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种瓜
她想自己?动手做姜饼人,占了陈妈的厨房,把钟晚也拉过?去,像是小朋友玩橡皮泥一样,捏了面团擀平,用模具切成小人的形状,再烤出来。
庄伊禾调了各种颜色的糖霜,给姜饼人画上各种造型,弄得比艺术品还精致。
她做到一半,问陈妈:“准备热红酒的材料了吗?”
陈妈摇摇头,看了眼客厅梁序之的方向,“梁先生应该不让您喝酒。”
庄伊禾抿抿嘴:“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都喝过?了,而且也没什么度数。算了,我自己?去超市买吧。”
钟晚看向她面前一堆半成品的小饼干,主动去洗手,“还是我去买吧,我去网上搜一下需要?哪些材料。你先画饼干。”
话毕,去楼上换了身衣服,出门去超市。
她回来时?,好几?道前菜都已经摆上桌了。
庄伊禾沉迷画饼干,烤了一盘又一盘,彻底画上头。
陈妈不得不制止,叫她先去洗手准备吃饭,剩下的可以晚饭后再画。
长条的八人桌摆得满满当?当?,正中央一排是各色的鲜花,餐垫也被换成了手绘的圣诞风。
梁序之收了平板过?来,很自然地坐在钟晚旁边的位置。
热红酒来不及煮,除了他面前是威士忌,其?余人都将就着先喝果汁。
庄伊禾很真诚地邀请陈妈跟他们一起,但陈妈不肯,很有分?寸地不掺和主人家的节日聚会,端着几?盘食物上楼去。
晚餐时?,梁序之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基本都是庄伊禾挑起话题,钟晚陪她聊。
起先在说?电影和电视剧,后来过?渡到大学生活。
庄伊禾笑说?:“我上学期参加了社团,做动画的,但大家都太忙,一整个学期过?去,总共就有过?两次社团活动,其?中一次还是聚餐。”
“我哥大学的时?候什么社团都没参加,我原本以为他们文学专业的,会有那种诗歌社团,像《死亡诗社》里?一样,因而找个山洞打着马灯一起读诗。有吗?”
梁序之掀起眼皮,淡声:“嗯,好像是有。”
一群追崇浪漫主义的年轻人,他没心思加入。
庄伊禾笑:“但你没参加。”
她又看向钟晚:“钟晚姐,你大学的时?候参加了什么社团吗?应该不会像我哥一样,什么都没参加吧…”
钟晚放下和烤火鸡作斗争的刀叉,应道:“我参加过?话剧团。”
“哇。”庄伊禾也是这时?才知?道,很感兴趣的样子:“原来你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演戏了。你演过?什么角色啊,还有视频吗?”
钟晚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找到她戏剧节那场表演的录像,划到中间的一段,递过?去。
“有。”
庄伊禾拿着她的手机看了几?分?钟,笑着说?:“你演的是机器人啊,造型好好看,好科幻的感觉。”
钟晚将手机拿回来时?,还是礼貌性给身边的男人也递过?去。
梁序之没接,低头看了十?多秒,勾了下唇,但未作声。
钟晚抿抿唇,将手机熄屏搁一边。
满桌子的餐品,三个人吃了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后来梁序之的手机响起,他挂断一次,对?面又打过?来,他便起身,让她们先吃,上楼去处理工作。
庄伊禾叹了声气:“我哥总是这么忙。”
钟晚笑了笑,随口道:“在其?位谋其?职吧,没办法的。”
庄伊禾给她递了一块馅饼,“还好钟晚姐你理解他,一般人真受不了他这样。之前他一年来澳城看不了我几?次,十?顿饭里?还有八顿饭都提前走。”
钟晚不知?道能说?什么,埋头去咬那款百果馅饼。
她哪敢有意见,何况普通亲人、情侣间介意的,诸如工作忙、吃饭提前离席这类,对?他们而言压根都不能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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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陈妈整理了厨房和餐桌,庄伊禾又拉着钟晚开始煮热红酒。
两人都是第一次捣鼓这个,庄伊禾又不让陈妈插手,宣称要?享受diy的乐趣,做成什么样算什么样。
钟晚买的材料不少,最后做出了一大锅外加一小锅,满屋都是馥郁的果香和酒香。
庄伊禾先尝了一口,抬起头:“味道不错诶,感觉比我同学煮得还好喝。”
钟晚也试了试,点头认可:“我也觉得不错。”
庄伊禾把单独的小锅放进托盘,又搁了两只玻璃杯进去,推推她,轻声道:“钟晚姐,不然你给我哥也送上去吧,让他也尝尝?”
