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六棠
大家狠狠的认同林东、林南的话,心?里攒着一把火,一边更加努力干活,一边寻找机会?报复他们。
林北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群人年轻气盛,他们看到自己被人打?,脑子一冲动啥也不顾和人打?架,自己被人打?残了?或者自己把人打?残了?,他都不好处理。
见他们真的歇了?打?架的心?思,林北找林玉章给他正正骨。
林玉章边给林北正骨,边诅咒那群混蛋吃饭被米噎着,喝面稀饭被面稀饭糊住嗓子,啃鸡拐骨被鸡拐骨卡住嗓子。
*
次日,一群人坐在砖头上吃早饭。
仅吃早饭的工夫,林北注意到好几辆公交车开往市区,车里全?是小学生。
“干嘛的?”林东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实?在想象不出公交车拉小学生到哪里,难道把小学生当成小猪仔拉去卖吗?林东“噗”喷出嘴里的饭,揉着肚子嘎嘎笑?。
“春游。”林北放下筷子,望着从眼前驶过去的公交车,说,“学校组织他们春游,他们应该去市里的动物园玩一天。这段时间是小学生春游,过段时间就是初中生春游了?。”
“春游,啥是春游?”众人闻言更困惑了?,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就是春天游玩。”林北解释道。
“乖乖,孩子生在县里真好。”大家心?酸感慨道。
“有春游,还有秋游。”林北又说。
“小北,你懂的真多。”林南感慨道。
林北往嘴里扒饭,他左脸颊抽了?一下,他略微张小嘴吃饭,嘴角上的青紫传来些许刺痛,这种?程度的刺痛林北可以忽略。
又有一辆载着小学生的公交车从他们眼前驶过去,大家又羡慕又心?酸发出感慨。
林北幽幽出声:“市里有一个公园,大家需要买门票才?可以进公园,但是五一劳动节、国?庆节那天,公园六点半开园,六点半到八点不要门票,大家随意进出,八点半之后,公园开始收门票了?,大人八分钱,小孩一米二以下不要钱,一米二以上收两分钱。
县里的大人带孩子到公园玩,他们坐早班车到了?公园已经九点多了?,他们就得买票才?能?进入公园。”
儿子高一下学期遇到五一劳动节,他半夜骑车载着余好好到市里,他俩到了?市十二中,他把自行车放到门卫室,两人站在门口等儿子出来,两人没等多久,儿子就出来了?,一家三口前往公园,他们到了?公园,天还没有亮,但公园门口围了?好多人等公园开园,都是大人带着孩子,有人等不及了?,走小道翻进公园。
公园开园,许许多多人涌进公园,公园里全?是人。
到了?八点钟,老师带一群一二年级学生进来,当场给小学生扎辫子、化妆,小学生在公园的空地上表演跳舞、朗诵。
小学生完成了?任务,被他们妈妈抓去拍照,他们哭着不愿意照相。
有一群和余好好同龄的女同志扶着桃枝拍照,小孩子骑在骆驼身上拍照,他们一家三口站在公园门口拍了?一张照片。
那天公园拥挤,大路上也很热闹,有敲锣的,有打?鼓的,都在欢庆五一劳动节。
林北还在回忆往事,被一个声音打?断:
“我以为县城人够幸福的了?,没想到市里人才?叫幸福。”林东第一次清晰认识到农村和城市的差距,仅仅带孩子游玩,农村大人拍马也追不上城市大人。
“我是农民?,这辈子改变不了?喽,希望小兔崽子们能?考出去端铁饭碗,我孙子能?过上这种?生活。”赵小曲憧憬说。
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憧憬。
“赶紧吃饭,吃完饭干活。”林北敲碗。
大家眼里的光更加明亮了?,埋头呼啦呼啦扒饭,匆匆跑去洗搪瓷盆,放好搪瓷盆就去干活。
林北“嘿”笑?了?一声,心?里积压的郁气散了?一些,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心?情更加好了?。
又过去几天,那群人没有露面,中学生乘坐公交车到市里春游。
中学生春游回来,下起?了?一场春雨。
因为他们露天睡觉,所以他们抱着行李跑到桥洞底下躲雨。
最开始下雨,他们抱着行李躲雨最狼狈,衣服全?湿了?,被子也湿了?,他们才?找到躲雨的地方,那就是桥洞底下。
有了?第一次经验,每次下雨他们立刻抱着行李,扛着锅,背着粮食直奔桥洞。
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两夜,他们也在桥洞底下待了?一天两夜。
好在他们在桥洞底下放了?稻草,一堆树枝,他们点燃树枝,坐在干稻草上烤火,春雨侵入桥洞,他们也没有感觉到冷和湿。
天空放晴,他们出来迎着太阳吸一口气,把棉被挂到树枝上,他们立刻干活。
林北边工作边留意他盖好的几个房子,见周吉祥骑车过来,他对林东说:“周吉祥来了?,我估计他过来查看房顶有没有漏雨,我过去让他给我结尾款。”
林北收尾款并不是次次都顺利,有些雇主总是找各种?借口不给结尾款。
“你去吧,我看他这次还有什?么借口不给咱结尾款。”林东有些恼周吉祥,这家伙给预付款给的爽快,结尾款却总是找借口不给,真膈应人。
林北放下砖头,他朝周吉祥走去,笑?着喊:“周哥,咋样,房顶没漏雨吧?”
“雨小,屋顶没浸透,不晓得到底漏不漏雨,下回下雨我再过来看一眼。”周吉祥眉头微蹙。
“不清楚屋顶漏不漏雨,不好把屋子租给别人,下回有人打?听你家的屋子租不租,我帮你回了?吧。”林北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说。
周吉祥气的脖子粗红:“尾款多少?”
