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梨灯
许肆周表现出不可一世的模样,被骂的13班男生身体发怵,一张脸瞬间红成番茄,一边后退一边悻悻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老师这时候也赶过来了,把两班的学生分开,各自喊回班级自习。秋摇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跑到左渔身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问:“还好吗?”
许肆周适时让开几步,左渔连忙摇摇头接过,回答她:“没事,我去洗洗手,你先回教室吧。”
“真的没事?”秋摇仍旧担心。
“没事的。”左渔苦笑着给她看了下伤口。
伤口很小,在纸巾擦拭过后已经不再流血,只是还有些脏东西沾在伤口附近,需要洗一洗。
随后她又指了指散落在旁边的纸箱,声音有点不好意思:“辛苦你把这些带回去啦。”
“行啦,你放心吧。”秋摇应道。
球场上的人渐渐散去,相继回到教室,左渔则独自一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叮铃铃……”
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打响。
左渔快速清洗掉手上的脏污,正准备赶回去上自习,没成想甫一出门,便看见许肆周微曲着长腿,懒散地靠栏杆上,手机搁在耳边。
学校里不允许学生用手机,他却光明正大地讲电话。
这个点班上的人都回教室自习了,所以看到他在这,左渔有点意外,但她没敢多看,而是低着头,想避开他的目光快速通过。
“左渔。”
左渔正要从他身边路过时,不料许肆周突然出声喊住了她。他垂手,挂断了电话,说:“跟我走。”
左渔先是一愣,转身,还是不太敢直视他,心底有点乱乱地问:“怎…怎么了?”
许肆周手心里的手机转了两圈,缓缓解释:“你的伤是生锈铁钉划的,要去打破伤风。”
“去医院。”许肆周说完把手机揣回兜里,没等她,走在了前面。
左渔迟疑着要不要跟上他的脚步,许肆周却突然回身,手插兜,倒退着边走边歪了歪头:“跟上。”
这下她只能赶紧跟上了。
校门口旁边是一大片停车位,左渔下意识地低头,随着他往校外去,连他什么时候拐了方向都不知道。
“左渔,抬头看我。”
左渔被后方传来的一句话喊得顿住了脚步,回头看才发现许肆周站在了停车场边,倚在一棵树下等她。
她后知后觉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保安室的门卫透过玻璃窗户看两人,许肆周皱着眉,啧了声:“不用道歉。”
许肆周没什么表情,做了个手势让她过来。
左渔连忙小跑过去,没敢让他多等一刻。然而许肆周却不动了,左渔不明所以,抬起头才发现许肆周直直地盯着她。
摇晃的树影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她又下意识地退开一步。
不知怎么的,左渔总以为这时候的许肆周,会和小镇里的其他刺头小混混一样,压迫感十足地调戏她:怕我?
紧张感迅速蔓延开来,左渔呼吸都在抖,手心捏紧强装镇定。
但还好。
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发生。
许肆周看到她的动作,只是玩味地挑了下眉,没深究,眼底散漫肆意,随手捞起一个暗黑色头盔,说:“上车。”
左渔抬眸,这才发现他要载她去的是一辆超酷的摩托车。
车身上印着品牌的英文——DUCATI/MONSTER
什么牌子她不懂,但是MONSTER她在英语课上学过,是“怪兽”的意思,她猜测这应该是这个摩托车品牌中的一个系列。
这架机车款式新潮,纯黑色的外表硬朗霸气,和小镇上廉价的小电瓶显得格格不入,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爬上去,正踌躇之时,许肆周突然将头盔卡回车前,抬腿扔下一句:“等我。”
左渔站在原地,看他颀长的背影落在夕阳下,被浅浅的晚霞蒙上一层滤镜。
没一会他便回来了。
和他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位戴眼镜的男老师。
这位男老师边走边和他聊天,左渔很快想起来,这是严老师,德育处的,经常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宣读违纪学生的名单,因为平日不近人情,也是大家口中的“阎罗王”,远看很严肃古板的人,现在竟然笑着跟学生谈天。
这么看,许肆周和他挺熟络的。
左渔看着俩人慢慢走近,突然想不通为什么许肆周才转学过来不久,却能和老师处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真的是很聪明的人。
“这个号成吗?”严老师带着许肆周走到一辆电瓶车前,翻出了一个芭比粉的头盔,“我女儿上学用的。”
许肆周接过,抬眸看左渔,指节颠了颠:“合适。”
“那行,你们拿去用,明天再还我就行,不着急。”严老师朝左渔打了声招呼,然后拍了拍许肆周的肩膀叮嘱,“你小子慢点骑啊,路上注意安全。”
“驾照带了吗?”
“带了,谢了老严。”许肆周下巴微扬,左渔远远看着他。
许肆周那么冷拽的一个人,手里却拎着一个芭比粉的头盔,上面还印着可爱的hello kitty,挺不搭调。
“戴上。”他走过来把头盔递给她。
左渔伸手接过,指尖勾着皮筋,把马尾解了下来,边解边问:“你和严老师认识呀?”