钟晚愣了下才说?:“好。但也不用端一锅吧…”
庄伊禾靠在流理台边,笑道:“喝热红酒,就是享受这种从冒着热气的锅里?盛到杯子里?的感觉。”
说?着,打了个哈欠,“我今天?起太早,也差不多要?睡了。圣诞节还没结束,你们也好好过?会儿?二人世界吧。”
庄伊禾的好意,钟晚不知?该感谢还是该无奈,只好端着那托盘上楼。
梁序之房间的门虚掩着,她经过?时?就看到有光透出来,不用再猜他在哪间屋子。
钟晚背对?门进去,转身,看到他正在桌前,深灰色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着,房间灯光依然很暗,屏幕白亮的光将他的面容映得更具冷感。
闻声,梁序之也抬头。
钟晚将托盘放在他书桌的空位,从善如流笑道:“我和伊禾煮的,已经试过?了,还行,你要?尝尝吗?”
“你都拿过?来了。”
他拿起金属勺,慢条斯理地盛出两杯,没像庄伊禾那样,装杯也讲究美?观,各种水果香料也要?盛进去一样。
现在桌上这两杯,只有暗红色的酒液,晶莹剔透,在台灯下腾着热气,周围也逐渐弥漫开酒香。
梁序之端起来,抿了一口,眉头微蹙,问她:“用什么酒煮的。”
钟晚顿了一下,才出声:“…没看牌子,在超市买的,圣诞折扣,399五瓶。”
梁序之倏地笑了,看着她说?:“上次给你的卡,陈妈说?你没拿。地下室里?应该也有不少现成的红酒。”
钟晚知?道他的意思,慢吞吞解释:“不是我要?省钱。网上的教程说?,新手做这种热红酒不适合用名贵的酒,就要?平价一些的最好,不然一加热酒精挥发,再用这么多水果香料调味,味道反而容易怪。”
梁序之没再说?什么,唇畔仍有很淡的笑意,朝她招了下手。
钟晚绕到书桌后面。
椅子只有一把,他也没有让她再去搬的意思,她斟酌两秒,让他手牵着坐在他腿上。
梁序之把电脑位置挪了几?寸,放在侧面一些,不会让她挡住视线的位置,而后将另一杯红酒推到她面前。
“等我一会,快看完了。”
钟晚轻“嗯”一声。
梁序之也没介意她399五瓶买来的平价酒,一手划着电脑触控板,另一手端起玻璃杯。
她干坐着也是无聊,也喝完面前那杯,用金属勺从锅里?再舀,给两只玻璃杯添满。
网上的教程说?这种热红酒的度数不会高,因为酒精在煮沸的过?程中基本都挥发了,但钟晚忘记自己?是个喝八度的啤酒也会醉的酒量。
三杯喝完,她头就有些晕了。
梁序之电脑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在她眼里?就像是浮在半空一样。
钟晚皱眉,小幅度回了下头,“…我好像喝醉了。”
梁序之再次笑了声,看完文档的最后一行字,抬手将电脑屏幕合上。
“你以后在外面别喝酒。”
钟晚头重脚轻地嘟囔:“我知?道。本来也不怎么喝的。”
钟重临酗酒,染上赌瘾之后更是成天?酒不离手。
她这差到过?分?的酒量大概是遗传了卢文茵,小时?候好像从没看见过?卢文茵喝酒。
钟晚偏头,又发现书桌旁边有个小书架。
也许是大学那文学专业给她留下的后遗症,看到房间里?有书架,总会去先关?注有哪些书。
她看到了一本英文原版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全集,抽出来。
钟晚刚翻过?扉页,想起晚餐时?庄伊禾提过?的电影,《死亡诗社》。
那也是她的心头好之一。
借着醉意,钟晚翻到其?中一篇,将书摊在桌上,问他能不能读给她听。
梁序之难得依着她,在圣诞夜朦胧的灯光下,念了她手指指着的那段诗。
“When I consider every thing that grows,
Holds in perfection but a little moment,
That this huge stage presenteth nought but shows,
Whereon the stars in secret influence comment.”
(当?我默察一切活泼泼的生机/保持它?们的芳菲都不过?一瞬/宇宙的舞台只搬弄一些把戏/被上苍的星宿在冥冥中牵引)
钟晚靠在他身上,感受到他的体温,合上眼,耳边只有他沉缓清冷的嗓音,标准的英音顿挫而有韵律,胸腔也随之微微震动,贴着她的后背。
她想,即使他们的关?系结束,她也会永远记得这一年的圣诞节,记得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第十?五首,记得他读诗的声音,记得那几?杯热红酒。
梁序之以为她睡着了,只读了这一段,停下来,将她抱起来。
钟晚大学时?为了应付期末背过?前二十?首,本以为隔了几?年肯定全忘了,但记忆就是这样奇妙,她很小声地,往后接了后一句,
“When I perceive that men as plants increase,
Cheered and cheque'd even by the self-same sky.”
她睁眼,朝他笑了下,眸中映着吊灯的光,像是盛了一汪破碎的星河。
梁序之目光逐渐幽深,将她放在床上,安静看着她,许久后,和衣躺下。
……
那天?晚上,他们没做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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