不上。

  等到了周五,即将下班了,周其均没有收到林颂说的那个邀请,他脸色淡淡,但秘书看出来他心情似乎有点不好。

  “周律师,我下班了。”

  “嗯。”

  阳台的玫瑰枯萎了,换水也没用。

  周其均拿出手机看着那个安静的头像。

  这时赵佳茜拉的群组有人发消息,讲话的人……他点开看这人的头像,又退出去看林颂的头像,一个风格,一个背景。

  这个人,他前不久见过,跟林颂在酒店门口抱着花,这个人朋友圈的背景图就是那束花。

  他想起福兴厂工人骂的那个词:奸夫……

  后面一半他不想说。

第25章 分享

  周其均提前把周五晚上和周六的时间空了出来,一时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正巧隔壁组的律师们要去聚餐,路过他办公室,见他坐着发呆,便笑着邀请他一起去,原本也只是随口邀请的,等周其均真的答应了,他们还有几分惊讶。

  几人都说今天必须好好招待我们周大状,但也就是拉了同行们,去酒吧玩游戏,吐槽工作上的事。

  周其均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到一个说:“我为了一个案子来回飞了十几趟,改了多少个版本的意见书,最后客户跟我说,果然大师给他改命算得很准,他花在算命上的钱,是律师费的好几倍。”

  他想到了林颂,她也是个玄学爱好者,跟他伊妈一样。

  周其均抿了一口开胃酒,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绿色的软件有消息提示,他放下酒杯,去看手机。

  有人调侃:“敬业啊,休息时间都第一时间回复客户消息。”

  周其均笑了笑,是可颂发来的,他没有点开,反倒又重新锁屏,只隐约看到第一个称呼是,周律师。

  大概又是工作上的事。

  他一直等到从酒吧回到家中后,才重新点开聊天界面,林颂发来了一个合同,她询问的是“pay-if-paid”和“pay-when-paid”条款,福兴厂要采购一批新的油漆。

  很常见的背靠背合同,厂里现在缺钱,所以新进的这批油漆采购费必须等到船东接走新船后,她才能支付给供应商。

  周其均什么都没回,还把手机关机了,他去冲了个澡,躺沙发上。

  小白察觉到主人心情不太好,它也不敢撒泼了,咬着自己碗里剩下的零食,扔到了周其均的脸上,汪汪两声,傻傻地咧嘴笑。

  周其均的眼皮被砸了下,又被糊了一脸狗狗口水,气得起身要揍狗,但小狗不懂,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都馋得流口水了,还要让主人吃它的小零食。

  周其均无奈,只好搂过小白的脑袋,说:“你吃吧,我不吃。”

  他只是在想,他、林颂和福兴厂,是不是也可以算“背靠背条款”的三方主体,林颂找他的前提,就是福兴厂。

  转念又觉得自己真的是闲得发慌了,脑子被这只笨狗传染了,这么勉强也能联想,简直是玷污神圣的法律。

  林颂和梁真这几天忙着应酬。

  梁真此前做的是船舶经纪人,在国内的船舶业还算个比较新颖的职业,2015年的尾巴,大多数中小船厂负责人都认为船舶经纪人这种中介就是骗钱的,而且他们已经无钱可以被骗了。

  但对于林颂来说,梁真就是天降救兵。

  梁真蹲在马桶边呕吐,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酸腐味,掩盖过了酒精味,林颂给她递去纸巾,再让她用矿泉水漱口。

  梁真吐了个干净后,回头看林颂,她哼声:“还好你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不然我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

  林颂好笑:“你在帮我忙,我怎么会嫌弃?”她扶起梁真,让梁真靠在自己身上。

  梁真闭上眼,休整了一会,给自己喷了点薄荷味的清新剂,很快就重振旗鼓,两人回到酒局。

  航运船舶的圈子很小,梁真是个外地人,林颂先要把她介绍给这一圈船舶生意人。

  “小林总,这是?”

  林颂笑:“福兴的市场经理,交大的同学,之前在克拉克森工作,刚想自己创业,就被我用同学情谊,忽悠来榕城了。”

  “克拉克森,做航运分析的?厉害厉害。”

  “是啊,她懂行情。”

  “算不算销售啊?销售肯定酒量好。”有船东起哄,“那公司我知道,还做中介,做废钢价买卖旧船的生意。”

  梁真难免要被他们灌酒。

  林颂暗示她不必真喝那么多,但梁真觉得,这是一个最简单的敲门砖,她酒量不差。

  喝酒上头后,酒桌上就只剩吹牛了。

  林颂跟梁真都很擅长睁眼说瞎话,人家问:“那能不能预测下船市什么时候会变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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