林北掏出本子翻到写周吉祥名字的那页,指着明细说:“七百六十五块八毛四。”
“抹掉零头,七百六十块钱。”周吉祥黑着脸说。
“我给你算七百六十五块。”林北说。
周吉祥想了?一下说:“有人找你打?听房子怎么租,你把人先介绍给我。”
“没问题,周哥。”林北笑?着说。
周吉祥锁上门骑车离开,到了?中午他才?来,给林北一摞用报纸包的钱,他掉头就走。
林北数了?一下钱,发现周吉祥少给了?五块钱。
林北以前没少遇到这种?事,所以他没生气。
收齐了?一笔尾款,林北心?里高兴,大手一挥抽一张大团圆给林玉章,让他明天买鸡头、鸡爪、鸡叉骨、黄豆芽。
在农村,他们一年到头几乎不吃一整只?鸡,特殊节日才?会?吃猪肉,基本上一个星期吃一顿鸡头、鸡爪、鸡拐骨、鸡叉骨,他们通常随便搭配两种?和黄豆芽、粉丝一起?炖着吃。
林北一下子让林玉章买三种?鸡身上的部位,已经非常大手笔了?。
林玉章开心?应下来。
其他人嘴里啃着鸡拐骨,脑子里已经惦记明天的菜了?。
林北则在账本上记下今天又支出十块钱。
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林北的心?抽疼,但是不记他又不知道花出去多少钱。
林北合上本子,眼不见心?不烦。
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林北每天总要疼那么几次。
“唉,朱哥!”林东突然站起?来朝马路对面挥手。
林北把账本装进口袋里抬头,见一辆公交车停在修车铺,一群人从公交车上走下来,朱刚强鹤立鸡群站在中间,朱砚唯坐在他肩上。
朱刚强听到声音扭头,看到林北,他驮着朱砚唯朝这边走来。
“朱哥,公交车咋了??”林东依旧把朱刚强当做大哥,赶紧给朱刚强让位置。
朱刚强坐下来:“别提了?,真晦气,公交车刚开到这里,轮胎没气了?,司机正在检查轮胎是破了?还是咋滴。”
“朱哥,你到市里干嘛的?”林东好奇问。
“带砚砚到百货大楼买鞋。”朱刚强把闺女的脚握在手心?,今天闺女突然跟他说脚疼,他连忙带闺女到卫生所,医生检查半天说鞋小了?,所以闺女才?喊疼。
“朱哥真疼女儿。”林南挠了?挠耳朵,他也有女儿,但做不到特意到市里给女儿买一双鞋。
林北见时间不早了?,赶他们去干活。
大家迅速跑去干活,林东、林南也果断抛弃他们“大哥”跑过去干活。
朱刚强:“……”
一口一个大哥叫的那么亲热,原来抛弃他比抛弃什?么都迅速。
他把目光转到林北身上:“我听说刘壮那群鳖孙堵你,十来个人打?你一个,你怎么不带人过去揍那群鳖孙,把他们揍服了?,打?怕了?,他们才?不敢招惹你。”
朱刚强给林北传授经验:“谁敢欺负到老子头上,老子当天找过去报仇,把他们打?到尿裤||裆,现在镇上没有一个人敢欺负老子。”
说到这里,朱刚强血液沸腾,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再也没有比他更有血性?、更威风的男人了?。
“你不要怕惹事,谁敢欺负你,你就把他往死里揍。”朱刚强身上的肌肉颤抖,他激动的,只?要提到干架,他骨子里的血性?全?被激发出来,身上的肌肉因为高兴而颤抖。
“然后呢,然后你下手没有轻重,把人家打?坏了?,你光荣进派出所,你的档案上写了?你光荣的事迹,等朱砚唯毕业分配工作,单位查她直系亲属,查到你的档案,单位把朱砚唯的档案退回学校。”林北眼神平静说。
朱刚强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他脸色惨白。
他想过女儿将来有出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现在干的事对女儿产生影响。
“喂,那边的,车修好了?,你要不要去市里了?!”司机趴在车窗上喊。
朱刚强驮着朱砚唯离开,朱砚唯回头朝林北挥手。
林北笑?着朝她挥手。
林北一直想劝朱刚强做正事,一直找不到适合的时机。
这个时机刚刚好,他说了?,就是不知道朱刚强能?不能?听进去。
希望朱刚强能?听进去吧,他上辈子的朋友。
林北望着成了?小圆点的公交车,他笑?了?笑?回去干活。
林北正在砌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不是想知道考外?院查几代亲人嘛,他可以去县里的教?育局问一下嘛。
林北恨不得现在飞往县教?育局,他压下了?心?思,告诉自己不急,等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再去县教?育局打?听他想知道的事也不迟。
林北铆足劲干活。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下旬,自那次之后,林北没有见过朱刚强,刘壮一群人也没有过来找麻烦。
林北手里还有一个单子了?,就是万百福的单子。
他把万百福的房子盖好,这边的工作就全?部结尾。
万百福早晨、傍晚过来查看进度,查看泥瓦匠们有没有磨洋工。
大家过完年跟着林北出来,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他们归家心?切,恨不得现在就盖好房子,怎么可能?磨洋工。
泥瓦匠们干活那么快,万百福对此相当满意。
这天傍晚,他们到河里游泳,洗掉身上的砖灰、粉尘,顺手搓了?衣服,把衣服搭在树枝上,大家坐在稻草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