少女馨香柔顺的长发洒落在肩头,许肆周盯她一眼,慢慢地把手放进裤袋,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嗯,他之前处理我的休学手续。”
左渔摸索着卡扣,将脑袋套进头盔里,刚戴上,突然一声轰鸣声把她吓了一跳,她看向许肆周,发现他已经点好火在等她了,一双长腿跨在两边,整张脸藏在黑色的头盔后,左渔看不清他的表情,赶忙小心翼翼地上前爬上后座。
从校园出来,路上的车辆不少,但许肆周开得很快,左渔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心。
她不知道车速开到多少,但发动机的嘶吼声让她不安,耳廓两边疾风呼啸而过,将她的头发吹得往四周飞扬。
许肆周突然踩了下油门,视角两边的风景飞速倒退,左渔的心跳也跟着提速。
她没坐过快车,有点害怕。
而且这种流线型的车身,让她双手无处安放。
她很局促,不知道这种摩托车应该怎么坐才对,别扭地动了下,但许肆周和她只有一拳之隔,怕冒犯到他,她又稍稍往后挪了挪。
许肆周明显感受到她的不安,侧头透过防风玻璃看她一眼,风里飘来他的声音:“抱紧我。”
可是左渔的教养让她做不出那么大胆的动作,只好抓着许肆周的衣角。许肆周没有在意,缓缓拉高油门,随着车速的提高,左渔脑子逐渐放空,周围的环境变得模糊不清。
“抓紧。”许肆周低吼一声。
左渔回过神来,紧紧的抱着许肆周,思绪变得凌乱,距离和心脏一起,被挤压。
那一天很冷,冬风凛冽,风吹过来像刀子一样,刮得生疼,左渔冷得瑟瑟发抖,缩在后座不得不往许肆周身上靠,以汲取热源。
少年还未完全长开的肩背,是她唯一的安全感。体温一点一点地回升,视线的最后,左渔透过反光镜看到许肆周与她交缠在一起的身影,耳尖悄无声息的泛红。
天边的晚霞映落火红的亮光,一辆机车载着两个小小的影子,像疾风和闪电般刺穿在小镇的街道。
那时候的她还不觉什么,等到多年以后,左渔才惊觉,这一幕竟像个信号弹般,自此开启了她轰轰烈烈的青春。
许肆周一路上没再说话,沉默而安静地开着车,直到驶进县医院的侧门,那阵摩托车的轰鸣声才渐渐低了下来,许肆周稳稳停在了大楼门口,熄火,回头:“到了。”
左渔心跳还很快,呼吸也没来得及平稳下来,她后知后觉地“哦”了声,手臂松开他,下了车。
摘下头盔后,脑袋终于被解放了出来,许肆周将她递过来的头盔夹在手臂下,问:“吓着了?”
“没、没有。”左渔摆着手否认,眼睛轻轻移开,但还是低声解释了句,“就是,开得有点快,我有点怕。”
许肆周一张脸隐在头盔下,左渔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却见他慢悠悠地把手套摘下,淡淡地瞥她一眼,“嗯”了声解释:“一个人骑惯了。”
第10章 酒窝星球10
医务室门外,左渔做完小剂量的破伤风抗毒素皮试出来,看到许肆周懒洋洋地靠在走廊上,一半肩膀侧着在玩手机。
犹豫了小半会,她还是鼓起勇气,轻轻挪了过去,唤他一声:“许肆周。”
又轻又细的一声,像窜出的一只小猫嘤咛,许肆周抬眼看她,少女戴着口罩,只能看见她的后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似乎是局促得紧,被她原本雪白的肤色显得这抹绯红格外明显。
“那个钱,我晚点还你可以吗?”她说。
左渔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刚刚缴费时,是许肆周替她垫付的,不到两百块钱,许肆周没让她还,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告诉他会还的。
两百块钱本就不算什么,许肆周觉得无所谓,刚想拒绝,但看到女孩正经且有些坚持的眼神,就应了下来。
“嗯,你有钱了还我。”
他讲完,又是沉默。他继续玩游戏,左渔则坐在候诊长凳上,两只手乖乖放在膝盖上。
虽然他回答得很冷很简洁,没有多余的语气和表情,但有那么一瞬间,左渔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坏。
而且联想起他下午在球场上的表现,想到他为班级争光,想到他会在自己差点被踩时出头,还送她来医院,左渔总感觉他挺复杂的,虽然气场依旧强大,她不敢惹,但好像还挺好说话。
许肆周这会儿玩着Gravity Guy,操纵小人不断跳跃躲避陷阱障碍,一款考验灵活反应的跑酷游戏,早八百年前就通关了,但还是百无聊赖地玩着,并不知道左渔这时候默默地在心底将他的那张“坏人卡”反反复复地翻来覆去。
走廊上人来来往往,左渔坐在许肆周斜前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安静而沉默。
她撇过头去,偷偷打量他的侧面。少年下颌清瘦,眉眼锋利,轮廓分明。哪怕只是站着看手机,往来的人都忍不住打量他。
而他仿若毫无察觉,指尖在手机上散漫点划。
像他这样狂傲的少年,大概早就习惯别人的注视了吧。
而她不一样。
她戴着口罩,额头贴着一片纱布,只是坐在他身边,被那些好奇的、探究的余光掠过,就已经感觉不自在极了。
“帅哥,约的哪位医生,我看看你门诊号?”
左渔正想着,一名护士手臂夹着一沓病历本停在了许肆周面前。
“挂的什么科?哪受伤了?哪块不舒服?严重吗?”她主动靠近许肆周,关切地询问他的病情。许肆周在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下,错开了她的手,语气淡淡:“不是我,陪她来的。”
护士小姐姐扭头望过来,这才注意到左渔,有些尴尬地笑笑,默了下又问许肆周:“你小女友生着病你还有心情玩游戏呀?”
许肆周玩游戏的手突然停滞下来,眉毛松了一下。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因她这句话,莫名比之前更加沉默尴尬。